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那就是悲伤了。
不过…你不会看见的。
始终。

拾捌。孟婆
「我想…你应该可以问孟婆吧。」苦涩自心中漫开，金钟仁勉强勾起了抹笑容，对著鹿晗说道。
他呵…老记不得呢，他们的缘份早在上一世已了，不管他还爱与否，鹿晗终究不会属於他。
所以…活该被伤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没理由奢望。
「嗯…」轻应，他接著用力点点头。
意思是，不能见面吧？但…至少让他知道珉锡过得怎样也好，对於现在的自己，只要能够得知有关珉锡的一点，哪怕是一丝一毫，就算是…就算是珉锡已经投胎的消息，那样也没关系的！
金钟仁不再说话，鹿晗也只是专注的加快脚步，四周还是一片的漆黑，然而他们俩间增却添了些微妙的不平衡。
他感受到的，他无法理解的。
他执著的，他痛苦的。
所以…只剩沈默了。
只适合沈默了。
「孩子，好久不见拉…是什麼风把你吹来我老婆子这啦？」
明明是倒卧在木制摇椅上闭著眼休息的，他们已经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但仅只靠近了一步，一个沈稳有些苍老的声音便自耳盼传来，才一张望再回首看，浅浅笑著，老妇手拿著一把精致的扇子轻挥。
「孟婆，这麼久不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啊？」微躬身，金钟仁接著笑问。
「哈哈，我孟婆是管记忆的，对我的记忆力你小伙子还敢怀疑啊？」闻言，孟婆笑眯了眼，收起扇子，他接著往金钟仁走近了几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帮忙？」
「其实…我是有问题想问您…」金钟仁话未了，原本ㄧ脸笑意的孟婆在瞧见站在他旁边的鹿晗后双眸豁地瞪大，笑容顿时全消，「你、你是人类？！孩子啊！你怎麼带个人类来地狱呢？你可知道被发现的下场？！」
「我知道，恳请孟婆别张扬，老实讲…我这次要请教您的问题就是有关他的。」毫无犹豫的双膝落地，金钟仁低下头，语气透出的满是诚恳。
「钟仁…你…」看著金钟仁就这麼的跪下，鹿晗一愣，张著嘴只吐得出简短音节而不知道该再说些什麼，几秒后在反应到不该说出金钟仁的名字后他才下意识的捂起嘴。
「请您别责怪他，要罚就罚我吧！」站在只离著金钟仁几步路的孟婆当然没漏听，牙一咬，鹿晗跟著跪在金钟仁的身旁。
「鹿晗！这不是你该承担的！」推推鹿晗，金钟仁严肃道。
「不！我知道其实这趟浑水你不用淌的，况且你已经替我做好多事了，我不能让你…让你再因为我而被责罚！」双眸对上了鹿晗坚定的眼神，心一呛，金钟仁猛地偏过头压抑著自己的情绪。
那双眼睛…那样坚定的眼神，曾经是带著泪深情的望著他……
噢！天啊…天啊！他在想什麼？快冷静！现在的情况不容得他追忆！
「你们…哀…」先是欲言又止接著重重的叹了口气，才开始打量著鹿晗，这一打量，他更讶异了，「你们…你们是…」
「是，不过您放心…他没有任何记忆。」快速打断孟婆，他晓得孟婆在奈何桥这里管了几千年，只消一眼，他及可看出对方的前几世，不管对方是死神抑或人类，而刚刚那一看，孟婆铁定看出了鹿晗和他的前世是如何了。刻意忽略掉心中的酸楚，仅管心里仍希冀著鹿晗能想起他们的过去，甚至於有股冲动想只接告诉他，但理智上他却非常清楚不能让鹿晗知道他们前世的关系，别提这是不被允许的，现下残念的情况已经很复杂了，况且，他很清楚的，他们的缘份早结束了。
「…起来吧，孩子，都起来吧。」摇摇头，孟婆伸出手拍了拍金钟仁的肩膀，「我不会管这事的，先说说你们要我帮什麼忙吧！」看著金钟仁小心翼翼的扶起鹿晗，孟婆心里不禁心疼起他来，在那单纯一个触碰底下…压抑的，是多大的情感？
