“啊~~~~~~~~~你们，别过来！”
听闻江岸几声争执，红衣人收住脚步，提起一股真气贴于岩壁之上，凝神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江匪打劫，围住了一个和尚。——不过这和尚的打扮却着实有趣的紧，锡杖在手，一身玄衣，却蓄着头发，一撮小辫子扎在脑后。红衣少年不禁好笑，就听了下去。

“你们，再不散开，休怪我不客气！”
众江匪一阵轰笑：“小子，你给咱们不客气瞧瞧！”

玄衣男子眼看无法喝退众人，脸色一沉，竟不再求饶威胁，只是径自跌足叹道：“难道又要如此这般？”

一边说，一边将锡杖往身前沙地里一插，解下右腕上的一串佛珠，也不走动，也不说话，向着众匪凌空推出一掌。
众人怔了一下，不禁恼羞成怒道，“这算什么招数？！你以为你会隔山打——”
“虎”字还没有说出口，十几个江匪就突然双膝跪地，跟着弯腰弓背，倒做一团。俨然精疲理力竭，别说是打架，这会子就是爬也爬不动了。

“吸，吸星大法！你怎么会……”江匪头子惊骇地瞪着收了手的年轻和尚。只见他小心地将佛珠缠回手腕，长吁口气，苦笑道，“这下你们走不了了。那我走好了。”

“你也走不了。”一道红影从江壁上飞身而下，话音未落，人已至面前。
玄衣人吃了一惊，脸上却是笑盈盈道：“这位少侠，你我素昧平生，还请放行则个。”

红衣少年并不买帐，双臂微张，已然摆好了开战的架势，口中却也不温不火道：“放你也行，把你的功夫留下。”

男子略略一怔，随即明了，笑着摆手道，“这功夫邪得很，还是不学为妙。何况——”

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男子暗叫：“不好，是个惹不起的爆炭。”

当下一侧身，险险避过此掌。若是平时高手交战，此掌权可做虚幌一枪，此时只要跟着另一掌劈过，对方必定躲闪不及。红衣少年先发制人，占尽上风，玄衣人想要扭转乾坤，颇为困难，虽然心中明白，一时也没有应对之策，玄衣人正叹着自己即将不明不白地命丧于此的时候，红衣少年却突然凝掌不发了，“你是想留下命，还是留下功夫？”

玄衣男子见他如此模样，不禁松了口气——原以为是个厉害人物，却也不过是骄矜狂妄之辈。这般制服对方的好机会，却为了显摆自己，生生将其放掉了。好，今日我便叫你知道什么是骄兵必败。正思忖着，只听对面人不耐烦道：“想好没有？”

玄衣人心中有底，不慌不忙道，“少侠莫急，我这功夫来头可不一般，若是普通人学了去，怕禁不住，当然，少侠自非常人可比，年纪轻轻就有此等武艺，轻功更是一流——”

“罗嗦！你到底留也不留？”红衣青年剑眉一挑，扬手又要攻来。
玄衣男子早有准备，急急摆手求饶，手中的锡杖一阵环柱相碰，叮当做响。他这一招，毫无武功章法可言，反而弄得对方无从下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没想到吸星大法这样的功夫竟被你这种身无长物的人学了去。”
玄衣男子见对方有所松动，笑道：“少侠好眼力！其实在下为这功夫烦恼得很，你道这是个护身打斗，扬名立万的好功夫么？少侠不信来瞧——”玄衣男子退下佛珠作势摊开手掌给对方细看一二，不想，说时迟，那时快，玄衣男子突然凝神提气，反手向前推出一掌喝道：“风穴！”


红衣少年不料他有此一招，当即恼火，迎头冲上道：“你敢戏弄本大爷？！”
及至冲到对方面前，刚要出手，双腿却不禁一软，红衣人踉跄几步，只觉体内力气忽而源源不断地外泄，只得拔出腰间配剑插入土中方才勉强支撑未倒。

倒是有些脑子，玄衣男子暗想，朗声道：“哼，我好心救你，你却不识好歹。吸一点你的内力，权作小惩好了。”说话间，玄衣男子突然撤掌，后退几步，蹲下身来。

红衣人内力外泄，虽然心中恼怒，一时也恢复不得力气，见对方有机可乘，随即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一把提起那人衣领，刚要破口大骂，却见那人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竟比他这个内力外泄的人还要狼狈，不禁大奇。那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还不逃？你就不怕内力尽失么？”


“不错！让他出来！”
“出来，出来！”
“看看配不配做天下英雄的盟主。”
上官青云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吧，珊瑚，去请桔梗姑娘出来。”


小女孩点头，转身步入后庭。上官青云看着女儿的身影，面上隐隐有种不忍之色。
厅中有人恍然道：“盟主该不会是将玉石交给一个女人吧？”
上官青云微微一笑，“只是给了该给的人罢了。”
“四魂之玉流传江湖近百年，女流之辈如何能拿？”
“说得正是！”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曾觉珊瑚已领着一位少女走进花厅。


少女目光淡淡一扫，众人不由闭口望了过去。只见那少女白衫红裙，盈盈而立。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澄澈如清潭，犹带三分寒意，眉若远黛，肤如凝脂，风流婉转如同画中走来。众人心里都不禁惊讶道：原来是她！

再细看去，不禁暗叹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物，羞花闭月，落雁沉鱼不过是明艳俏丽而已，怎及眼前人儿超尘脱俗，丰神秀骨之万一？众人各自暗中品足，竟把四魂之玉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幡然醒悟，一个中年道士捻须欠身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四魂之玉是在姑娘手中么？”
少女点头道：“正是。”
便是初夏的夜莺也没有这般的声音吧，珠圆玉润有如天籁，全无普通少女的娇俏羞赧，淡然的语调透露着不可冒犯。

“姑娘还是留下玉石吧,我们决不为难你。”
“难道中原武林要一个小女娃做盟主么？”
桔梗眉尖一蹙，淡淡道：“四魂之玉流落中原百年，引起太多无谓争端，蓬莱岛一定要收回它。”
提到蓬莱岛三个字，几个掌门不由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姑娘是蓬莱岛的门人？”

桔梗点点头。

“蓬莱岛的人不是向来只管悬壶济世，不问江湖的么？”
“我此次是遵师命为上官庄主看病的。”
“既是看病，为何又参与中原武林的事务？”
桔梗看了众人一眼，道：“我只将玉石带回去，并没有参与你们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非也非也。”一个中年道士站身笑道：“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这儿的规矩。‘执玉者王之’姑娘不能因为是蓬莱岛的人，就轻易坏了中原武林百年来的规矩吧。”
“不错！”
“正是。”

桔梗蛾眉微挑，道：“我若定要带它走呢？”
“须得过了我这关！”站在蛾天丸身后的一个汉子推开人群，将九环大刀一横，道。
上官青云喝道：“以多欺少，传出去，不叫人耻笑！”
“上官盟主所言正是！”晴海和尚高声说着，走了出来，“姑娘可会武功？”
桔梗点头道：“略知一二。”

“好！这就好办了。‘执玉者王之’，姑娘若是能在功夫上令我等心服口服，四魂之玉听凭姑娘处置。这里英雄众多，我们决不以多欺少，姑娘只须单打独斗过我们之中的三位，咱们自然不再纠缠。”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点头称是。
上官青云面色甚是担心，却深知骑虎难下，只好道，“大家若还把我这个盟主放在眼里，老夫就做个判官可好？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晴海笑道：“盟主请放心。那么第一回合，就由老衲向姑娘请教吧！”

