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
传说,僧人不能在同一棵桑树下连宿三日,以免对桑树产生眷恋,不利修行。是谓“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①]
两人夜宿庙中,已是第三晚了。
边伯贤仍是懒懒倚墙,错杂地望着那年轻僧人诵读经文。
那人面孔平静无澜,边伯贤心中却渐渐升起怨恨与不甘。
“小师傅,”边伯贤打断他,“我有一事不解。”
灿烈放下经书,抬头看他:“施主请讲。”
“我此生难得遇一有缘人,他却不肯随我来这红尘俗世。依小师傅所见,我该如何是好?”
边伯贤以为对方又要对他讲佛法,可灿烈仅是捏着经书沉思片刻:“若是有情人,还是要珍惜的吧。”
边伯贤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自是这样了!我还以为小师傅你又要说些‘多欲为苦’的大道理呢——我定是不可能放弃的了。”
灿烈笑道:“施主心中自有答案,何必说此乃不解之事,要来问小僧呢?”
边伯贤笑得有几分深意:“这件事,当然是要过问小师傅您了。”
这庙不大,边伯贤轻巧地几步挨过去,紧贴着打坐的灿烈。
“小师傅可懂得‘那回事’?”边伯贤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哪回事?”年轻僧者不解。
“就是啊……”边伯贤拖了个长音,手拉住了灿烈的衣摆,攥在手里随意地摆弄,“就是我曾与你说的,红尘快活,人间乐事啊……”
灿烈懂也未懂,像是略知一二却又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微蹙起了眉。
“小僧不知。”
边伯贤在他耳边轻笑,忽而顺势把灿烈推按在地。年轻僧者不曾推拒蛮抗过谁,此刻被人使力按住,也是头一遭。
“施主,你这是……”总是无悲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惊诧之色。
“你来这人间一趟,总得尝些快活的滋味啊。”
边伯贤说着,便跨坐在他身上,朝他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俯下身去。
“小师傅,你可知你前几世有多风流放诞?”
年轻僧人说不出话来,唇已被人覆住,碾磨往复。舌尖稍稍探入口,勾撩得人心底酥麻。
边伯贤良久方才抬头,望着灿烈慌乱的神色。
“你曾说这唇,是杏蕊一缕拨春色。”
他这边说着,那边的手又抚进了灿烈衣襟,指尖滑着他的胸口。
“你曾说这手,是细柳微风江上过。”
灿烈惶然不知所措。这等淫词艳调自是让他无所适从。
然而边伯贤仍在继续。
“你曾说这情儿啊,是……”
“——是月下杯中酒,是花前双飞翼。是情丝绕指柔,是掌心点朱砂。”
他脸上方还带着欢愉过后的莹莹细汗,眼神里满是浓情蜜意。
彼时的边伯贤语带笑意,拢过额前发丝,嗔道:“这等情话,可曾说给过这元春楼的几个姑娘听?”
灿烈轻轻捏他下巴:“只说与你一人。”
窗外叶绿莺啼,桃色茵茵。元春楼下的厅堂里似是正有人抚琴弄乐,弹得一曲《孔雀东南飞》。
“……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
这词这曲,二人那日听来自是不觉有他,只感当时春意袭人,情意正浓,掩不住这一段风流韵事。执手望东风,如此相伴一生也未可知。
当时只道是寻常。
边伯贤仿佛在此刻看见了那日的灿烈的脸,在这相隔了千载岁月的如今。
“……你可还记得那情人?”
他似是发问,却也不等回答,手仍在用力,倏地扯开灿烈的衣裳,露出了大片胸膛。
“施主,你……你快住手……!”
灿烈开始推拒,又怕伤了边伯贤。直到那人的手一路探到下面,几乎覆上那情根时,灿烈终于大惊,抓过边伯贤的双肩,一个反身猛然把他按倒在地。
边伯贤有些晕眩,眼神迷离地看着灿烈。他不曾料想过灿烈会拒之千里,直至他看到神色惊赧的灿烈,在意识到此时的姿势更加不妥时,急忙起身,慌着向后退去。
边伯贤躺在地上,心一点一点发凉,寒意浸身。
夜静,却也惊心动魄。
边伯贤慢慢坐起身,并未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只是面无血色地望向对面的僧者。
灿烈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小僧虽不甚明白,但也知晓了些。”
“还愿施主能放下过往,有所舍得。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