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

【天色阴郁，多日的积雪踩起来咯吱作响，这方未晴，那方又下了起来。细雪落在发上也没气力去拂，双手交叠环在胸前，怀里半个馒头早就又冷又硬。一路咬紧牙关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城北僻静地段。 】
【说实话这一走也是漫无目的，无处可去是事实，无人可求也是事实。最后只得深叹一句这场桃花雪来的不是时候，刚被那劳什子作坊赶了出来就遇见这么个天气，大抵今年运气实在不好。】
【心里这么想一双眼睛也没闲，四下瞅瞅看看风景倒是甚好。风刮大了几分，略略寻思还是找处人家歇个脚，讨杯热茶暖身，才终于抬起头来。眼前院子大且雅致，傲立雪中颇有几分韵味，而我——低头瞧了不消两眼，也知道那一身带着尘垢的粗布麻衣，配上任风侵袭的凌乱发髻，单点朱色的木头簪子……一切都显得难以让这种富贵人家忍受。】
【呆在门前木了好一会儿子，攥紧袖边儿深吸口气。】
大不了就是轰出去，我不怕！
【用力点头肯定一番才曲指扣了扣门，僵硬的身体终于因为疼痛回复知觉，瘦眉轻皱却在见人开门时舒展开来。微微福身，绽开个笑，低声出语】
我知道原是我打扰了，可天寒路滑，恰过此地，不知可否讨杯热茶？
【他应允着引我进院子时，突然间就觉得呀，我的运气好像也不是这么差。】

【进到院里，睁大眼睛才装得下这么多美景似的，一路无话跟人后面不敢转动脑袋只得极其小心的用余光暗赏。那梅开得真真儿是浓艳！可枝上有软雪覆着的，又似乎是上罢淡妆的闺阁女子，神秘温婉亦透着股子淡漠。】
【太顾着贪好花色，没发现他停下来，示意我等在庭外。往前又行了几步这才发现他已是不见踪影。原地转了两圈捕捉到背影就想跟上去，不料偏厅里探出张脸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目光正对上那人冷冽眸子，不自觉后退两步，没曾想太过紧张脚下无力竟后仰着一猛子栽进雪里。】
【碰上雪沫脖根子一凉马上爬了起来，紧咬下唇不敢再看过去。
这下可要完了，看那表情许是我扰了人家清梦。远远的喊一声】
我……我只是讨杯茶喝，不想扰你的！

【日前，叫孟挚在府中择一隅栽上一片青竹。想起那天误闯我院的人，竟然也有些念念不忘。屋里焚着龙涎香，手里正摆弄着几味药草，按量称重。冬日渐寒，想着开几帖药拿去给孟挚补气养身，无病防身。细微的开门声入耳，遂出门而看，望见孟挚正和个破衣烂衫女子交谈，女子身形娇小，衣衫单薄，寒风里瑟瑟发抖。默不作声从屋中偏门去花厅，轮椅过道，一路都是咕噜声。孟挚听到我过来，解释这姑娘是逃难路过的，想讨杯热茶暖暖身，我的目光落在跌坐在雪中的人，点头让孟挚去准备些吃的。自己隔着门槛，面上似笑非笑道。】
可你已经打扰了。
【手里拢着一盏热茶，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果真如此，脑子却也转的快。小时候村里老人说得妙，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女流。】
【仰起头来盈盈绽开笑，旋即微垂眼帘摆出个万分抱歉的神情】
纵是打扰了，可公子大人有大量，怎会与我这般绿窗女子计较了去，岂不是白白跌了身份？
【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佯装镇定的把鬓角碎发别去耳后。抿了抿唇，伸出根指头冲人晃晃极认真的睁大眼睛】就一杯，喝一杯我就走。

【观其言语二三，皆为谄媚。心中揣测，北上逃难，若无些许小聪明，恐怕早已客死他乡。门帘被掀开，食盒抬上来，时令菜八样，配暖身汤一盅，孟挚事无巨细，我虽默许，仍不想他如此周贴。稍一扬起下颚，邀人入席，命孟挚将菜都搁在对面，自己这边唯独留下青瓷茶盏一座，打盖撇沫，徐徐吹过。】
姑娘祖籍何方？欲往何处。

【略带迟疑还是跨了进去。桌上菜品齐全，样子精巧。我见着这样品色的菜全摆在了自己那边难免惊讶。眼前人儿秀气挺拔，眸子虽依旧冷冽，却能如此优待一个素未平生的脏女孩儿，这人应该也不坏嘛。】
【轻声谢过，抬眼来来回回扫视两人才敢下筷子。天知道我是多久没吃过肉了，想都没想一块肥美多汁的肉就下了肚。】
好烫！不过好吃！
【注意力都投注在美食上，哪里会考虑吃相这种不关保暖的事儿。听见他问话抽空抬个头含含糊糊】
只是南浔边一个普通的村子。嗯……去处倒是没想好，左不过再找个小地方帮着打打杂。

【心性单纯，为人还算机敏。眼风一扫身旁孟挚，罢手杯中盏。】
上回说的，府里的花草杂务你一人甚是吃力，
【吾辈并非隐居世外之人，自然也懂得善恶是非，孟挚知我素来有怜悯之心，宅心仁厚，此话一出既悟。】
那就收拾一间屋子，等她用了饭领回去换身衣裳吧。
【手中轮椅方向一转，从她身边过，又顿了顿，目光落在前方，沉声道。】
你不用谢我，既然今日我救了你，你须心中有数，这条贱命便是我的，终有一日是要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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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决定也不正面回应只是略微低头，掩面饮下手边温酒，入口微甘留得一丝清苦婉转于舌尖，不浓烈也不过于清淡。身体回暖让我觉得脚底儿软绵绵的，有太多不真实。
复观他的背影，单薄有余，或是自小身体欠佳或是后来患过顽疾，但都不是要紧的。转头对着管家俏皮一笑】
谢过管家，待我收拾完这些再跟您下去。
【幸得际遇，前事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