桔梗点头道：“比什么？”
晴海道：“听闻蓬莱岛上有种功夫可以摄人心魄，老衲也钻研过这门功夫，不过，今日既是不可伤人，咱们就用个畜生比一比这摄魂法，如何？”

桔梗点了点头。
晴海笑道：“如此，就请上官盟主先将云母借我二人一用。”
上官青云一听这话，大惊道：“万万使不得。”
原来云母乃是上官青云所养的一头狮虎兽，凶猛异常，只驯服于青云一人。晴海点名要拿云母做法，其意是想吓退桔梗，好显示少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风度。众人无不暗叹晴海设计周全，又一想让桔梗这样的淑丽人物面对狮虎，实为混帐，不禁暗骂晴海。

桔梗只向上官青云微微点头道：“无妨。”
上官青云只得命人牵了云母过来。
片刻，云母被十几个仆佣用铁笼装着抬了进来，安置于厅中。
晴海让道：“请姑娘先做法。”
桔梗看了看云母，道：“不必了，大师先请。”
晴海呵呵笑道，“如此，老夫就承让了。”


三人穿过了花园，老仆在一处颇为雅致的庭院前停了下来，垂首恭敬禀告：“姑娘，大夫请来了。”一个身穿石青色衣服的小丫鬟应声跑来，见了犬弥两个，先是一愣，随即双颊不由飞起红晕，连忙低了头，引他们两人进了花厅，奉上果品，告退下去，临走时，终是忍不住偷偷又瞧了他们几眼。


弥勒呷了一口茶，冲犬夜叉挤挤眼睛，满脸坏笑。

“啊？”犬夜叉一路走来，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旁人身上，见弥勒这般神情，自然一头雾水。
弥勒本来想打趣说，“不知道那女子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见犬夜叉意兴阑珊，便摇了摇头，一笑而过。
犬夜叉抓起茶盅喝了一口，刚要放下杯子，打量四周，忽见一个少女披着一件金雀裘摇摇地走了进来。


弥勒站身，向那女子施礼道：“珊瑚小姐。”
被唤做珊瑚的女子向弥勒道了个万福，道：“让弥勒大师久等了。”
“不妨。”弥勒看了看犬夜叉道：“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
珊瑚冲犬夜叉点点头，然后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蹙，却什么也没说。
“姑娘急速叫我们到此，不知道所谓何事？”
犬夜叉冷冷瞟了弥勒一眼：果然，看病只是个幌子而已。
弥勒抱歉笑笑：“归云庄被江湖中人盯得很紧，不这样的话，怕是要给归云庄添上不少的麻烦。”

珊瑚点头道：“家父临终交代归云庄再不参与江湖中事。”
“我知道，所以，你连仆人都遣走了？”犬夜叉看着珊瑚，玩味道。
珊瑚怔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向弥勒道：“四魂之玉在东海附近出现了。听说是在一个女子手里。”
犬夜叉心一缩。
“珊瑚一介女流，一切拜托大师了。请务必帮我找到这块玉石。”
弥勒郑重点头，道：“姑娘放心，便是为了我手上的累赘，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犬夜叉盯着珊瑚道：“这般大事，你不避讳我么？”
珊瑚轻笑道：“便是天下人去夺四魂之玉，阁下也不会去，奴家何苦避讳？”
犬夜叉脸色一沉：“你认得我。”
珊瑚点头道：“十年前，看她力战群雄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犬夜叉苦笑道：“仅此一面之缘？”
“世间凡事，逃不过一个忘字，然而有的事，只须一眼，就能记住了。”弥勒品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犬夜叉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珊瑚起身，道：“二位不如若不嫌，今日就请留宿在此吧。我已命人收拾好了客房。二位去看看合不合意？”


犬夜叉弥勒站身道：“叨扰了。”便随着方才的青衣丫鬟去了各自的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倒更奢侈些。犬夜叉住进了一处水阁。弥勒被安置在名叫“蕉下”的驿馆中。虽然是临湖而建，却一南一北，遥遥相望。傍晚十分，珊瑚令人送去了晚膳，推说身上不好，不邀他们一起用了。犬夜叉弥勒二人本就不甚亲近，如今更是乐得各自吃去。只是两人都想着东海的事情，好好的饭菜，吃得味同嚼蜡一般。

是夜，犬夜叉在水阁睡下，深秋风儿吹在水上，湖水隐隐波动，波浪轻触岩石，夜半听来甚是悦耳。犬夜叉怀了一段心事，原是睡不着的，不料身处水阁之中，心境不知怎的渐渐平和下来，这一夜竟睡得无比香甜，全然不知湖水对面还有人秉烛夜谈，一夜未眠。

却说珊瑚草草用过晚膳，将身边的小丫鬟打发走，一个人独做窗前，怔怔地看着日头西坠，月上中天，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传来极轻的敲门声，珊瑚惊觉，连忙起身开门，来人却是弥勒。
珊瑚将弥勒让进屋，上坐奉茶之后，才盈盈一拜，道：“今日珊瑚在主上面前失礼了。”
“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
珊瑚听他如此说法，心中十分欢喜，却不肯表露半分，只正色道：“去东海的盘缠已经为主上准备好了。”
“唔。”弥勒含糊地点点头。
“……”
“……”
“主上有事要问？”珊瑚大胆抬眼看着弥勒道。

“恩，十年前，你见过桔梗？”
珊瑚心中一惊，仍旧不露声色道：“是。”
“能跟我……说说么？”弥勒踱到窗前，举头望着那弯明月，喃喃道。
珊瑚紧紧抿了抿嘴唇，道：“是，主上。”


于是便将桔梗如何踏月前来为其父看病，如何临危受命，从上官青云手中接过四魂之玉，又如何拿着玉石在武林群雄面前与晴海斗法，废蛾天丸武功，凡此种种，全都和盘托出，弥勒一直立于窗前，末了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么清楚。都已经十年了吧。”
“如主上所言，有些事情……只须一眼，就，再忘不了了。”珊瑚说起桔梗的时候，语调平缓，神色泰然，然而这句话却说得犹犹豫豫，遮遮掩掩，隐隐听得出哀怨之音。

弥勒转身看了珊瑚一眼，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珊瑚浑身一震，泪珠已噙了满眶：“好多了，不敢教主上挂心。”
弥勒听她这样说，不禁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道：“你从此可要认真防着琥珀，真假姑且不论，他现在确是奈落那边的人了。”
珊瑚咬牙道：“是。”
弥勒也觉自己说得过于严苛，想再和缓些，又不知如何和缓。于是便拣些其他的琐碎之事说于珊瑚解闷，按下不表。

次日清晨，犬夜叉神清气爽走出水阁，与弥勒一起向珊瑚作别。不想门口的小丫鬟转告说：“姑娘说了，前程渺茫，不忍相送，二位一路保重吧。”


犬夜叉弥勒只好作罢。二人还由老仆领着，经过花园时，忽而闻到拨弦之声。回望却见湖心的小亭上，一位少女端坐其中，面前摆着一支七弦古琴，那少女不是珊瑚更是谁？只见她低首凝神拂琴，一曲悠悠扬扬的《长亭》婉转流出。虽然是送别的曲子，《长亭》却不似别的那样凄婉苦楚，倒是应了那句“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的慷慨之气。犬夜叉和弥勒听着，不禁胸中开阔，于昨日的惆怅也暂时一扫而空。