从当初金钟仁亲自跑来他这看著一群灵魂准备投胎，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个新手死神只是好奇想参观看看，但他却每每都来不曾迟过，久了，他们也开始慢慢熟了起来，虽然金钟仁都说著只是好奇，但只要每次仪式开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不同，彷佛是专注的在寻找什麼一样，仅管对於死神可能想起过去的事情他仍抱持著根本不可能的想法，但在金钟仁的身上他却能看得出他所执著的情感，不过他没说破，毕竟金钟仁也没做出什麼违反规定的事，而如今，在听见那个人类叫出他的名后，他才明白，金钟仁早就都想起来了，而他也看出了金钟仁和鹿晗前世的姻缘，金钟仁惦念了几百年的灵魂，就是已投胎转世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类吧？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金钟仁也是明白的吧？而就是因为明白，他的眼神才会显得那样复杂。
「你们…是要问残念的事吧？」如果不是因为残念，在他眼前的鹿晗早应该进入轮回了，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在第一时间内发现鹿晗是人类。
「嗯，我找不到那个灵体。」点点头，金钟仁也不多赘言。

「找不到？不可能吧？灵体不会无故消失啊，况且还是身在地狱……嗯…」蹙起眉，孟婆努力思考著，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却突然一变，「…鬼差要来了！你们、你们…快！先找地方躲！藏好那人类男孩！他是决对不能被发现的！」
「…」眼神快速扫过四周，金钟仁接著一把抓住鹿晗的手臂，迅速的把他拉至暗处，并以体形的优势站至其身前挡住。
不多久，有些急促却又不晓得为何而不时停停走走的步伐声传来，最终…映入金钟仁眼帘的，是身著黑长袍的两个鬼差，但令他感到有些不安的，却是鬼差手中铁鍊后面鍊住的东西…
那是？

贰拾。宿缘
「我的名字……」
「是…珉锡？」
重击。混乱。崩溃。
疯狂。惊愕。窒息。
单单两个字的音节，毫无预警，
爆裂。
「哎呀！０３２６！我正在找你呢！」用力一扯，将欲往珉锡跑向的鹿晗拉回原位，金钟仁缓缓走出暗处接著出其不意的开口，扬在嘴角的微小弧度彷佛是为了掩饰自我的狼狈。
狼狈？
是的，
因为彻底输了。
连奢望都不用，原来珉锡一直在鹿晗身旁，差别不过是身分的不同而已，但即使成了死神…珉锡却还是一样的爱上了鹿晗，他看得出的，那情感…是深厚到连消去了所有记忆、感觉，成了死神都不会被抹灭的，像是不论轮回了多少次，只消一眼，就能认出彼此是今生最重要的人那样……
而他呢？
他只成了杀了鹿晗的杀人凶手而已。
那…还需要奢望吗？
不，
再也不用了。
「孟婆，不瞒你说，他是我底下的死神，这几天我老找不到他，原来他是被阎王找去了啊，不过…」说著，他的目光调向鬼差，「身为他的管理者，可以告诉我他为什麼会被罚消去记忆吗？」
「这…」相对看一眼，他们明显的被突然出现的金钟仁吓到，且不分由猜测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的编号是０１１４，掌管医院的，还不相信的话，孟婆可以替我做证明。」状似无奈的撇撇嘴，金钟仁接著说道。
「…你们就放心告诉他吧！」孟婆微愣之后才开口，他也被突如其来金钟仁的出现吓到了且不禁感到讷闷，他明明叫金钟仁躲好啊，怎麼他突然走出来？还有那个人类孩子呢？
「呃…是这样的…」话还未说完才一个闪神，站在没离他们多远的珉锡突然回头朝著原路跑去，见状，鬼差丢出手中铁鍊，铁鍊瞬间在天空中张开接著坠落，快速的鍊住没跑几步路的珉锡。
「…不要抓我！放手！放手！唔……」狼狈的倒於地，他仍适途以挣扎逃脱。
「０３２６！不要挣扎了！快点喝下孟婆汤！」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其中一个鬼差缓缓的将手抬高，下一秒，绑著珉锡的铁鍊瞬地连人带鍊的移至其手摆的空中前。
「我要去找鹿晗…我要去找鹿晗…！」铁鍊的紧绷加上方才极刑消耗的力量及痛苦让他的挣扎显得毫无用处但唯一支撑著他的意念却从未消失。
