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之先生：
收到先生十二月二十日夜的来信,感谢之至！
先生相信“将来会有一个比较象个样子的世界组织”。这种信心是人类应有的，至少人类也要由此希望，方才觉得世界上不这样的绝望悲观。我对于先生此种信心完全同情，不但同情，还馨香以祝,求其及早实现。
只是我还有一点小小意见：
中国和丹麦、瑞士绝不相同。丹麦、瑞士小得像一块没有肉的骨头，两狼争食，各不得饱，两者相争起来，未免不值，自然落得大方。中国却是一块肥肉，世界上弱小国可以生存，弱大国则不能生存，中国可以比印度，却不能比丹麦、瑞士。
比利时的生存，因为“抓住协约国”，诚然，但英、俄、法与德打仗，使各为自己，不是为比利时，英、俄、法决不会为比利时而与德打仗。此点请先生注意。
以上是第一点小小意见。
当敌人站住了我们头门的时候，我们“鸣钲求救”，敌兵不退，援兵不来，终至于二门也险被攻破。当是时，守二门的人，停了鸣钲，一面派出几个人出二门外，与敌人讲和，希企保住二门，敌人因之暂停攻击，二门是保住了。然而赴援的人，因为钲声歇了，不但以为守二门的人不望援，甚至以为守二门的人已与敌人妥协。不但如此，二门以内，一部分人，见敌不来攻，不位疑心守二门的人忘记了恢复头门；甚且以为守二门的人，准备着将二门献给敌人，指为汉奸，斥为卖国。其结果：守二门的人，还是牢守着老主意呢？还是准备着做高仙芝，抑做哥舒翰呢？
以上是第二点小小意见。
先生唱低调的时候，我十分敬佩；唱高调的时候，我十分敬畏。但是先生能否注意到助长二门以内的人的呐喊，而忽视了守二门的人的沉默？
先生，替人之难，即在于此。宁为被磔的袁崇焕，不为被迫出战的哥舒翰。先生，我仍然不住的觅替人，并请先生替我留意。我这信，不是驳论，只是引申己见，提起先生的注意。
夜深了，恕不能多写。
汪兆铭 敬上 十二、廿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