奏起无生真一曲，三千里外绝知音。

犬夜叉弥勒由琴声送出了门，二人雇了辆马车，轱辘卷起的尘土将归云庄的景致连同方才的琴声一齐绝断。


弥勒放下竹帘，转头对犬夜叉笑道：“珊瑚姑娘用的琴名为玉壶冰，曾经是大燕皇家里的第一好琴。珊瑚姑娘的琴技进步不少啊。”
犬夜叉抱膝坐于对面，并不回答。


弥勒略略踌躇，笑道：“这些日子行来，我发现了几件有趣的事情。想说与你听听。”
犬夜叉横了他一眼道：“什么？”

“第一件是，你虽然是好勇斗狠之徒，却不屑偷袭的招数，对无关的人，都会收手。那日你使轻功明明可以飞去城中，却在城门停下了，我猜你是不想伤着百姓吧？”弥勒笑眯眯地看着犬夜叉。
“切。”犬夜叉别过头去：“无聊。”

“是奇怪才对。”弥勒笑道：“我原以为你是顽烈成性的蛮夷，不想你竟是个驯服过的狼崽儿。”

犬夜叉一拳挥过道：“你说谁是狼崽儿？”

“呵呵，”弥勒知道犬夜叉并非真打，歪头避过，只继续道：“第二件事，你的内功很是奇特。诚然你练过不少功夫，但是，你的内力中有一股阴柔之气杂糅其间，挥之不去。这也是我当日用风穴吸你内力时未尝想到的。所以才会那般痛苦。”
犬夜叉怔了一下，眯起眼睛道：“你还知道什么？”

弥勒笑道：“只是把知道的说与你听罢了。干吗如此紧张？还有一件，想必你也会觉得有趣。”

“……”

“你昨日住的水阁，十年前，桔梗也曾住过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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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伸手接过四魂之玉，点头笑了笑。


犬夜叉见她无恙，放心下来，道：“我已知道出路，你——“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你，要随我来么？”
桔梗听他说能够逃脱，心中十分欢喜，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此刻就走！”

二人悄悄出了偏门，桔梗虽然内力不足，功夫还是在的，于犬夜叉身后也能勉强跟上。他俩一前一后，也不知拐了几个弯，绕过多少灯火处，最后到了后院马厩，犬夜叉击昏马夫，牵了两匹快马，推开西角里仆佣进出的小门，与桔梗各自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此时已是深秋夜里，月明星稀。他二人一路策马到城郊，才肯让马儿稍稍歇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桔梗放马徐行，喃喃问道。
“犬夜叉。”
“犬夜叉？不像汉人的名字。我叫桔梗。”
“桔梗？！”
“怎么？”
“桔梗不是药方上写的草药么？”犬夜叉挠头道。
桔梗一时掌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是呵，师傅就唤我桔梗。他老人家比起舞刀弄枪的，更喜欢研读医术呢。”

桔梗说起蓬莱，似乎有了兴致。
“你，要回蓬莱么？”犬夜叉喃喃道。
“恩，我要把这祸害带回去。天下也就只有蓬莱岛容得下它了吧。”
“哼，”犬夜叉冷笑摇头道：“祸害不祸害的。纵是没有它，武林也一样是你杀我，我杀你。”
桔梗惊讶地看了犬夜叉一眼，道：“这是为何？”
为何？为何？犬夜叉一时语塞。一直以来他认为的天经地义的事情，却叫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只摆手道：“总之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来杀他，他就来杀你。何况现下你手上还有——”

说到此处，犬夜叉猛的停住，急急下马，以耳贴地，片刻之后道：“他们追来了，快走！”
二人再度策马飞奔，然跑马最忌中途停歇，这两匹马儿折腾了半夜，早就乏了，任他平日里日行八千，此刻也施展不出。眼见追兵越来越近，火把将荒郊的天空染得血红，黑色的军旗在风中猎猎做响。十几匹战马纵排成一线，领头的将领似乎想拨个头功，更是紧追不舍。

犬夜叉心中大叫不好。只要被追上，饶是凭他二人之力，也决难逃脱。
“犬夜叉！把那副弓箭给我！”桔梗与他并驾齐驱，以手指其马背，喊道。
犬夜叉这才发现他跨下的是匹战马。马背上的弓箭大概是疏漏遗忘之物。如今也不及多想，抄手抓起长弓递给桔梗，又抓了几尾利箭，跟着递过。

桔梗放开缰绳，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上弦，回身瞄准领头的大将，挽弓如满月。只听嗖的一声，长箭离弦而去，正中那头盔上的红缨子。马上的人被这一箭吓慌了神，直直地栽下马来。后面的追兵不知原委，全都停了下来，把那个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主将团团围住。

犬夜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而他此刻只想着“终于能救她脱险”了，倒不甚在意桔梗惊人的箭术。

驱马疾行了数里地后，回头冲桔梗笑道：“总算——”
不想桔梗中毒在先，奔波在后，情急之中或可坚持，如今却再也撑不住，见犬夜叉跟她说话，只勉强笑笑，忽觉心头阵阵绞痛，止不住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昏昏倒伏在马上。
“桔梗？！”

这真是：展转反复难料事，风刀霜剑严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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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意坊故人偶遇 添香楼夙敌暗访







却说犬夜叉与弥勒乘着马车一路穿过洛阳市井，沿途只见朱门酒肉，路有冻骨。弥勒跟犬夜叉说完那三件事之后，料定他一时半会儿决不会开口，自己也不想再打趣他，便掀起竹篾的帘子，不错眼珠地盯着外面看。眉头却是渐渐拧到了一起。他本是个极会生活的人，天天念叨的就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如今随着马车穿行于洛阳城中，眼见洛阳一草一木，一家一巷闪现复又逝去，心里到底还是揪扯起来。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掀着帘子的手臂都有些酸痛了。这才放下竹帘，转头却见犬夜叉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心下一惊，笑笑道：“东都洛阳，果然名不虚传。”

“嗤！我瞧你未必是在看它的繁华。”犬夜叉扭头看着窗外，不冷不热地丢出一句。

“哦？”弥勒惊奇地眨眨眼睛，道：“那依你之见？”

犬夜叉依旧望着外面，头也不回道：“兴亡且不论，百姓只有疾苦而已。”

弥勒一时被这话震得说不出半句回应。心里不由暗暗赞叹：“好一个百姓疾苦！”嘴上笑道：“我确是为城中百姓担忧。大燕毕竟不复往日太平盛世，洛阳城也要变成个虚架子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笑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接着高声冲着车夫喊道：“老哥别急着出城！我们先去趟如意坊！找点乐子。”
车夫应声道：“好咧！”

犬夜叉哪有心思陪他找乐？眉头一皱，刚要反驳，只见弥勒摆手笑道：“此去东海，万里之遥。咱们先去如意坊赚够了盘缠再上路，岂不顺畅？也过得滋润嘛。”
犬夜叉见弥勒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到底还是随他去了。
马车晃晃地跑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在一家热闹的店门前停了下来。
犬夜叉刚一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混杂着酒菜汗臭，胭脂香粉的味道熏得不辨南北了。
“这是哪里？”虽然从小混迹市井，犬夜叉对此仍是十二分的不习惯。
“如意坊啊！”弥勒笑眯眯道：“随我来！”说罢理了理领子，拾阶而上。