他得去找鹿晗！他要告诉他…他就是珉锡、他就是珉锡啊！还有坠崖的事…他一点都没有怪他的！他不要鹿晗再这麼一直的折磨自己……
而即使成了死神…即使没了感觉…即使失去记忆…他好庆幸自己是那麼幸运的还是遇见了他！没了感觉的他大概没资格说爱，但…这样…就够了，真的，而他相信，是命运，也是宿缘，才让他们再次相遇。
所以…还不能放弃！他要回去护著他，至少、至少他要让他活下去！
「珉锡…珉锡……」拼命的张嘴想唤出其名然而声音却在出口后化为死寂，他甚至连动也动不了，泪水疯狂的自眼角滑落布满了整张脸，然而他的视线却从没移开过珉锡。
悄悄回首，金钟仁看见的就是这幕。
酸楚在心中毫无预警的被放大、再放大！心脏被拧紧、再拧紧！他能感受到，好像有什麼开始慢慢崩塌…一片、一片…一块、一块…一层、一层……快速别过头，双拳瞬地被他握紧，甚至，略微颤抖，而后…终於，放松。
深吸气，他像是下定了什麼决心般接著开口，「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吧！这里还有孟婆在，你们先退下，出事的话我会担的！」不能出声、不能动，那是他施在鹿晗身上的术法，走向前一步，略过了孟婆不解的眼神，金钟仁开口直直对著鬼差们说道。
「…是。」没有犹豫太久即快速应答，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受到金钟仁所散发出的压迫感，有默契的退了一步，接著快速离开。
看了看眼前仍不放弃挣扎的珉锡，金钟仁出乎意料的蹲下身动手开始解开其身上的铁鍊。
「你…」愣愣的看著金钟仁直到他感受到铁鍊的松落，珉锡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接著朝著金钟仁点头示意了下随即转身忙著离开。
迅速的拉住珉锡的手臂，他接著有些乾涩的开口，「等等！…鹿晗…鹿晗他很好。」
「真、真的吗？鹿晗没死，他还活著？」猛烈地回头，他甚至激动的抓上了金钟仁的双肩。
「是，我敢保证他很好，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他就在阴间，但……」一把抓住珉锡的手臂，他明显的看得出珉锡就要急著到处寻找，逼迫著他对上自己的眼眸，金钟仁一字一句清楚说道，「你必须承诺我，你得先喝下孟婆汤，否则…我会在你找到他之前先一步夺去他的灵魂的，不要忘了…」
「我也是死神。」
言下之意，他，会杀了鹿晗。

贰拾壹。灵碎
「你…！」瞬间，他的眼里只余下惊愣。
「很抱歉我必须这麼做…我们都希望鹿晗活下去，所以，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不给珉锡再说什麼的机会，金钟仁接著道。
偏过头，他不愿去看珉锡挣扎的表情，更不愿对上珉锡身后，鹿晗痛苦甚至不解的眼神，身侧的双拳早被其握的老紧甚至於微微颤抖…不断压抑的情绪似乎就快爆裂……
「孩子…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做得很好，你没做错，这是他们俩最合适的结局啊。」抚上金钟仁微微颤抖的手臂，孟婆在他耳盼轻道。
「我知道……」
若不是知道，他怎麼会这麼做呢？珉锡和鹿晗在怎麼样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死神和人类相爱自古以来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在阴界对死神们来说甚至还是个大忌，哪个犯忌的死神若是怎麼样都不肯喝下了孟婆汤就是魂飞魄散这条路啊！被阎王重视者要是不愿妥协那是更狠！
让其亲眼瞧见他所爱的人类被其他死神夺去灵魂而后在逼迫其喝下孟婆汤，这样的情景…他不是没看过，那死神的表情…他是怎样也忘不了，而且不知道什麼原因，重生后通常都会变得更冷血，他不希望会是这样的！他要鹿晗活著！而他也相信珉锡也不会希望是这样的，说他自私也罢，鹿晗从此恨他也没关系，不是他狠心，下这个决定…他何尝不挣扎？但，这是唯一能保全两者的办法了！
