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51230萌鬼cp】搬文鬼洋★情深不寿

无情见他动作，嘲讽勾唇，点地跃至空中，双手一扬，金光在他掌中大盛。只见他扬掌隔空击向地面，围绕他下方一寸土地，径面十米开外地面炸裂，尘土漫天。
地上原本横伏着的那些尸体，四肢被他的内力震裂，血肉横飞。
一时间，秋枫庄从人间难得的雅致天堂变作人间炼狱，一场本该喜庆万分的婚礼变作了一场残忍的杀戮。
凌依依瘫坐在没被波及的地带，愣愣看着周围的血流成河，鼻间萦绕的是腥甜的鲜血味道。黄秀第一次见这样血腥的场面，她没抑制住，伏在旁边的柱子上不停呕吐，一张漂亮的脸吐得惨白。
楚穆侥幸抓到时机，趁着岩土即将崩裂到他脚边的最后一刻跃上了屋上的檐边，转瞬又在房子垮坍前跳下。还未在碎地上站稳，无情又持来两把剑，扔到他手上，朝他袭来。
“早闻楚庄主的剑术举世无双，今日有缘，特地领教领教！”
楚穆接过那把剑，挡下无情的两个招式，奋力弹开他，跃至一旁喘息，眉眼凌厉，再不似往日他的懒散模样。
他该用尽全身力气奋起迎击了，虽说两人实力稍有悬殊，但好歹他还有一丝能与之抗衡的可能。
于他最好的结果，不是鱼死网破，就是你死我活。
秋枫庄的清骨剑法，向来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剑法，招式简单，却招招直击要害，教人受一剑便觉死期。这一辈，唯了一个楚穆将这剑法学得最好，竟是超了先人些许。老庄主还在世时，就总是觉得遗憾，感叹若不是楚穆年少落下病根，今日他也是世上难寻敌手。
无情只是站着，给足了他时间休息。今日他也是意外，这武林中鲜少有人能够接他这么多招，想来这楚穆也是有些真功夫的，值得他费些时间。
他眼风一扫，瞥见凌依依的视线片刻不移他，陡然心上又生了怒气上来，他寻着她的眼光所在，飞身几剑，招招要命，直取楚穆首级。
楚穆躲闪不及，生生受了几剑，红衣破了几处，伤处道道见骨。
“楚穆！”一句惊呼，伴随着雷声的响起，很快被淹没。
蓄势了半日的大雨终于落下，风雨交加，雷鸣电闪，天色完全暗沉了下来。倾盆大雨稀释了艳红的血渍，红色的血水没入土壤之中，那些散落的肢块被雨水打得连着肉上的颜彩都掉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肢骨，触目惊心。
黄秀终是受不住，昏了过去。整个庄子除去逃出的庄仆和晕厥的黄秀，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凌依依，以及一旁直立不动的死士们。
偌大的秋枫庄，刹时，生机寥寥。

楚穆凝气，双手贴着剑身，一道蓝光注入，待到他放手直指无情所在方向时，那剑竟好似自己有了生命，往自己周身衍生了十来把剑，纷纷将剑刃对准了无情。只听雨里微弱的一道风声，那剑影飞速，一眨眼就到了无情眼前，离着他的红眸只有一厘之距。
无情左手握住剑刃，隔阻了锋利伤了眼睛，右手双指聚起寒光，夹住剑身，运气一侧，将一把剑分了两半。他侧身躲过其它不时飞来的剑，身影虚幻，带着淡淡的光晕。有一把剑擦着他的脸而过，划下一道细长的伤痕，血丝顺着伤口首处蔓延至尾处，最终凝成血珠滴落。
握着剑刃的掌间流出血液，雨水寡淡了它的颜色，无情仍旧夹着那把残剑，朝楚穆飞去。
楚穆已失了所有武器，唯有以掌抵抗，他扬掌来回挥着掌风，散了真气聚了一个保护罩在自己周身。他的眉头紧皱，看着无情直直毫无畏惧朝他奔来的身影，突然，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依依，对不起。
无情最终还是冲破了那道屏障，他的那把残剑本来是对着楚穆的掌心刺的，最后关头他却转了主意，一个低垂上挑，割断了楚穆右手的手筋。趁其注意力在他刀刃上，他又扬手照着楚穆心脏给一掌。
不料，楚穆反应也算迅速，反掌也对着他来了一掌，他左右躲不过，生生受了。
同一时间，二人双双朝自己背后飞去。
楚穆被弹进喜堂里，身体因着冲击力太大砸碎了高堂的长桌。他摔在地上，仰面吐出了鲜血。
无情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楚穆刚才那道屏罩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法子，你打十分力，碎了屏罩伤了罩内的人自己也要受回五分力，再加上刚才楚穆打他的那一掌是使了全力，所以无情现在也是五脏六腑震得内伤。
他吞下喉间涌上的鲜血，扶着地面站了起来，他冷眼看着堂内的楚穆独剩了几口气还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渍。
雨里的凌依依早见了这样的情形，从地上爬了起来。
楚穆眼明手快，飞速拾了一块碎石击打她的穴位，不让她走近。
就如二人初识那天一样，他的一颗飞石，立定了春秋。
只是这次，她未想远离，他不肯靠近。
她就直直站在大雨下，一袭鲜艳红衣被雨水打得颜色暗沉，她呆呆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看着喜堂里的楚穆，看着他满身伤痕，看着他的血渐渐染满衣袍，她想叫他，他却冲她微微一笑，将手放到眼睛的位置。
“依依，乖，闭眼，不要看。”