“哗——”
“下下！”
“买大还是买小？”
“大！大！”
“哎呀~”
“愿赌服输！还不放下银子！”

四面八方的喧闹一时间倒让犬夜叉听不清楚。愣了片刻，犬夜叉突然明白了弥勒所谓的“大赚一笔”。极力忍住额角突突乱跳的血管，冷眼瞧着弥勒接下如何说法。
弥勒瞟了犬夜叉一眼，心下好笑：“还有如此清白之人。”打叠儿起千般笑脸道：“放心。在下每进赌坊，必是满载而归。你瞧好就是了！”
犬夜叉握紧了拳头道：“我是来报仇！不是来看你掷色子的！”
弥勒摆手笑道：“误不了你报仇~~~赚够了银子，我们就去买两匹快马，不必再雇那牛车了。不是更好？何况——”
“好了好了。你赌你的便是。我去外面等着。”犬夜叉说罢，掉头就走。
弥勒没了他在身边抱怨，也觉轻松许多。两人各自乐得还彼此清净。

犬夜叉出了如意坊，于瓦肆中顺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信步走来。
“胭脂水粉~~~”
“针线荷包~~~”
“上等的檀香哟~~~~”
街边顿挫有致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犬夜叉被人挤到了一个小摊前。
“这位小哥儿，想买什么？”摊主是位鹤发童颜，和和气气的老头，笑着打量他道：“我这里的胭脂可都是上好的。不比那些俗香。”
犬夜叉哪里听得进这些？抬脚便走。忽听老头又道：“买一个送给心上人罢？”
犬夜叉脚步一滞。
老头见他停下来，越发来了劲头，从身边的竹筒里拿出一个宣窑瓷盒，揭开盖子，一排玉簪花棒儿齐整地盛在里面。
“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的。”
见犬夜叉仍是呆呆的，似乎不为所动。便又拿出一个白瓷盒子，往他跟前一摆，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玫瑰膏子。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儿来，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的。只要细簪子挑一点，抹在唇上，那叫个美哪~~”

老头说得自得其乐，不想人群忽然骚动，一行战马远远地扬尘而来，于闹市之中也丝毫不知收敛，所到之出，鸡飞狗跳，百姓纷纷避让，躲得慢的，为保性命连滚的爬的都用上了。


货郎老头此刻又想躲避，又舍不得他的胭脂水粉，遂拼命收拾物件。然如何能比得过快马前行？眼见领头的战马一越至跟前，直要踢翻货摊。犬夜叉回身将摊子与老翁护在身后，腿上暗暗用力，看准马蹄，一脚踹了下去。

战马受此一击，前蹄双双跪倒。马背上的人直直翻了下去。

“你！”摔倒在地的人块头极大，这一摔委实不轻。呲牙咧嘴地爬起，指着犬夜叉道：“好大的贼胆！”
说罢劈手向犬夜叉天灵盖砍去，只想一击致命，好在众人当中挽回面子。
“银骨大人！”伴着一声断喝，一条锁链横空飞出，既准又稳缠上银骨即将砍下的右手，链子垂下的一头挂着一弯暗红光亮的镰刀。——掷出这链子的人显然不想伤到对方。

此时热闹的大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微风一动，将锁链环扣相撞的声音送入每个在场者的耳中。
犬夜叉轻按配剑，只等后发制人。
“银骨大人！回府要紧。莫再生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驱马向前，手中握着锁链的另一头，用息事宁人的口气，缓缓道。
“什么？！老子被这龟——”
“银骨大人！请别乱来。这里是东都，天子脚下。”
“唔……”被唤做银骨的人悻悻收了手，眯眼看着犬夜叉道：“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来人！再给银骨大人备匹快马，扶大人上马！”
“不用！我自己当然上得了马！”
少年愣了一下，欠身道：“大人说得是，在下多虑了。”

众随从一阵忙活，少年直等到银骨骑在马背上才将锁链撤了回去。双腿一夹马肚，缓缓行至犬夜叉跟前。
犬夜叉抬头颇为玩味地看了少年一眼，只见他身体单薄，形容瘦小。脸上虽无甚表情，却显然稚嫩得很。少年被他一看，不由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那匹马没事。”犬夜叉低声道。
“把伤马也带走。”少年丢下这句，马鞭一抽，带着队伍绝尘而去。


犬夜叉被货郎老头拉住一个劲儿地道谢。远远看见弥勒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跑了来：“犬夜叉！快！快来！我要撑不住了！”
犬夜叉心一沉，忙与货郎老头辞别，走到弥勒跟前，劈头问道：“是不是都输光了？”
弥勒心虚地笑笑：“还没有……不过，我算是撞了霉运了。怎么偏偏遇上这么一个主儿！”
跌足跺脚完，拉起犬夜叉一路飞奔回如意坊，“看你的了。一定要赢回来啊！”
犬夜叉未及说句他对赌术一无所知，便被推到了赌桌旁，强按着坐了下来。
“没关系。常言道：傻人有傻福啊！”弥勒一边摸出仅剩的一张银票，一边不知死活地“劝慰”道。
“来来来！买大还是买小？”站在赌桌上首的一个女子摇着竹筒大声招呼道。筒中的色子咚咚撞在筒壁上，擂鼓一般。犬夜叉眯眼瞧了瞧那女子，只觉当真放浪形骸得很。居然雪白着一条腿凳在桌上，半个膀子也露在外面，一条水袖在腋下晃来晃去，好好一张瓜子脸，却纹了两道极为醒目的刺青，一双单凤眼肿胀如桃核一般。
“啊！”犬夜叉心中惊呼道：“是她？！”


半个时辰只后，弥勒喜滋滋地捧着满把的银票，在众人一片捶桌声中跟着犬夜叉扬长而去。


“果然我说的不错。只是没想到你竟如此知道进退。你既没有赌瘾，该是个淡泊心性之人，怎么还——”
“罗嗦！”犬夜叉不耐烦地打断他道：“银子也差不多了。你速去备马。我们这就起程。”
弥勒呵呵笑道：“不急。若此刻离了洛阳，沿路可是没有打尖住店的去处。我们不如先到对面的添香楼看看歌舞，再去隔壁的祥悦客栈美美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出了城北门。我们疾行一日，晚上就能到长安也未可知呢。”
犬夜叉双臂环抱，皱眉想了许久，终于点头道：“就依你好了。不过，那个什么楼的，你自己去罢。我还有事要办。”——该来的总会来。
“恩？”弥勒一头雾水，道“先说下，我们只求安稳一夜，你可别生事才好。”
犬夜叉仰头一笑，道；“路遇故人，躲是躲不过了。”
弥勒皱了皱眉头，远远望了犬夜叉背后一眼。只见一人神态懒散，步履悠闲地向他们走来。手里的酒瓶被一上一下地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两道石绿色的刺青挂在肿胀的眼睛下。


