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080704名著★作品赏析--《简。爱》

你以为，就因为我贫穷、低微、模样不美、身材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一样的有灵魂——也和你一样的有心！要是上帝赐给我一些美貌和许多财产，我也会使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现在我感到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并不是凭借着习俗、惯例、甚至血肉之躯向你讲话——这是我的精神在向你的精神讲话，正如两个人都经过坟墓后复活，我们同站在上帝的脚下，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

我曾经告诉过你，读者，我已经懂得要爱罗切斯特先生了：现在我也不能不爱他，尽管我发现他已经不再留意我——尽管我可以在他面前呆上几小时，而他却一次也不把眼光投到我这个方向来——尽管我看到他的全副注意力都被一位高贵的小姐所占有，而这位小姐在经过我身边时，会连衣角也不屑于沾到我。假如她那傲慢的黑眼睛碰巧看到我，也会像看到一件不屑一顾的卑贱之物，立即把眼光收回去。我不能不爱他，尽管我确实感觉到他不久就会娶这位小姐——尽管我每天都能在她身上看出那种骄傲的自信，认为她已经吃准了他求婚的意向——尽管我每小时都在他身上看到一种独特的求爱方式，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宁愿被追求而不愿主动追求，但正因为漫不经心而迷人，正因为孤傲自尊而难以抵御。

我第一次尝到了报复的滋味，它就像美酒佳酿一样，吞饮时似乎温醇鲜浓，而它的后味却含有金属质并具有腐蚀性，给我一种仿佛中毒的感觉。现在我情愿去请求里德太太原谅，不过我知道——部分根据经验，部分出于本能——这样做只会使她以加倍的轻蔑来憎恶我，从而重新刺激起我天性中的全部狂暴的冲动。

“小怀疑主义者，你会信服的。我对英格拉姆小姐有什么爱？没有——这你是知道的。她对我又有什么爱呢？没有——正如我煞费苦心去证实的。我让一种流言传到她耳里，说我的财产还不到大家猜想的三分之一；在此之后我就登门去看结果如何：看到的是她和她母亲冷冰冰的态度。我不愿——我也不能——娶英格拉姆小姐。你——你这个奇怪的、几乎超越尘世的家伙！我爱你有如自己的血肉。你——尽管贫穷、低微、矮小、不美——我要请求你接受我做你的丈夫。”

“我会证明的，只消几句话。你冷，是因为你孤独，没有什么人际的接触能撞击出你心中的火。你有病，是因为人被赋予的最好的、最高贵的和最甜美的情感离你很遥远。你傻，是因为不管怎么痛苦，你都不去召唤那种情感来接近你，你也不上前一步到它等待你的地方去迎接它。�

“我很快乐，简，当你听见我已经死了的时候，千万不要悲伤：没有什么可悲伤的。我们有一天都是要死的，而正在使我死去的疾病并不痛苦，它来得不猛，又是慢慢加重的，我的心里很安静。我不会让谁太为我伤心：我只有一个父亲了，而且他最近才结了婚，不会太怀念我的。年轻的时候死去，我就可以躲避许多大苦难。我没有什么优秀品质或者才能来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大的作为，我会不断做错事的。”

“小姐，请给我片刻时间！——你明白我养育这些女孩子的计划不是要让她们养成奢侈娇纵的习惯，而是要使她们变得刻苦、坚忍、自我克制。假如有任何胃口方面的偶然的小小失望发生了，譬如一餐饭做糟了，一盘菜火候不够或者太过，不应该换上某种比失去的舒适更为美妙的东西来进行抵消，从而让身体获得满足而遗忘了这一机构的目的；应当借此鼓励她们在暂时的物质的艰辛之下显示出坚忍刚毅，从而对学生们进行精神的启发。在这种情况下做一次简洁的演讲不会是不合时宜的，在这时一个有见识的教师会利用时机提及原始基督徒们的苦难，提及殉教者所受的折磨，提及我们神圣的主本人的训诫，召唤他的门徒们拿起十字架来追随他，提及他警告世人说人不仅靠面包生活，也靠上帝口中说出的每句话生活，提及他神圣的安慰：‘假如你们为我的缘故忍渴受饿，那你们有福了。’啊！小姐，当你在这些孩子的嘴里放进面包和奶酪，以替代烧煳了的稀粥时，你确实是喂养了她们无价值的身体，可是你却没有想到你怎样饿着她们不朽的灵魂啊！”

不，我明白我应当好好评价自己，可是这并不够，如果别人不爱我，我宁愿死去而不愿活着——我受不了孤独和被人憎恶，海伦。你听我说，为了从你、从坦普尔小姐或者从任何我真心爱着的人那里获得某种真诚的感情，我甘心让手臂骨头折断，或者让牛把我掀翻，或者站在踢人的马后面让它用蹄子猛踢我的胸膛——

她的那种眼光、那种声音，激起了我所有的厌恶情绪。我从头到脚都在战抖，不可遏制的激奋令我震颤，我继续往下说：“我很高兴你已经不是我的亲戚：我活着决不会再叫你一声舅妈，我长大了决不会来看你。假如有人问到我是不是喜欢你，你怎样对待我，我会说，只要一想到你就让我恶心，你对我残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