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试探，都没有什么动静，众人心口不一，既想先下手为强，又不舍这命，在门前徘徊良久，终是仍无人敢迈这第一步。犹豫半天，正打算豁出去了，循一反先开了口】
那....
【心头暗喜，又惴惴不安，心忧他捷足先登，便举了火把，似护在他身后，实则若有什么好处，便可先声夺人，缓缓道】
九弟小心。

（身背之后，天哥手举火把，映出灼灼的影子。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我看到那一脉清泉汩汩而出，耳畔听闻，是人声碎碎，有人窃喜，有人担忧——我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又怕它这儿有个什么暗器。待得单脚，踏入室内，一时还无什么别的危险出现，这才安下几分心思。）
天哥你也——
（话音未落，忽有枝箭矢，噗地破空而出。）
天哥！
（一把扑他往侧躲。）

【隐隐重重，安静的有些诡秘，方踏至门内，尚未来的及平复激荡的心神，耳边就传来一阵利刃破空的风声，被循一侧身扑倒在地，箭矢似是擦着身子划过】
小心。
【头顶密密麻麻的箭雨射出，钉在半开的门上和墓道里，听的人头皮发麻，好一阵之后，才重新归为平静。拍拍尘土，摇了摇一边的循一】
无事？多谢九弟了。

（狭长的古墓之中，在人身后，延展开漫长的空旷道路。方才的箭矢，如梭如雨，簌簌地往人的身上擦——不知这时是否该感到庆幸，至少之前脱去的锦袍，此刻并未成为脱身的障碍。）
我没事。
（心还幢幢地跳着，剧烈而不安。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好应声地答了一句。箭矢之后，四下仿佛一瞬安静了下来，像是寂寞的宫闱，除却那一抹清泉，便再没有别的声响了。目光一闪，立起身来，掸了掸袖。）
这便是龙脉吗？
（犹豫着，按捺下几分微妙的欣喜。）

【箭雨过后，似乎再无机关危机，众人身上虽皆带了些许小伤，但并无什么大碍，何况如今眼前这东西，纵然是有什么大碍，怕也是顾不上了】
那便好。
【随意应了一句，潺潺清泉，在沉沉墓中，格外惹人欣喜，众人的目光早已全数被吸引了过来，屏息静气之余，蠢蠢欲动，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沙哑】
若是传言不差，便该是了，如今该如何处理。

【这斗自下来，机关连带不少匪夷所思，而我们这一行人还有个更匪夷所思的目的——除了半叶梅，还剩什么呢？现见那墓门之后，便是悠悠荡荡流过城中的清水，只是那秦老六拉着刘凤举突然这么一跪，就十分有趣了。水汽荡在人群中，人影映在水中，就这么一并流远，终于分不清是人流还是水流】
【而身侧这一众人，就在这么“拥挤”的水流中，还能映出各自的面庞来。我看了一眼四阿哥，再看一眼八阿哥，一抹门上土层，先道】这处机关完好，像是之前未被破过。半叶梅，应是还没到这儿
【在京城，是不会有人想到出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守的那点执念。既在世，就该入世。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责任？ 既入世，那么沉浮荣辱，又复何怨？ 是故三王虽然未多言语，各种几分消长的气焰，多少看的出，是以我不得不提了一句半叶梅——这一趟，我们是来干什么】

【始终站在人群边缘，不置一词，任由纷杂人声流水般从耳边荡过。目光却穿过狭长的幕墙，落向透进光来的照壁，身侧刘凤举也往那头瞧，明显也听到了什么】
嘘——【突然一挥手臂，叫所有人噤声儿，再耳语循一看着所有人不要乱动，与刘凤举灭了火折，凭着照壁那头一丁点儿的光，慢慢儿往前步去】
【…………后来，我们用这墓道中先前参破的机关，干掉了果然是半叶梅的一大半儿人，据抓过来的一贼说，剩下的，都在各处墓道口守着。龙脉之事，先由几个摸金夫子将机关闭合，待回去再商后事，随几个俘虏至墓道口各处生擒了另一半儿的人，这眼前的云雾，终于要渐渐明晰了】
【大获全胜不敢谈，至少，我们该循着个口子，从死人堆儿里，活过来了。一回首，先舒了一口气儿，与就在身后的刘凤举道】出去了，想怎么着？

（涉世方知人心险恶，那日在城西，错信邓六之言，待上了马车，方后知后觉，知悉马车行驶的方向并非往蓟门）
（而后，邓六与车夫蒙力凶相毕露，取绳索捆绑住我的手脚，马车更驶向一偏僻，不为人知之所，将我幽禁于此。衣食未有亏，却如囚鸟受困，振翅南飞，如今幡然悔悟，只怨自个儿识人不清，错信了那邓六）
你们究竟是何人，掳我又有何目的？