老者头也不回道：“无知小儿！目不识丁，年不及弱冠，焉敢造次！”
犬夜叉流浪多年，挨骂无数，如今被人念经一般骂了一串文邹邹的话，倒是头一回。不由大怒，直想上前拎起他理论。却被桔梗一个眼神及时制止了。遂扭头转向石壁，心想：“你不看我，我还不看你呢！”
他这一转头，反被石壁上齐整的几排“花纹”吸引了。细细一看，哪是什么花纹，原来是首浣溪沙：
西塞山前白鹭飞，
散花洲外片帆微，
桃花流水鳜雨肥。
自庇一身青箬笠，
相随到处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犬夜叉这样看着，觉得甚好，不自觉念了出来。老者听他念叨，不由呵道：“红袍小子，那也是你能念的？你才吃了几碗饭，识得几个字——”
“闭嘴！”犬夜叉暴跳如雷道：“不就是一首破词吗？你写的？啧啧，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桔梗微微转过头，抿嘴一笑。
老头被他用市井恶言骂得一张脸登时紫胀，气急道：“胡说！一派胡言！怎的又臭又长了？你倒是减一个字给我瞧瞧！你能减下来，我就撅了这鱼竿子再不钓鱼！”
“罢了罢了！量你不撅竿子也钓不上半条虾米来。”
“你！”犬夜叉正兀自得意，突觉桔梗扯了扯他衣角，转头对上桔梗的眼睛，福如心至般了解她的用意。冲老者道：“我若减下来，你可愿意带我们去禁地？”
“行，你且减来看！”
老者此时已经站身起来，将鱼竿子一撂，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睛道。
桔梗低声念道：“二全舍，四五留半。”

犬夜叉眯眼望着石壁，沉吟片刻，遂喜上眉梢，道：“你且听我改得如何！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雨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说罢得意洋洋地冲目瞪口呆的老者挑了挑眉毛。

若没有他这一改，旁人是断不会觉得原词不好的。而今改后的词多了分洒脱，少了分庸雅，言更简而意更深，不知留了多少余地给人遐想，却是真真把原词比了下去。

老者站了半日，方才醒悟过来，跌足叹道：“雏凤清于老凤声，老夫做了一辈子词，只此一首自觉颇佳，不想公子一改……惭愧惭愧啊。”
犬夜叉见他态度陡转，不禁又来了兴致，刚想要再挖苦一番，却听桔梗朗声道：“不过是取个巧罢了。若没有原词在先，如何能制出此词呢。”
老者听了桔梗安慰，好受许多。
桔梗又道：“这首新词也可算短小精悍，当给它定个词牌，也好叫后人学了去。”
老者听她这般说，大点其头，接着便冥思苦想起来。全然忘了刚才的争论。桔梗微微一笑，道：“不如就叫渔歌子，可好？”
老者听了，不禁一怔，即而拊掌笑道：“好好好！好一个渔歌子！姑娘好头脑，好手段！”说罢又上下打量了桔梗一番，笑呵呵道：“好模样！”
被晾在一边的犬夜叉此刻又忍不住打断道：“现在能领我们去禁地了吧？”
老者这才想起，瞟了犬夜叉一眼，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笑道：“好福气啊，傻小子。”
他刚刚改口叫了一声公子，现在又改回去叫“傻小子”犬夜叉一听，哪有不恼怒的？至于“好福气”三个字倒被他一根筋的脑袋自动忽略了。
老者不等犬夜叉吵闹，转身道：“跟我来吧。”


三人行至岸边一处乱石丛中，老者拨开几簇杂草，一块长方形的石头赫然显现。犬夜叉歪头看了两眼，才明白这石头原是个墓碑。——只不过是块放倒的墓碑。其上的碑文已经被风雨剥蚀变得模糊不清。老者摸上墓碑，使劲转了一下，那墓碑后面便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黑洞，洞口处隐隐看见台阶向下延伸。老者冲他二人道：“进去吧。既然你们说得出禁地的名字，想必也不用我带路了？”
桔梗点点头道：“多谢！”

说罢便与犬夜叉一前一后踩着石阶入了洞内。
初极窄，走了一段之后，豁然开朗。隐约听到头顶一声闷响，犬夜叉想八成是入口已被封上了。
然洞内并非漆黑一片，昏昏暗暗地倒也看得清石阶。犬夜叉跟在桔梗身后，见她脚步沉稳，毫无慌乱，定是知道洞中天地的。便止不住好奇问道：“这禁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桔梗只顾前行，听犬夜叉这样问，才想起未曾向他解释一二，于是转头笑了笑，面上颇有歉意：“一时心急，竟忘了你不知此中详情。我边走边告诉你罢。”


第七章 疯蛇骨魂归天外 犬夜叉初露锋芒








室内的敌人原立在窗角暗处，此刻却走到了床柱旁的六角宫灯底下，犬夜叉一眼望去，惊呼道：“是你？！”









站在灯下的人手上一只葫芦抛上抛下地耍弄着，脸上两道紫色刺青斜飞入耳际，使得那张冷漠的脸更添三分狰狞。那人样貌实则不差，可偏要剃个光头，刮了眉毛，又加上一对嗜血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此人正是七人队的炼骨。




弥勒在犬夜叉身后扯了扯他衣角，道：“他也是个和尚吗？”犬夜叉竭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嘴角抽了抽，道：“不是！”炼骨嗤了一声，道：“弥勒大师的佛缘未必比在下深。”

“啊？弥勒听他直呼自己名字，不由奇怪，笑道：“莫非阁下也是我佛门中人？”

“曾经是吧。”炼骨拖着毫不在意的腔调，慢悠悠道：“有一次我杀光了整座庙的和尚，然后穿上主持的衣服躲过了一难。”

“孽障！”弥勒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声音掩不住一丝颤抖：“今日本法师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魔头！”




说罢便抢身进了室内，与炼骨大战起来。犬夜叉见弥勒难得认真如此，也不由来了精神，遂大喝一声，跟着跳了进去。




此时屋里暗处早飞出一人，凌空一脚直扫犬夜叉面门。犬夜叉偏头闪过，左手伸出一把握住那人脚踝，本想直摔出去，无奈此人体形颇大，犬夜叉懒得使劲儿，便改摔为扭，手下一转，只听喀嚓一声，对方脚筋已是非断即伤。




“银骨！说了多少回，不可轻敌！”炼骨一面挡开弥勒的法杖，一面大喊道。




犬夜叉听到炼骨这番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如果说十年前他还对七人队有所顾忌的话，十年后的他倒更想拿七人队试试刀。




“银骨，真没想到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犬夜叉这样说着，手下一松。

“呜。。。”扭伤了脚的银骨后退两步，发出困兽一般的低吼。犬夜叉拂了拂衣袖，也不着急，静待对方功来。







银骨见他此番动作透着十二分的轻蔑，哪里还能受得住？大喝一声，从背后抽出两把斧头，迎面砍了过去。犬夜叉身形飘动，闪到一侧，银骨一招砍空，随即改砍为夹，双斧从两翼直取犬夜叉颈项。犬夜叉急退两步，突觉不妙，原来他方才一躲已靠近墙角，如今对方从两翼进攻，他便不好再使侧身偏过的法子躲闪，退又无处可退，眼见双斧携着劲风砍来，犬夜叉急中生智，抬腿直直踢上，正中银骨下颌。他求生心切，用了十足的力道，若非银骨生来异于常人，脑袋早就被他踢掉了。然而银骨也非等闲之辈，虽中了此脚，两手还是在自己仰面倒地之前将巨斧递飞出去，这一递，竟能让巨斧按着原来的方向不差分毫，不减力道地向犬夜叉砍去。犬夜叉吃了一惊，收势站稳，身体微微后仰，双臂大张在空中划过半圈，巨斧飞转入衣袖里，发出丝丝声响，犬夜叉两手紧随其后，沉臂一捞，于斧头切开袖子之前捏住了斧柄。







