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昭故吧 关注:12贴子:193
  • 15回复贴,共1

【转文】颍州驿 by toshi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颍州驿》在展昭同人文里颇受推崇,特转发于此以飨同好。


1楼2015-12-26 22:33回复
    第十章
      颍州驿中,日光明朗,无风无尘。秀竹碧翠欲滴,春花泛白映红,旖旎春光,却乏人问津。沿墙角密密匝匝一圈唤柱四周,散着不少装束齐整的衙役,明晃晃几杆长枪,兀的惹眼。
      明明是深春正好,小园内却透着股肃穆气氛,异常寂静。深深井下断续传出的低低交谈声,没在暖热阳光中,瞬间便被高亢的蝉鸣掩去了。
      秦之明与王肃站在井中支起的桁架上,面面相觑。
      眼前的一片井壁正随着隆隆的暗哑声响缓缓移开,内里幽暗深邃,也不知通向何方。这暗道久不通风,乍开之下,浓重的秽气迎面而上,两人一时俱有些晕眩。
      “学生上去,唤几个衙差下来如何?”
      王肃点头道:“偏劳先生了。说来惭愧,本官入仕三十余年,见识虽不甚广,也曾辗转数州,奉圭朝中;这等精巧的机关,却是见所未见。若非先生指点,恐怕便要轻易放过了。”
      秦之明昨夜回房,已将各色用具收拾妥当,预备趁着无事在文彦博和王肃面前显显本领,也好叫乔元泗面上增光;清早起来,只在房中安心静候。
      他这几日已瞧出乔元泗有些心神不宁,只当他是因着调任的事情心中不快,又在颍州耽搁久了,圣意不明,难免有些烦躁。昨看他将自己荐给王肃,又兴致勃勃在井下查探良久,只当他心境已复,很是快慰;谁知直至辰时,也不见这位东翁的踪影,不免怏怏,即便对着王肃,也有些无精打采。直至此刻,机关倏然洞开,心情方才振奋了些,因笑道:“大人过誉了,学生哪里敢当。听东翁说起,昨夜大人一问之下,便解得这井中蹊跷,好叫学生羡慕。”
      少时,数名衙役束缚停当,从井口下来,便向暗道深处而去。秦之明也不离开,秉起一支火烛,上下打量,方才将这入口处看清:四尺见方,墙面整滑,向下的梯级也齐齐整整,绝非一时之工。
      王肃却有些灰心:他原指望这机关开后,对那命案或有助益,谁知竟是个陈年未有人迹的,不免沮丧。
      这两人一个贪看机关,一个心事重重,井中也就安静下来,只听衙役遥遥呼声传来:“大人,这边封死了,可还要挖深些?”
      王肃正要开口,旁边秦之明低声急道:“王大人,先问清里头情形再作打算。”
      王肃却不在意,见他面上笑意敛去,神情专注,又是期待,又是担忧,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随意回道:“先生自便吧。”
      秦之明心下大急,再不推让,匆匆喝道:“且慢!大人有话问!”
      当下也顾不得礼节,大力搡了搡呆立的王肃,见他仍是茫然,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只得自壁上取下支火把,撩起长衫下摆,束紧袖口,一猫腰也钻进了暗道。谁知这入口虽见逼仄,倒是越走越宽,约莫向下有三丈光景,陡然转平,直向深处纵横而去。
      秦之明一面走,一面默算脚步,揣摩方向,眼神却越发沉重。起先进去的几名衙役,簇在暗道尽头指指点点;见他来了,正要上来邀功,却见这位师爷恁的肃穆,忙息了谈论,小心等候吩咐。
      秦之明也知自己面色不佳,欲待笑笑,却觉面上僵硬,只得缓声对那些衙役道:“诸位辛苦了,这就上去罢,顺便请你们家大人单独前来,只说秦师爷有事请教。”
      暗道深处,气本污浊,加之火把松油,气味甚是不堪。衙役们听他如此说,也不在乎他面上神情,蒙赦一般飞快散去,霎时只余秦之明一人,对着面前形制奇特的绞索,心思百转,也不知过了几刻。
      踌躇间,王肃的沉静嗓音已在身后响起:“先生,看了这半日,其中委曲可能详尽?”