她看着他，也想扯出一个笑来给他看，可是嘴角牵扯到最后，能够勾勒的只有一个凄绝的弧度，她听他的话闭上了眼。
这是他跟她要的最后一个体面，她总该给的。
有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她站在雨里，温热的 冰冷的，一同交合着。
楚穆啊，我闭眼了，我不看你，这样好不好？
“无情门主，可以的话，能不能一把火烧了我？”楚穆还是那付微笑着的模样，他用手捂住了嘴，不让鲜血流得太多出来。
他的五脏六腑恐怕都烂了，留个尸首想来也留不得什么，不消几日，他肯定会变成一堆发臭的烂肉。
与其这样，还不如走得干净些。
无情看着他，发现楚穆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相反平静得没有波澜，他又转头看了眼凌依依，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刻意轻淡了语气应承：“可以。”
“多谢。”楚穆低垂了眼，微微勾了唇，伸出双臂，宛若要虔诚迎接最后一场关乎死亡的仪式。
依依，看来，我是等不到你爱我的那一天了……
“楚穆，你后悔么？”她的声音带着像是撕裂了咽喉的嘶哑，响在雨里，尤其模糊字句。她闭着眼，面对着他，努力笑着：“你后不后悔当日救了我？”
“不后悔，那该是我今生做得最正确的事了。”
反掌凝聚真气，无情扬手一打，那袭乍眼的红衣似被泼上油汽，鲜红的，热烈的红桔两色终是将那个如玉般的温润君郎彻底地包囊。
“依依，好好活下去！”
烈火的热气灼得凌依依心上生疼，她紧紧闭着眼睛拦住口里将出的嘤唔，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用力太过，咬破了嘴唇，鲜血沿着嘴角一直蜿蜒而下，映着火光，妖冶致命。
她不可以哭的，楚穆最不喜欢她哭了。
无情来到她的身边，替她挽了被雨打散的碎发，捧着她的脸，一声一声喊着她的姓氏她的名。
“依依……依依……依依，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依依……依依……”
家？
那个冰冷的无情门从不是她的家，那从不是凌依依的家。她的家，就在刚才，被眼前这个男人亲手毁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残破粉碎得再不复往日光景。
她花了一早上化的妆，早就被雨花了，婆婆觉得最好看的额上花钿，艳美颜色被冲得寡淡，最后，连着一点花痕都不在眉间停留。

“依依……依依……”无情试图擦掉她脸上的水渍，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想拉她躲雨，却发现她一动不动。心口像被插上一刀，他看着她的神情，悲伤而了无生气。他抱住她，想给她一点温暖，在真正拥她入怀的时候，他抱着她的双手不可自抑的颤抖。
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她，心口像被掏出一个大洞，过往回忆不断往里灌风，他整个人就这样感觉漂浮虚无，如今，这个洞，终于被填满，他这才像踏在实地。
凌依依被无情紧紧拥抱着，动弹不得，她仰头努力睁大通红的双眼，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可是雨水打得她的眼睛生疼，她的泪汹涌得不受控制。
这个怀抱啊，我惦念了好多年，以前求而不得，日夜辗转，如今，我得到了，却发现，这个人、这个怀抱，再不能慰籍我一分一毫。
盛崖余，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我终于，终于失去了能够爱人的最后一份气力。
“我但愿从未识得你，真的真的。”