这些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银骨跌坐在于地，还没顾得上下颌痛楚，就只见犬夜叉双臂一拢，手上一翻，那两把斧头便乖乖地吊在他指间，晃悠了两下，继而被很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呵呵~~~好功夫！倒是配得上本姑娘出手！”

一声雍懒又带着三分邪魅的女声于窗外檐下响起，全夜叉回神之际，只觉数道银光扑面而来，心知是暗器，忙抽出长剑狂舞一通，将其挡得七七八八，终也难抵全部，手背上已赫然多了两道血口子。







待到挡过这一阵下雨般的暗袭，敌人已经盈盈越窗而入，立于室中，一把折扇靠在唇边，似笑非笑道：“你们哪个是犬夜叉？”

弥勒听到那女子发问，一掌挥开炼骨兵刃，道：“我不是！姑娘救我！！”




话音刚落，又一阵暗器直追犬夜叉而去。

犬夜叉有了上次经验，心中有数，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险象一一化解。







“嗬！果然厉害！”那女子将手中折扇掂了掂，啪地一声打开了些许，挑眉道：“接招吧！”


银骨不料他有此一招，一时愣了，只举着斧头等他下文。




“两个人已经够我缠啦。姑娘再出手，我哪还有活路？横竖是个死，还不如少费些力气。”

“哼，你倒也聪明。”炼骨睨着眼睛道：“神乐小姐，这个人不劳您动手，倒是犬夜叉那边——”

“只是在下死前还有一事相求，”弥勒打断炼骨，自顾自道，“烦请姑娘将此佛珠随便带到那间庙里，往菩萨跟前一送，也当是我身为佛门弟子的心意。至于这具臭皮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便褪下了右手一串珠链，作势相送。不料说时迟，那时快，弥勒倏地翻转手腕，五指大张，向前一推，喝道：“风穴！”




炼骨银骨二人立时觉得体内真气一泄千里，刹也刹不住。




可怜举着斧头的银骨首当其冲，没晃两下就瘫软倒地，烂泥一样扶不起来。




炼骨精明，趁着银骨做盾牌的时候急退几步，欲跳出樊笼，不想退出七八步时就也摇摇晃晃，几欲摔倒。只好扶住近旁的桌子，破口大骂道：“臭和尚！怎的会这等邪门功夫？！”




“嘻~~~~那可是拜干爹所赐呢。”神乐轻摇扇柄，“今日倒也见识了。”




弥勒听她这般说辞，又似乎丝毫不受风穴影响，不由心虚。

“大师可知道除了风穴这等专门吸人内力的功夫外，还有比它更厉害的？”神乐依旧笑嘻嘻道，“厉害到……可以掌控别人的内力？”话音一落，手腕翻转，轻轻一挥扇子，“就如这样！”




弥勒若非亲身经理，实不敢相信。只觉那柄折扇推出的空气触及自己身体发肤之际，刚刚吸入体内的真气便如烈火遇油一般，左冲右撞，气血直冲百会，几乎令他厥过去。




弥勒咬牙收了风穴，重新缠紧念珠，自己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呵呵，聪明。知道再用风穴也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

“你……你这是……”

“风使。”神乐挑了挑眉毛，道：“你不必想这是哪派的功夫。”




弥勒虚弱地笑笑：“我知道。这是奈落的新创吧？居然可以凭空控制人体内的真气。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明明是我出招在先的，你为何没有内力尽失？”




神乐收起扇子，呵呵笑道：“这个嘛，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内力啊。”

弥勒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了。你根本用不着修习什么内功心法，借力打力就行了。我猜……玄机都在那把扇子上吧？”




神乐不料他洞悉如此，脸上一沉，道：“死到临头，还管这许多做甚？”

弥勒置若罔闻，继续道：“他最擅用毒，鼓惑和傀儡之术。扇子定是淬了能牵引人内力的毒药，是什么？‘千里凝魄’吗？”




“难怪他要杀你，哼，便是知道了又怎样？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何况这扇子就算到了你手里，——”

弥勒摆手道：“我知道，能使出风使的人，只有你一个。”




神乐身形一震，紧抿了嘴唇。原来不甚在意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杀意。




“因为扇子的主人也须被施了毒药，或者还有咒术。我可猜中了？风使神乐？”




神乐此时已是怒视着弥勒，左手手中寒光乍现，一柄如月弯刀蓄势待发。




“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肯与他做这笔交易？不会只是为了成为整天拿着扇子挥来挥去的风使吧？”




“住口！”“住手！”弥勒闭眼倒地之际，室内室外两个声音一齐喊出。




只见一支五尺长的兵器，破门而入，凌厉无比，直取神乐面门。神乐吃了一惊，挥扇一拍，那兵器卷着气流堪堪由她身侧偏过，在室内转了一圈，把个什么铜镜烛台，纱帐杯盏，砸了个稀烂，而后又重新回到了门口——一个女子的手中。







神乐惊魂未定之际，那女子早扶起弥勒，一个纵身跃出窗外。




“哦~~还真是不出你所料呢，相国大人。”神乐眯起眼睛，踢了踢地上的银炼二人，“都给我起来！事儿还没完呢，挺什么尸！”

却说那女子连拖带拽扶着弥勒奔出一段之后，才收了脚步，不放心道，“主上？你没事吧？”


“犬夜叉，你不拜师而学得武艺，想来也没有在师父面前跪上一跪吧？”




犬夜叉疑惑地望着桔梗，突然明白了。

“你……你是说……”




桔梗点头：“这石棺里一副睡着师祖婆婆，另一副便是当年授你武艺的人了。你身上这套火鼠裘是师祖婆婆送给他的。你的武功套路也与我蓬莱派极为相似……”




犬夜叉听了这几句，不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师父……师父……”




他多年苦难，惟有跟在师父身边的几年里才体会到了一些天伦之乐。而今得知师父早已驾鹤归去，如何不伤心？只能强忍抽泣，眼泪却止不住滚落，闷闷地哭了起来。




桔梗见他如此，不禁感伤，又想到师祖与那人的前尘往事，定当是轰轰烈烈，名震天下，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两具石棺。只在心中暗叹：“痴人罢了。”













犬夜叉恸哭了一场，心中畅快许多，想起这事情起末，中间种种甚多不明之处，抹了抹眼睛，欲问桔梗一二，却见桔梗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摇头道：“不敢妄言。”

犬夜叉想想觉得甚是。遂绝口不提。




二人出了墓地，回到住处。均怀了一段心事，各自睡下不表。







到了第七日清晨，犬夜叉被一阵叫骂声由弱到强吵醒，刚刚站身，只见桔梗奔来，道：“他们追来了。还擒住了那天的渔翁。”




犬夜叉不由暗惊，道：“难道是……”




桔梗点头：“想是被逼着说出来的。”




犬夜叉跺脚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货！”

桔梗倒不甚介怀：“蝼蚁尚且偷生，何必怪他。我们还是快些出去，也好叫他少受些为难。”




“那如何使得？！你的伤——”

桔梗微微一笑：“别急，我又没说现下就出去。”