「…我会完完全全忘了他…对吗？任何…曾经？」明知道答案是绝对的肯定但他仍无法克制自己抱持著那微薄的希冀。垂著首，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金钟仁却听的一清二楚。
「…是。」彷佛是感受到珉锡的痛苦，他禁不住不忍的开口，「如果你想见他，其实……」
「不，不了……」不等金钟仁说完，珉锡随即打断他，摇了摇头，他接著轻轻开口，
「见了…会更舍不得的。」
「我知道你可能曾经和鹿晗有过什麼…是怎麼样我现在也不那麼想知道了，我只想知道…你，会护著鹿晗吗？」缓缓抬起头，他已挂上了浅浅笑容。
「我……」看著金珉锡，玄色的瞳眸中隐隐透著坚定，金钟仁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接著开口，「我会的，就算是拼上了性命。」
「那…好好照顾他，让他活的好好的，就算都忘了，我要是再见到他，他有了什麼意外，我会知道的！到时候我绝对会去找你算帐！」用力捶了下金钟仁的肩头，珉锡接著拿起了孟婆手中的玻璃瓶。
他不是笨蛋，金钟仁这麼做的用意他很清楚是为了救他们俩…只是啊…为什麼、为什麼会那麼痛苦呢？每一幕和鹿晗的曾经都突然变得好清晰，清晰的…彷佛他们都还在当时……
而他终於明白了，那比痛更难忍受的…
是心痛吧？
「我知道。」点点头，金钟仁凝重的看向珉锡。
再次旋开瓶盖，珉锡只浅浅的扬起了一抹微笑，「还有，再帮我个忙吧！帮我告诉鹿晗……」
「好好活下去。」
瓶口抵上了唇，而后，毫无犹豫的，吞下。
有一点冰凉…悄悄自眼角滑落。
／
「鹿晗，哭泣…是什麼感觉呢？」
「…这里，会很痛、很痛…」伸出手，压上了珉锡的左胸口，鹿晗轻轻开口。
「为什麼？」
「…因为爱啊。」
／
「我爱你。」
依稀、彷佛，在珉锡倒下的身子时，他听见了紧闭著双眼的珉锡，更灿烂的这麼笑说著……
「不、不！不要！不要……珉锡！珉锡______」好不容易感受到身体能动了，鹿晗连眼泪都还来不及抹去就急忙跑向前欲阻止珉锡，但，却只来得及接住珉锡倒下的身躯。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求求你……」紧紧抱著珉锡的身躯，知道来不及阻止，能说出口的，他只能不断的重覆对著怀中的他说道……
「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
「鹿晗…」伸出手，金钟仁试图以触碰给予他一些安慰，然而手却被鹿晗狠狠挥开。
「抱歉…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缩回手，叹口气，他接著轻轻开口，「珉锡说，要你好好活下去，还有…他爱你。」而后，退开。
「我也爱你呢……你知道吗？所以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这麼残忍呢？拜托起来好不好？珉锡…不要忘记我…不可以忘记我啊……拜托……」不断用力的眨著眼让泪水不占去他的视线，紧紧盯著怀中苍白的少年，盼著他再次睁开眼的希冀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不公平呢，珉锡…我爱你，不是该亲口说才有诚意的吗？你真的很自私哪…我可是早就做了抛弃一切的准备在等你啊…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再让我……奢侈的…看一次…你笑的样子好不好？……」只要一次就好，珉锡的微笑，总是用温柔眼神看著他的笑容……
／
「等等、……」在脑海忽然闪过的画面令孟婆不禁一阵晕眩，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抵向站在其身前的金钟仁，待站稳之后，有些颤抖手指向了昏迷的珉锡，「孩子，他的灵魂…他的灵魂是不完整的啊！」
「不完整？」虽然还不明白灵魂不完整的意思，但脑海内突然浮现的念头却彷佛当头棒喝。