      秦之明点点头,轻声道:“大人,这绞索并不难开。将叩锥取来,不消一刻功夫,也就成了。若学生料得不差,开了此门,绞索一拉,头顶开窗,上去便见分晓。”
      “既如此,本官立即唤人……”
      “王大人!”秦之明口气急促。
      王肃转过头,火光摇曳中,一双眼睛坚持地直瞪着自己,好似有祸事将临一般;心中一凛,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慌张,在胸中隐隐涌动:“秦先生,元吉请教。”
      秦之明一躬到底,低低道:“此门一开,易进难退,可进不可退,大人千万三思。”
      “秦先生,此处有如黄泉,只管明言,元吉洗耳恭听。”
      秦之明看着他,见他神情至诚,俯身向前,竭诚而言:“大人进来时,可曾留意这梯级走向,暗道深浅?学生虽不曾带有指南针,估摸这方向,应是朝着东北而去。只是这暗道纵横不足二十丈,出去之后,必然仍在驿馆之中。”说到此处,忽然刹住,只静静凝视着王肃,却不肯多言。
      听到此处,王肃只觉得脊上一股凉气冲上,心旌动荡。
      照秦之明所言,暗道出口,不在乔元泗暂住的东厢,便在文彦博下榻的北厢。开了这门,若要彻查,莫说这两位未必肯应,就是自己,也不便开口相请;若不彻查,机关一开,自然留下痕迹,众口纭纭,传扬出去,日后只说自己身为知州,任由命案搁置,谁还记得今日这样难处。然而,平白放任这大好的线索在眼前过去,委实与自己平日性格相抵,实有些憋闷。
      乔元泗调离永州明明已有月余,本该早早上京面圣,倒在这小小的颍州驿馆中盘桓甚久,也不四处游玩,却有些奇怪。昨日不曾在意,此时细细想来,他初见自己时,颇为冷淡;待听说井中发现尸首,再闻得机关一事,面上神情又是不同。自己下井查探,原是职份所在,无可非议;这乔元泗却从头至尾,一个片段不肯放过,若非文彦博忽然发病,恐怕连自己与石震的谈话也要一并听去。只是文彦博既为太师,识器理致,居然也对这命案在意非常,更是不可思议。
      王肃依着所见种种,如此想来,虽是南辕北辙,却也不无道理,一时间只觉冷汗涔涔,透出脊背。看在秦之明眼中,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方才诸语,句句不假,唯独将一件事轻轻瞒过。他年纪已过五秩,于机关一术浸淫颇久,初进来时稍一留神,早猜到这暗道直通东厢。却忌惮着王肃外放之前,清易标榜,濯濯自高,若不攀上文彦博,只怕他不肯罢休;如今观他神色变幻,知他虽是犹疑,究竟不会造次,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担心他不过一时畏怯,只作无意,忙在一旁添道:“久不做这勾当,在此处不过待了片刻,居然气闷……”
      王肃双眸一收,意色举止已然如常:“先生真有不适,不如暂且回房休息便了。”
      秦之明抚掌道:“大人自当不昧学生所言。”
      说话间,两人再不瞧那石壁,相与着沿来路而去。冷清清暗道中,呜呜风声渐起,只入口处偶尔传来些零落回声:“学生驽钝,愧对大人。”
      “秦先生太谦了。明练简至,本官不能及。这机关开与不开,本不甚要紧;却害得先生旧病发作,王肃惭愧。”
      众人听见秦之明对那机关也是无能为力,自己不过白白受了半日煎熬,一哄之下,忙忙将二人扶出井外,登时散去。秦之明也不在意,拱手向王肃道:“王大人,东翁此时,多半在拆看信牍;调任之时,案头繁杂,学生须得过去帮衬帮衬。”
      看王肃微微颔首,又听他吩咐唤柱旁各衙役小心看守,再不许人复入井下,微微一笑,缓步朝东厢而去。
      秦之明说得确是不错。乔元泗此刻,正坐在临窗的书案旁,手中一张信笺,密密麻麻,墨迹新鲜。
      清早他与文彦博相晤不欢,便打定主意要凭一己之力寻找文书下落;不多时果然收到三岔港传回的消息,片刻不停,先将诸般事由开列纸上,便自琢磨起来。看那信笺上,一连串日期首尾相咬,乔元泗挺秀的眉头,不禁拧作一团:
      四年前(元佑壬申)大理入贡,阿里骨遣人入京,收到文书