“恩？”犬夜叉愣了愣。




“好不容易捱了六日，我也不想功亏一篑。”桔梗抱歉似地笑笑。“若只凭你一人，断难取胜。我想传你一套功夫，助你赢了他们，不知你意下如何？”




犬夜叉听她这话，竟是把身家性命放到了自己手上，不禁心中一荡，遂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他不说“好”，不说“可以”，却说了个“你放心”。桔梗便知他这是许下承诺，一力担当，心里实为感激：“你跟我来。”




二人回到密室内。桔梗从袖间取出四魂之玉，重新放在中央的石桌上。室内登时一片璀璨红光。







“犬夜叉，你现在好好读荒字诀这一段。再将你先前学过的招数练一遍试试。”




犬夜叉道：“我打架从来不讲什么招式的。”




桔梗点头笑道：“只将你记得的随意武来便是。”




犬夜叉领命。细细研读起壁上的文字来。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只一盏茶的工夫便将字诀记了大概。低头沉思了片刻，便伸臂踢腿，自顾自地耍了起来。




最初对这种没有对手的情形只觉得别扭，更何况一旁还有桔梗观看。渐渐地却入了化境，默念字诀，心中一片澄明。于往日不懂的地方也茅塞顿开。又觉得体内真气奔流不断，直至四肢百骸，精神大振。一套招数武毕，还嫌意犹未尽，不禁高兴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桔梗笑道：“果然荒字和你路数。四魂之玉暗涵了四路内功心法，分以和，荒，奇，幸，四字总之。和主圆满，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奇主谋略，能练成此路的人，须得绝顶聪明，故而至今无人能够；荒主勇武，要的是泰山崩于顶而不惧的气度。面对强敌，最是能反败为胜的。我再传你一套剑法，你用荒字诀好好体会。”







说罢，便将搁在身旁的一把配剑递给犬夜叉道：“这是师祖婆婆留下的宝剑铁碎，事发突然，我们就当是替她老人家守墓吧。”




犬夜叉接剑来瞧，却见剑鞘破损，剑身班驳，实不像其名：铁碎——碎铁之剑？




心中疑惑，也不好开口询问。

桔梗却已走到室中，右手二指并拢，权当剑锋，当空一劈，舞了起来。




这一套剑法实乃犬夜叉生平未见。只觉得舞剑之人，不缓不急，姿态从容，剑势潇洒又凌厉万千，招招抢攻不留余地，当真是酣畅淋漓，豪气天纵。




一遍看下，犬夜叉早已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桔梗收势站定，看到犬夜叉兴奋的表情，不由眉头一蹙，道：“这套剑法与荒字诀暗合，如今用来却是兵行险着，犬夜叉，你——”

“我这就耍给你看！”犬夜叉提剑一跃，高兴道。




他本是聪明人，真个儿学了个大差不差。桔梗看着，也不由高兴起来，“犬夜叉，待会过招时，不必拘于招数。你只须记得这八字便可。”




“什么？”




“意在剑旨，绵绵不绝。”




犬夜叉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抬头道：“恩！我记下了！”







二人收了四魂之玉，一同出了密室，桔梗转动机关，将石门重新放下，犬夜叉深知，这次出去，断没有再回来的道理，不由生出了眷恋之情，想到大战在前，又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走了半柱香的工夫，眼前豁然明亮。犬夜叉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日光。却听有人笑道：“行啊你们，倒是有些胆量。“




定睛一看，果然是七人队。蛇骨将手上的老渔翁随便一丢，边抽刀边笑道：“我说是一伙儿的吧？偏你们还不信，奈落那老儿，扯谎居然扯到七人队头上了。”




蛮骨嘴角扯动，露出了个不尴不尬的笑容，道“管他究竟几个。只把玉夺来便是。”




犬夜叉深知七人队此等野匪定不讲什么公平决斗，遂挺身一站道：“四魂之玉就在我手上，本大爷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歪瓜裂枣有什么能耐！”




七人队听他如此叫阵，不由愣住，面面相觑了片刻，蛮骨眯眼道：“兄弟们，不必客气！”




话音刚落，右手旁两个高大的男人便一人执斧，一人挥拳，抢攻过来。犬夜叉抖擞精神，仗着师父当日教给的无上身法倏地穿过二人空档，啪啪两掌拍在其肩井穴上，制了其行动，便直奔七人队其他五个。




见他如此不管不顾，众人都颇为差异，蛇骨身旁一人冷笑道：“那么想死，就成全他。”

说罢，拎起酒葫芦，仰头猛灌几口，接着纵身一跃，右手拢在嘴边呼地一声哨响，一团烈焰便喷出了几丈开外，犬夜叉收势不住，只得身形一侧，就地滚了几滚，然后满身野草站了起来，头发里还支棱着几根。




“噗——哈哈哈哈哈~~~”蛇骨笑得花枝乱颤，抗在肩上的刀此刻也滑了下来当做拐杖抵着地面。




犬夜叉却顾不得狼狈，一边避着炼骨的火焰，一边抽出铁碎，看准时机，直朝蛇骨刺去。




“我来我来！”蛇骨大声嚷嚷着，其他人知他的意思是不许插手，也乐得清闲。




犬夜叉剑锋将至却突然力回一撤，脚下几个错步，绕至蛇骨身后，左手一招“散魂”拍在雾骨身上。这一掌即准又狠，凝了八分内力，雾骨原就武功平平，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掌力？立时被震得心脉具裂，倒地不动了。




犬夜叉拍出此掌同时，右手向后递出长剑，恰恰架在了蛇骨颈子上。原来蛇骨见犬夜叉转到身后，只当他要偷袭，连忙将蛇骨刀盘至脊背，不想犬夜叉竟冒险去袭毫无本事的雾骨，这一盘空，再回身时就落了一步，高手过招，岂容半点纰漏？自然教犬夜叉逮住机会，向后一倒，长剑顺势飞出，蛇骨心中大惊，暗叫不妙，正慨叹自己花样年华命丧于此时，却听砰的一声脆响，长剑已被蛮骨横枪一挑，格开了。







“蛇骨，这个人，我不能留了。”蛮骨丢下此句，回枪与犬夜叉大战起来。他的兵器十分奇特，长矛一般的五尺握柄，顶端却是一把大刀，刀刃暗红，显示其杀人无数的历史。若非力气过人，此等重物实难举动，更别说武得虎虎生威了。




故而此刀名为蛮龙，非蛮力而不能用。




蛮骨一出手，便招招索命，内力更是排山倒海一般逼得犬夜叉只剩招架之力。




七人队其他几人见雾骨倒地，不再小瞧犬夜叉，刀枪剑戢蜂拥而上。



第九章 长安城琥珀夜袭 悔当初珊瑚灭亲





血洗后的添香楼，静谧得如同坟墓一般。犬夜叉跪坐在蛇骨尸首跟前，不说话也不起身，一夜激战已令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夜风又将鲜血冷却，干干地贴在脸上，手上，衣服上，枷锁似的。唯有蛇骨身下的一滩血，依旧那么红艳，仿佛永远不会干涸。



犬夜叉十指抠地，一言不发直到破晓时分。日光照在那滩鲜血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弥勒珊瑚一干人等实在看不下去，架开犬夜叉，欲将蛇骨尸首运走，以免再惹麻烦。犬夜叉倒也无甚反抗，只安静地看着众人收拾尸体，血迹，弥勒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白布，覆在蛇骨尸身上。