０３２６就是珉锡…跟鹿晗有残念的不外乎也就是珉锡…他们是同一人？不、不可能的！一个死去的灵体要成为死神一定得经过完整的灵魂切割啊！不可能会有残留的灵魂的！
但…有没有可能灵魂被切割的不完整呢？如果是真的……噢！天啊！那他做了什麼？他让珉锡喝下了孟婆汤洗去了他的记忆，连鹿晗都会完全忘记了…那麼还要提什麼灵魂的执念呢？执念会消失…那因为残念而活下来的鹿晗……
「咳！咳咳！」愣愣地望著手中的腥红，更让鹿晗措手不及的却是下一秒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唔……珉…锡……」意识紧接著就要被抽离，拼了命的，他紧紧握上了珉锡的手，而后，灿烂笑开。
这次，不可以再放开手了。
如果…如果那时候他也像这样紧紧抓住珉锡的手就好了，如果可以这样…就算是死掉，他们谁也不会失去谁……所以，不能再放手了。
终於呢…终於不再是你丢下我了，对吗？
「鹿晗！鹿晗！不____！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死命的摇晃著鹿晗昏迷的身躯，他已经慌的不知道该做什麼了。
原来自己又一次成为杀了鹿晗的凶手。
残念，珉锡灵魂的不完整，人类男孩的突然状况。靠著这些线索，孟婆多少也能摸个出大概，虽然对於灵魂有可能被切割的不完整这事他也不大相信，但金钟仁拥有生前记忆都是事实了，还有什麼更难相信呢？
「…孩子，快带他回人间吧，我能感受到，残念没有完全消失，那孩子…大概真的很爱那男孩吧！哀…」看了同样昏迷的珉锡一眼，孟婆轻叹了口气接著说道，「好好守著他，只要再撑过一晚，他就能活命，我能帮你的就这麼多了。」

摸著脸上的泪水，在地狱的任何一切他都没忘，他甚至以为再清醒会痛不欲生，但…方才世勋担心的眼神…还有想起捐给自己心脏的而死掉的伯贤…动手术的医师、护士…他昏迷时蒙蒙胧胧中他也晓得是金钟仁一直在他身边帮助著他……
以及，珉锡对於喝下孟婆汤的妥协……甚至於真实的不切实际的那个梦……
一呼，一吸。他还活著，而是那麼多的人努力的成果让他活下去的啊！他怎麼能再这麼自私的只顾著自己的悲伤而无视那些还爱著他、替他担心的人呢？
况且…经历生死关头及失去珉锡两次，他晓得自己是真的该好好珍惜生命，不能再那麼任性了，他必需学著长大，像珉锡说的，珍惜…那些爱著他的人用尽全力替他争取的生命。
偏头不经意的望向床边的小桌子，映入眼帘让他惊愣的，是和这纯白的病房有著极大对比的……
是他留下的吧…手轻握著，泪水不禁的越落越多。
「我会，好好活下去。」
带著些哽咽开口，像是对自己许诺也像是对著物品的主人诉说道。
那是一根纯黑的羽毛。
从今以后他会好好活下去的！就活到…和珉锡再见面的那天吧！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接他的吧？
珉锡，我们会再见面的…对吗？
偏头望向窗外天空，此刻的阳光对他来说已不再刺眼而是舒服的温暖，是个好天气呢。
终於，放晴了。
15.07.23，END

番外。再见，总有一天
「又去看鹿晗了？」摇摇头，看著眼前多年来始终仍坚持著爱情的痴情死神，孟婆无奈开口。
「嗯，他快死了，我希望…多陪陪他。」淡淡开口，祭一边出手帮著孟婆整理预备装著孟婆汤的瓶瓶罐罐。
「都好几十年啦…他都是个像我一样的老婆子了，这很正常啊。倒是你，不要忘了…我这里随时会为你准备孟婆汤啊。」几十年来，就算知道金钟仁都会拒绝但她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每都要劝说他一次。
「…也许吧。」手中动作仍没停止，然而一成不变的答案如今却有了动摇。
他好累了…十几年来总是伴在其身旁始终如一的守候，他似乎已经痛到…习惯了？也许他的痴情仍是可笑的吧！即使明白鹿晗自从那晚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他仍会天天去探探他的情况，即使这麼多年来他只是更清楚了鹿晗有多麼爱珉锡，他仍还有些寄望…