      一年前(绍圣甲戌)西夏与大理交通,阿里骨进献狮子,以子入朝为质
      今年(绍圣乙亥)
      三月,大理来贡,将至永州
      三月十七,诏调离永州
      三月二十四,阿里骨遣人入京
      四月初七,诏即刻进京
      四月十一,诏华容郡王宗愈进为嗣濮王
      四月十五,至三岔港,修补衣箱
      四月十七,至颍州,诏就地等候文彦博三岔港传言颍州驿馆内藏得珍宝
      四月十九,三岔港内各地流民增多(携带兵器者众)
      四月二十四,驿馆失窃,文书丢失,暗橱内发现长剑一把井下有人死去(仵作言,是扼死后用利器砍下头颅)
      四月二十八,文彦博至颍州。


    12楼2015-12-27 16:05
    回复
        府衙偏门,早有衙役将马匹、包袱预备停当,见二人面色落寞不乐,忙将诸物交付,悄悄退去。
        王肃胸中虽是百味陈杂,却不知如何道来,终不过涩然笑道:“先生,春寒犹在,一路保重。”
        石震也不上马,默然撑开竹伞,迈向雨中,将缰绳慢慢挽起:“大人亦当珍重。”
        他待要再说几句,却是钝滞难言,低头一默,便自向远处缓缓踱去;转身之际,微微仰首,喉头霎时一紧,眼角半点沁湿,旋即隐没。只是他面容全掩在伞前雨帘之下,王肃却看不真切;凝神望去,惟见暴雨之中,他伛偻身影并那匹矮马慢慢转过长街一角,再不曾回头。
        府衙向西四里有余,便是源河。石震沿河而行,见半日雨注,河面已涨高不少;心下抽动,俯身向岸壁略略一按,土软泥松,竟是要塌陷的光景了。
        风雨甚急,他走得又有些踉跄,牵着马不免行得更慢;约费了半个时辰,方才寻至早间来过的桥渑之前,长衫下襟已然泥水淋漓,不禁低低叹了一声:自己少时纵横乡里,及长又在边关驰骋,暴雨里来去,非但快意,亦属寻常;不想今日牵马缓行,仍觉疲累;足底湿意侵来,寒意越发明晰。
        他一路唏嘘,好容易行至那排破房前,就那废弃的桥桩上栓了马匹,便要上前扣门;却听头顶轧轧作响,抬头果见一条精瘦人影正伏在屋顶,只恐是有人要加害李泗儿夫妇,立时断然喝道:“屋顶何人?”
        房顶那人却不见动静,只嘶声回道:“先生来了?”
        石震听这嗓音甚熟,略一思索,已认出是李泗儿跟前的莱子;再细看时,见他就手扬着一领草荐,面上沾着不少稀泥草梗,原来是在罟顶。
        “看身上湿了,先生快些进去吧,师娘正……”莱子起初话音甚高,却愈说愈轻;后面的言语,石震也未听清,知自己进去并无妨碍,便拉开门爿闪身而入。
        单薄木门经风一击,吱吱有声,冷风冷雨直灌入这低矮棚屋内;石震却已叫眼前情形镇住,任由檐下溅出的泥浆甩在面上;一时间,脚步是再也挪不动了。
        许是屋门摇晃之声惊动了低伏在地的妇人,她吃力地撑起身子,通红的双眼茫然落在石震身上,痴愣半晌,嘴角嗫嚅,方吐出句话来:“我去合了门。先生一旁坐吧,别招了寒气。”
        石震亦感悚然,竟由她颤巍巍站起身来,依墙喘了片刻,摇摇晃晃向门边而去。不过数步,她却走得极慢;虽不能见,也料得到那蓝布裙下的双腿,必在簌簌发抖。
        妇人堪堪挪至石震身边,欠身拉上房门;只是她此刻异常气弱,试了数次,看那门闩总无法对住土墙上抠出的锁口,不由得抱住闩棍,跌坐在泥地上呜呜而哭,瘦骨嶙峋的双肩不住耸动。
        屋内雨漏多处,她身上已然湿了多处;此时靠在门畔,越发毫无抵挡,顷刻已浇得透湿。枯黄发髻早是散开了的,乱草一般蓬着;如今帖服在她皮肉松散的颈间,雨水顺流而下,直渗进骨中一般。
        妇人却似全无察觉,紧紧抱着闩棍,昏沉沉埋首股间,一时已叫石震看得呆了。
        倒是莱子水淋淋从屋顶爬下,慌忙搀将起来、扶至一片干爽地面上坐好,扭头向石震道:“师傅死了,师娘就一直这么愣愣的,先生别见怪。”
        石震略略回神,听他那尖细嗓音虽算平稳,面上枯干的精肉却不住起伏,显然也颇伤心:“怎把你师娘扔在地上?”