“……楚穆，你恨凌依依吗？我是恨她的……”
要不是遇见了她，他们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将整个秋枫庄给毁了，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而那个人现在却不知所踪。
“楚穆，我找不到无情门……我找不到……我想给你报仇……可是我找不到，我这两年走遍了所有地方，可我找不到他们在哪里……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连给自己兄弟报仇都报不了……楚穆……”好几个酒坛歪歪斜斜倒在地上，他抠着碑上刻篆的字样，回忆这两年，渐渐红了一双眼，他的咽喉溢出几个残破的音节：“楚穆……楚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无情门，盛崖余，他们该死的，他们该给楚穆陪葬的……
为什么？为什么楚穆死了，他们却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
他这两年，一面找着无情门的下落，一面差人在江湖上散落消息，挑衅无情门的人，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什么成效都没有。
也算无情够厉害，藏得这么深，任他掘地三尺，都觅不得踪迹。
可是他不甘心，他最好兄弟的命总是要有个人偿的。
盛崖余也好，凌依依也好。
总该有一个人的。
“楚穆，你再等等吧，就快了……我会让他们去陪你的，你再等等……”
满地的杂草，从中生出稀稀疏疏的白色小花，相映也算好看。
他起身，踏步远去，黑色的斗篷被空谷的风灌得张扬，他的靴面早就沾满了潮气，而他毫无所觉。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陶笛，平缓吹出音韵，那是他和楚穆在弱冠那年合作的一支曲，几年里无暇提起，如今也只剩了他的一笛。
尘寰万丈，三生浮世黄梁。
忘川两岸，百年红途兜转。
碑前我焚香，邀你杜康一揽，来世相好无妨。
————————————————————————————————————————————————

二十七、 咫尺中间隔天涯
风好像很大，吹得窗户不停磕着窗柩，在这安静当午里尤其恼人。
床上的人从混沌中醒来，挣扎着起身，半眯着眼睛迷蒙，好久才能完全适应光亮。
整间屋子的窗都打开了，晚秋的正午天气仍旧凉爽，风从四面吹了进来，那些梁边的青色纱幔被风扬起，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更是好看。
凌依依缓慢将自己的身子搬到轮椅上，费了好多力气才成功。她推动着轮椅，一下子就到达窗边。
锁绿居里的窗下柩高度都刚好在她肩下的位置，她伏着窗栏，看窗外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种子，吹着秋季凉爽的风，感觉舒适。
她才刚午睡起来，穿的是她松垮的绿色中衣，头发没有挽起，只是让它随意披散在身后。她闭起眼，将脸微微探出窗外，迎着秋风。
真的是满天的蒲公英伞，镶嵌着白色细绒的小小种子，被风吹起，一同往一个方向飞扬，衬着绿意，煞是好看。有许多绒伞越过窗台飞进屋子里，依依伸出双手去接，亮晶晶的眼睛里有她往日没有的神采。
自由，这是她多难得才能见到的自由啊！
多么令人羡慕。
“你飞吧，去更远的地方。”依依将手上的那朵绒伞吹向远方，看着它远走，然后伸出手去触摸风，把脸靠在窗栏边上，侧过头闭眼寐着，笑意温良。
很悠闲，很难得，很难得的悠闲。
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凌依依一下就冷了面容，恢复往日的冷淡，直起身端坐，并不回头，只看向窗外。
这与刚才，好像两个人。
无情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他一进来就看见依依的神色，习惯的笑笑，走近她。
“依依，这么快就醒了啊，正好，把这药喝了吧。”他把药端到她面前，就着蹲下，一脸的温和。
她微抬眼瞥了一眼，随即端过，在他眼前缓缓转动着椅轮，随手将药尽数倒在了屋里角落放置的盆栽里。
“左右是为你身子好的汤药，何苦来要这样糟践自己呢，喝了不好么？”无情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出手阻止。自她的腿落下病以来，他差过许多大夫给她医治，可她从不配合，不仅不让大夫近身，甚至连碗药都不肯喝。本来她的腿还是可以好的，但这两年这样耗着，却是真正废了。
她还是没有回他，扔下碗后就转身来到了另一窗边，看着窗外的绿景继续发呆。
他是早已习惯了，每次他说的话她都很少回答，鲜少回的几句还都是字字带着刺的，现在这样其实也还好。