连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呢。
「…真、真的？」闻言，孟婆愣了下确定了方才没听错金钟仁的回答，他才有些讶异的开口。
「…等鹿晗死后…我会喝的。」沈默半晌，他才轻轻开口。
也该是时候了。
就让自己…好好休息吧。
「…好，好。」孟婆边笑著点了点头边拍了拍其肩膀，而望著祭的眼神终於多了欣慰。
工作那麼多年，最近特别感觉累，他想他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别的没在担心，他就只担心这死心眼的孩子，终於啊…他可以好好放下心来了呢！
／
「哎！你、你等等！还有一个灵魂你漏掉了，等一下要记得去接收啊！」清点了下交置手中的灵魂，负责的死神看了下眼前其负责管制的同伴已欲离开连忙叫住他接著说道。
「…」只轻蹙了下眉在微微点头，被点名的死神不发一语的即转身离开。
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老人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但他仍使力的偏了偏头望向窗外，而后缓缓的扬起嘴角。
好美的雨天。
还想著，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令他再次使力的回头。
那是…死神？
眼见其好似没注意到自己仍清醒，只缓缓的走向窗边而后专注的看向窗外雨丝，他手中的黑色羽毛被越握越紧，而后终於，松开。
「嘿！你在看什麼？」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麼一句话呢！
「…我没看过雨天。」才一进门，他就被窗外的雨景吸引了，自有记忆当死神开始，这还是头一遭遇上雨天啊。
「很美…对吧？」轻轻开口，他的眼神仍未移开他。
「嗯…」偏过头望向了病床上的目标，心里对其能和自己对话有些讶异。
「你…」才一眼，不知名的情绪呛上心头，他张著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麼。
「我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艰难的坐起身，他虽带著笑容但声音却不自觉带上哽咽，更接著他吃力的抬起手欲触向他。
「…」眼前明明是老人的脸，但一个眨眼，下一秒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个年轻少年？有些不敢置信的用力再眨了眨眼，但眼前仍是个流著眼泪却笑得灿烂的少年，大概是愣住了，他竟也没躲开其触向自己的手。
…为什麼呢？
他竟对他感到…
熟悉？
让他讶异的，他带了那麼久的面具却在他的手触及前突然碎裂，没由来的…在他微微颤抖的手轻抚过他的脸旁时，他…不自觉的伸手握上他的。
微微张开的双唇接著一阖一开，轻轻的吐出了那两字音节…
「鹿晗…」
少年笑著，笑著，微微的点了点头，恍惚间，他听见了他吃力唤道，「珉锡…」接著他缓缓闭上了双眸，而后…身旁的心跳侦测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那是…他的名吗？
始终被老人握在手心中的黑羽，在其失去力气的同时…缓缓飘落。
最后…落在了他脚边，更接著，不知名的水珠倏地重重落在羽毛上，而后，晕开。
在他蒙胧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中，少年的笑颜却突然地清晰。
珉锡哭了吗？
别哭，别哭。
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相遇的哦！
说好了，下辈子的。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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