        莱子往厨下掇出长三条腿的小凳向墙角土墩上小心支稳,方才回道:“床板现下安厝着师傅;师娘平日烧火时用的这张凳子,却是要留给先生坐的;否则师傅必骂我不懂规矩。”
        此刻石震已不觉莱子相貌猥琐,便是他说话间益发暴出的两颗黄牙,也算看得过了;见他手上忙个不停,嘴里仍旧不住交代,倒也颇见伶俐。
        “师傅见过先生后,很是欢喜;也不知怎的,背上的症候,便有些转重。师娘原要我去寻个郎中看看,只这样大雨,又湿又冷,听说是往源河这边来,再没个乐意走动的。本来倒有个大夫愿意过来看看,只是师傅说今日高兴,已叫师娘赎了块猪肉,十个制钱只剩得七个,大夫也就懒待动弹。”
        莱子忽的一顿,啐了口唾沫,方才续道:“长年没下这样大雨,屋顶漏得厉害,四下是水;师傅禁不住,耐了半日,终究是过去了。”
        说话间,石震已将角落里情状看得仔细:李泗儿的长大身体平搁在光光的床板上,并不见身下草垫。他略一思量,料想早间床上那张草荐,已叫莱子将去补了房顶。
        “这雨一直不停,下葬也难。”莱子赧然垂首,“师娘吩咐的,别叫师傅淋在雨里才是要紧。”
        石震坐立不是,堪堪抑住凄然神气,先上前拜了数拜,掀开那条半干不湿的絮被,见李泗儿僵直身体上几处浓疡,溃破处粘血黄痂一片。
        他方要再看,却听身后那妇人哽咽声音响起:“先生不必看了,没的恶了心怀。”
        慌忙回头,见她扶墙而立,面上泪痕不干:“泗儿叫我向先生说,那钿盒终究没能补上,实是惭愧得紧。”
        石震只觉心上刀割一般,丝丝钝痛:“原是在下行了错事……”
        自展昭过世、金华叶家失火之后,这只钿盒于他,珍重不啻拱壁,只道今日终得修缮,不想竟依旧成空。
        “先生言差了。”妇人走向李泗儿身前一蹲,抬头看定石震,红肿眼中竟有微光流露:“我们夫妇今日能见到先生,已算大幸。”
        她一面说着,将絮被轻轻拉起掖齐,仔细掸平;起身向神龛上擦净的小屉内取出钿盒,枯瘦十指捧了,托到石震眼前。
        “泗儿去时,托我问先生,展兄弟的那口长剑,究竟有无下落?”见石震肃然颔首,不由破涕道:“如此泗儿可是安心了。”
        古旧剑鞘,从石震背上的灰布包袱内一点点显露出来;他握剑的手虽不住颤抖,却依旧将那玄色剑身稳稳地置于李泗儿身前的泥地上。
        “先生,可使不得,看污了这剑……”
        石震只凝神对着面前的湛卢,竟要落下泪来:明亮的刃口,在昏暗的棚屋内,泥泞的地面上,流出了淡淡温柔的剑光,似有暖意溢出。凉湿的雨气,一时也屏得远了。
        妇人亦不再言,绞净双手,轻声唤道:“当家的,你瞧清了么?你日夜盼着,如今展兄弟可是看你来了……”
        她蜡黄面上,笑意隐约,眼内却有水光浮动;战抖十指死死抠住身前泥地,唇间哆嗦不止,更是呜咽难言。待了片刻,忽抬手将眼角一揩,侧身抿唇道:“天色晚了。莱子午后割了一刀猪肉,先生若还没用饭,不如便在这儿吃罢。”
        此时屋外雨意渐歇,石震本待启行;方要回绝,见她浑浊眼底隐隐带怯,显是颇为期待,便展颜道:“有劳大嫂了。”
        妇人面上一松:“饭菜粗劣,只怕先生不惯哩。”说罢闪身入了厨下,莱子便要上前将长剑拾起,却被石震阻住:“且让你师傅与他独处片刻罢。”,说罢便起身而去。
        莱子愕然相随,带紧屋门;见远处夕照菲微,雨丝飘散间绯色乍隐乍现。不过片刻,清越箫声已在暮色中升起,徐徐不绝,传向了粼粼水面。
        


      22楼2015-12-27 20:41
      回复
        这篇文有些看不懂,似乎之前有背景不了解,作者文笔老练,好文。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21-01-14 18:44
        回复
          老贴啊,又被吞楼😭


          来自手机贴吧27楼2022-06-06 16:15
          回复
            看不全怎么办?请问哪位有全文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23-05-11 00:14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