（我虽然聪明得不够明显，可这几日被囚禁于此，把他们的心思也揣测出七八分，无非是忌惮于穆秋，先前露了怯，这才会施诡计，从妇孺下手。遂，不卑不亢，出言挑衅）
不然就一刀了结了我？
（不知那蒙力得了何消息，与那邓六嘀咕了一阵，似是有所密谋。倏忽，那邓六的手捏过我的下巴，言语轻佻孟浪，挣开他的魔爪，杏眸圆瞪道）
呸——你一个无耻匪徒也敢与我夫君相提并论？

【眼神一冷，手甩开她的下巴——别说我邓六不怜香惜玉，这是她自找的。】
你的话怎的这样多？好好跟你说你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哎，真是白煞我一片好心——
【将人拖上马车，叫一旁候着的蒙力来一道帮忙】快，把她的嘴堵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嫌她挣扎，手立成刃，往她颈上一劈，纤纤女子，一时便失了意识。】

（我想，是时候了。）
（从走进理王府的一刻起，我就曾设想过无数次，关于这一刻的到来。这对于我来说，本并不很难，这一点点手段和心机，早在延禧的深长宫巷间，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只需要加上一些天时、地利、人和，就足够水到渠成。——可我却一直下不了手，这于我本身，是极其可怕而残忍的。）
（时光呼啸而去，黎明距离这座古墓越来越近，而嘉王颀长的背影始终在我的余光里，好似一把锋利的刀。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龙脉之上，在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加合适了。我走到他身后，用和他们一般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龙脉，它清澈如许，可这潺潺水声，却在各人的心里，烙下了九转千回的故事。）
（似乎，到了这一程的终点，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我，该当机立决。我听见总兵大人在问其中一个摸金汉子，出去了，想怎么着。）王爷，出去了，你想怎么走。

（回家，这个答案，既近且远，好似遥遥山水，不见影。不论是他，或是嘉王、怡王，谁都没办法逃脱关于爱新觉罗的命运。可也难怪，成王败寇，并没有折中的办法。那汪清泉像是温和而无害的善者，在看着我们一群人之间的无声角力，而我深陷其中，其实也和他们一样，是毫无退路的。）
（于是，我再上前了一点儿，毫无游移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几乎不识时务的大胆，我记得我曾同他说过一个词，叫做僭越。而他说的是，我赦免你的僭越。）府门不远，我陪你回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指甲盖儿里藏着的商陆，已经一点一点的，透过肌肤渗透入他的骨血里。我计算过它们的分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可以让他，逐渐的失去光明。而我此时想起的，是王府书房里的一盏灯，和他那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

（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口吻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慌张。我知道，是药效开始发挥了作用，它们会逐渐侵蚀他的视野，一点点的夺去这个本属于他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王爷，怎么了！你怎么了！（所以，我只能假装着，展现出最急迫的好奇，好奇着这一切是如何发生，又如何展开的。可你要明白，当你始终清楚故事走向的时候，这些无力而苍白的表演，对于我自己来说，就像是最要命的毒药，不断的吞噬着我。）
（我搭上他的脉，脉象底下，是早已计划好的说辞。）奇怪——（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他，我庆幸的是，此刻的他，大概已经看不清我的眼睛。）你的脉象虚浮，似有外力入侵，这股外力，透着阴邪，不似寻常所见，莫不是——与这古墓有关？

（我看不清了……像是幼时，箭亭前的早晨，又像某日，昏昏沉的长街，眼前的世界模糊着，褪色了，堕落为全盘的黑暗，只有心跳，和那小溪的声音是清楚的，原本的，尚能依稀辨认出的景象，也开始渐渐化为烟尘，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秋水……秋水……秋水！！
（我只能疯了一样，拼命握住她的手，企图从这冰凉的指尖获取一些安慰，可是，可是旋即，她给出的答案，又让人的心，一瞬间跳得更快——我几乎握不住她了，唯有那低声的，沙哑的喊声，一句句地，狠狠砸在地上。）
你把灯点上，再……说一遍？

我在这儿，你别怕——（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过大的力道，几乎要印出血来。拿起一边的火把，摆到他的眼前，可我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大概仅仅只是一个，模糊而过的光影。）
你能看见吗？（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原本无比骄傲的，独属于皇室的脸，它总带着最温和的笑，和藏得极深的寂寞。可是现在，它们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真切的惶恐。它在光影间，半是明，半是暗，仿佛阴阳的分隔。）
（取出银针，又再一次安慰似的压了压他的手。）你别动，我试试帮你解除体内的邪气，但不一定有效。
（针灸技法，是我学会的第一项本领，所以它对于我来说再熟稔不过。可每一针穴位下去，他的毒只会更深一分，虽可解燃眉之急，却是饮鸩止渴。）你再睁开眼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