正要指挥人将尸体搬走，却见犬夜叉走了近来，悄悄伸手拔下了蛇骨束发的银簪子。弥勒知他是想留下簪子，待日后查明蛇骨遗愿，再将它下葬，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心中一阵酸楚，面上却只装没有看见。




众家丁平日训练有素，此刻也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收拾妥当。弥勒葬了蛇骨，回来时已换了件干净衣服，见犬夜叉仍是呆呆地坐着，不由摇头，拾起从蛇骨身上拔出的铁碎，递到犬夜叉跟前：“咱们何时起程？”




犬夜叉接过剑，抬头看了看弥勒，眼中精芒骤现，弥勒暗叫不妙，正待后退，喉间已传来了铁碎的森然寒意。




“你到底是谁？”犬夜叉冷着脸问道。

“是友非敌。”弥勒静静回答。




铁碎又抵入三分，弥勒颈上已现出一道血丝。




“住手！”珊瑚提起飞来骨。

“犬夜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了洛阳城，到长安时，我自会告诉你。”




犬夜叉握着铁碎仍旧没动。




弥勒叹了口气：“我若有心害你，早不知得手多少回了。”

“……”

“你便是不相信我，也改相信你自己的眼力吧？”




铁碎颤了一颤终于离了弥勒颈间。珊瑚急忙拆开他俩，道：“上马吧。”




弥勒冲犬夜叉点点头，接过家丁递来的缰绳：“珊瑚，你露了身份，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珊瑚先是一怔，随即道：“是，属下定当誓死护主。”




弥勒翻身上马，笑道：“好好的，做什么动不动就死？”




这席话若搁在平时断无错可挑，然若是当事人在一番激战之后悠哉道出的话，却是怎么听怎么怪怪的。




犬夜叉与珊瑚对望一眼，知道彼此心中都是这个意思，不由苦笑。珊瑚点头道：“主上言之有理。”便也牵了马，遣了众人，与弥勒犬夜叉一起，离城而去。







洛阳郊外，孤单单一座坟丘上，依稀还瞧得见连根拔起的青草混杂在湿润的墓土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是，少年游。










却说犬夜叉弥勒一行快马疾走了几日，好歹赶在城门大关之前进了长安。三人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行来，只觉家家关门闭户，萧条得很。比起洛阳的繁华热闹，当真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犬夜叉不觉得什么，弥勒却是个爱热闹的，这一路走来竟不见半点红袖添香之所，不闻一句弹词说唱之声，心中大不自在，唉声叹气了好几十回。终惹得珊瑚忍不住投来一记谴责的目光。




“大师别找了。咱们都快逛完大半个长安城了。”珊瑚忽然勒马道。




“唔……”弥勒讪讪地停下，笑道，“我是想找家上等的客栈嘛。”




犬夜叉见弥勒心虚得紧，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找添香楼那样的去处！不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横了弥勒一眼，下马道：“不必客气，就这家好了。”说罢随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家店面。




弥勒见犬夜叉态度强硬，珊瑚更是一脸可怖神情，只好下马笑道：“你们说好便好。”




三人敲门进店。




小店并不小，弥勒一边行一边夸犬夜叉有眼光，随便一指也是个一等的。




店小二请来了掌柜的。




“三位住店？”

“正是。可还有上房？”




“有是有……”掌柜的举着一盏油腻腻的油灯上上下下将三人挨个打量了一番。


“你说举事是什么意思？”犬夜叉不耐烦道。




“呵呵，犬夜叉，你还记得大燕真正的国姓是什么？”

“……”




“弥勒不止是在下的法号，也是在下的名字，犬夜叉，我姓弥。”




“主上！”珊瑚惊讶道。




“我的父亲姓弥，讳尘。三十年前曾经是备受大燕子民爱戴的太子。也是那些文人骚客竞相传颂的才子。只可惜，父亲编得出文选，却看不懂兵法，涪水一战，全军覆没，赔上自己，也赔上了大燕。”




“主上！”珊瑚忍不住道，“何必跟他说这些。”







“他……也不是外人啊。”弥勒看着犬夜叉，若有所思道：“珊瑚，你可还记得玉壶冰（作者按：玉壶冰是珊瑚曾经用来弹奏“长亭”的七弦古琴，见第三章）从何而来？”




珊瑚一怔，道：“父亲说，是十六公主赏识母亲琴艺。送给母亲的。”




犬夜叉浑身一震：“你知道我是谁？！”




弥勒点头道：“起初不太确定，但你自称是犬夜叉，再加上最近以来的事情，便猜了个大概。”




“他到底是谁？”珊瑚杏眼圆睁，打量着犬夜叉，口气却是冲着弥勒。




“他是十六皇姑的独子。照理该是西犬的小王爷。”




珊瑚惊讶地看着犬夜叉，不再说话。




一屋子沉寂。




犬夜叉到底忍不住道：“那又如何？你是前朝太子遗孤，我是西犬落魄王爷，那又如何？我根本——”




“我知你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弥勒打断他道：“人各有志。我决不勉强你做什么。好歹我们也是表兄表弟啊。”




犬夜叉一时无语，沉吟片刻，道：“可是——”




“可是犬大将毁了大燕国，更杀了我父亲。”弥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激动。




犬夜叉冷笑道：“原来是要我父债子偿？”




弥勒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你们母子在西犬也够苦的了。”




“那你到底目的何在？！”犬夜叉吼道。




“得到四魂之玉。”




“？！”




“得到四魂之玉号令天下武林，使我义军如虎添翼，一举夺回大燕江山。”




“你那么多帮手，干吗非要跟我一起？”

弥勒皱了皱眉：“我不想硬夺，天下能劝得动她将四魂之玉拱手相让的人，我猜也就只有你了吧？”




犬夜叉被弥勒这番话说得神情大变，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心中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慌慌张张抓起跟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火灼似的一路烧到五脏六腑，犬夜叉这才稍稍平息，惨然一笑，道：“我？劝得动她？你不是不知道我找她要做什么……”




“报仇么？”弥勒精明地看着犬夜叉道。




“没错！待我找到了那女人，我定要，定要——”




“怎样？”




“……”




“唉……犬夜叉，恕我直言，你这个别扭的脾气真得改一改——”




“闭嘴！”犬夜叉啪地放下筷子，站身起来，一脚踢开红木椅子，摔门走了出去。




“啧啧，果然是块暴炭。”弥勒摇头叹道：“真不知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非要跟这种人一起么？”珊瑚撇嘴道：“吃咱们喝咱们不说，还要像伺候祖宗一样，受他的闲气。”




弥勒呵呵一笑，“他就这脾气，长了就好了。”




“其实我们真的不必只守着他这一条线的。”




“我知道。”弥勒点头，“可是，你看他这样子，像是个闯了货能摆平的人么？”“哦？珊瑚眉毛一挑。




“毕竟是十六皇姑的骨血。大燕弥姓的人，只剩我一个了……”




珊瑚听了这话，神情不由一黯。过了片刻，道：“我瞧他心浮气躁的，跟着他，真能找到桔梗姑娘么？”




“这可把我问住了。”弥勒笑道：“反正各派都开始行动了，无论跟着哪条线，都难保万无一失。不如静观其变。”




何况，跟着他，还是更有希望的吧，因为，他们毕竟是……名扬一时的……犬夜叉和桔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