“就快要入冬了，这天也渐渐冷了，你这出入横竖都穿多些吧，仔细别被寒气侵了。”又一阵风吹来，她的身形有些单薄，无情起身去拿了外衣披在她身上，挡在风口里，弯腰掖好她的衣角，嘴里念叨不停：“赶明我就让人多给你做几身衣裳来，做厚些的，待会你告诉她们你要哪些花样，差人去绘，这样冬季好过些，别冷着了。”
是啊，又一年冬季要来了，这北国的白雪纷扬浩大得似要掩埋尘间一切。这两年的春去冬来，仔细算算也没多少时日，可是她却感觉过了好多年，这反反复复的日出日落，没有止尽的那天，她日日算着、念着，好像没有终期。
无情总是得不到回应，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眼睛有悲哀闪现：“你晚膳要吃些什么？你告诉我，我让厨房那边先去准备着，近来你又瘦了许多，这样不好……”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橙衣女子，她身后跟着几个女婢，手上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见着无情在房里，一个个都恭敬行礼：“奴婢见过门主。”
他只挥挥手，收敛了神色，回头望见她还是一副发呆的模样，索性不再打扰，抬步离去：“起身吧，你们好生伺候着。”
众人又是诺诺应承，待到他真正离开了，那橙衣女子才转向窗边的凌依依，挥手让身后的女婢们动作。
那橙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郭晴，正是凌依依在这无情门唯一还熟识的旧朋友。
起先无情也是怕这些奴婢不合凌依依心意，来来去去思索，想起她在无情门里还和一个郭晴旧日交好，就忙把郭晴划给了她。
身边有个认识的，还有个可以说说话的，总会让她开心些。
“你这又是何苦来呢？”郭晴看见地上的碎片和汤药，叹了一口气，出声劝她：“门主也是为你好……”
凌依依恍若未闻，低头看着自己安置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手背上的青色脉络交错纵横，颜色那么鲜明，她好像都能听见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走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有很多时候，她常常会在夜里对着无情睡着的侧脸想象，想象如果当年没有遇见他，她会变成的模样。
或许，她就死于那场严寒，被经过的野狗吃掉尸骨。
或许，她嫁给了哪个温良人家，现在有着一双儿女绕膝，然后这一生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或许，她还是那副样子，终日游荡，把日子过完一天算一天……
无论哪个，似乎都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她才二三年纪啊，怎么感觉像是个迟暮的老人，终日没有生机，只是干坐着等死。

为什么一朵花才开不过半个时辰，这么快就要谢了呢？
郭晴说了好些话，见她都没有在听，不觉有些气馁，上前推着她往奴婢中央那去：“算了，你先洗漱吧。”
依依对她笑了笑，然后就安坐在椅上，宛若一个安静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弄。
不一会，她们都停了动作，把依依推到铜镜前，仔细替她挽好了髻抹好了胭脂，这才一个个从房里退了出去。
这锁绿居里，温暖的房里，只剩了她和郭晴两个。
凌依依望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勾唇笑了一下，拿起台前放置的胭脂，嘲讽：“这胭脂可真是个好东西，明明一个一派死色的人，让它这么一涂抹，倒真像活过来了似的。”
“往后日子还这么长，你真打算抱着这样的哀切活着么？”郭晴看不惯她此时的样子，总是说着无妄的话，折磨自己，折磨无情。
像是被触到心头那块腐肉，她疼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她回望着她，声声问着她：“我能选么？郭晴，你说我能选什么呢？”
这一句问得她哑口无言，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并不懂各中种种，就算有些宽慰的话，说着也是无用。
满屋乱窜的风吹乱了纱缦，也吹乱了她肩上的几捋散发，旁近的青色纱幔被风飞扬起，挡在她眼前，遮住凌依依的身形，她站在原地，透着纱孔，看得凌依依的面容并不真切，像置身梦中。
“郭晴，你没想过外面自由逍遥的日子么？”
蒲公英飞进屋里，落了满地，郭晴一愣，呆呆循着踪迹走至一窗前，眼眸也是贪图。
外面这景色，她一年里总是要见个两次，也二十多年了，她竟是很少出这无情门。
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没去过京城，她没看过大海，她也很久没笑过了。
“想过。”
“那你帮不帮我？”
“呵……”郭晴抬头去看天空，数着几朵白云，忽而笑了：“依依，你这样门主会很伤心的，毕竟你是这样的想逃。”
凌依依听了她这句话，苦笑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睑，伸手去描袖上的花纹，声音很轻，不知说给谁听。
“很久以前我也曾很喜欢这片天空，那时他还是我的英雄，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