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千秋】河灯 短篇一发完

萧景琰不知哪里又惹了他的小殊生气。
明明都答应他陪他来逛这庙会了，这一路却都不理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
思忖了半天，还是没个结果。
可小殊确实是生气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身边的人熙熙攘攘，街坊灯火通明热闹极了，贩卖吆喝杂耍的声音络绎不绝，面对这样的景象，少年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小殊……”景琰最终还沉不住了气，开口问道：“你可是…可是有心事？”
“没有！”林殊回过头来，恨恨的瞥了这呆牛一眼。
景琰的鹿眼眨啊眨，一头雾水：“…那你为何从宫中出来就一直这样闷闷不乐，一句话都不说…我哪里惹了你不快…你且，且让我知道啊……”
林殊霎时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又看了眼景琰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的愤懑少了四五分，又想起傍晚时分与母亲入宫请安和他闲聊时提起的“景琰不久怕是要娶那位韩尚书家的千金做正妃了，他没和你提起过吗”，心里又添了几分不知哪里来的火气，挑眉问道：“景琰，你…你可是要娶正妃了？”
语气里难掩的紧张和不快。话一出口林殊便后悔了，这，这种事为何会让自己气啊。慌忙便要转回身。
景琰却被这句话给问懵了，正妃？哪来的正妃？
眼看着小殊又要转过身去，他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急问道：“什么正妃？没有这回事啊小殊，你从哪里听来的？”
“没有这回事？不是那韩尚书家的千金，这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那位才女吗？！”林殊简直要气得跳脚。“今日听我母亲提及我才知道此事，好你个萧景琰，这么大的事情，你连我…连我都不告诉？”
萧景琰听到此处，才明白过来小殊话里所指，扶他肩膀的双手不觉间加大了几分力气：“小殊！我从没说过要娶那韩家千金…”解释的声音慌张得都在发颤，“皇长兄确实跟我提及过几次此事，可我都回绝了，我和他讲我还年幼还不到娶妃之时，我…”
“那你过了些年月，不再年幼，这韩家千金就是要娶进门了？”林殊听了这话火气更旺。
“小殊…小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萧景琰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全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看着小殊在他面前怒火中烧的样子，却突然犹疑起了什么，又缓缓开口问道：
“小殊…你可是因为我要娶妃而这般生气？”
远处的烟花在夜色中层层密密的绽放开来，林殊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热得熟透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少年面红耳赤目光躲闪，景琰都看在了眼里，刹那间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火辣欣喜的感情随之涌入，恍惚之间刚要再次开口，林殊却挣脱了他的双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任凭景琰在他身后呼喊。
羞死了。
羞死了羞死了。
这头蠢牛！

少年的步子快得惊人，想离开这喧闹尴尬的地方却也不知要去哪里，转瞬间林殊穿过人群来到了河畔。
河边好些人在点放河灯，淡橘色的河灯一盏盏落入水中，同水面上映射着的灯光混成一片明亮颜色。微小的火苗在粼粼江面上摇曳生姿，林殊一时间看得痴了。
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祈祷念诵佛经之声，少年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凄凉。
中元鬼节，渡轮回之苦，送再也不能相见之人。
身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林殊知是景琰追了上来。也不回头，兀自坐了下来，景琰随之也坐在了他身边。
“景琰…你看，若不是看到这些人在下放河灯，念经祈祷，我都快忘了今日是中元了，热闹得和中秋佳节一样。”林殊偏过头，对着还有些气喘的少年说到道。
景琰听了这话一愣，虽然还有百缕思绪参解不透，但还是接下他的话道：“这两者本就不同，虽是都有祈愿，中元却远不如中秋美满。”望着河面上亮光点点，又道：“再热闹的景象都不过是表面而已…”
“景琰，我们来放河灯吧。”林殊突然开口道。
景琰却皱了眉头，“不可，中元这日禁忌颇多，你我二人皆没有什么追念之人，这灯可不是随随便便放的。”
林殊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死板啊，都是些民间传说，哪有那么多说法…”顿了顿，“水中幽鬼可以在通往冥界的路上靠河灯找到去路，据说路上很黑呢…”
景琰也跟着弯起嘴角：“你还说我，你不是也信这些民间传说…”转头望向身边少年，却发现他的眼底似是有泪光。
“景琰…若我有一日死了，你年年中元会来这河边给我放一盏河灯吗？我怕我找不见轮回之路，过不了那忘川河…”
“林殊！你瞎说些什么？！”他气得站起身来，“今日中元禁忌本来就多，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林殊看他真是急了，也站起身，冲他吐了吐舌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嘛。”继而粲然一笑，“你还真是死板，阳寿未尽我也去不得阴曹地府，何必担心呢？就是怕我以后继承了帅府，常年征战四处奔波，万一有个…嗯…须得交代你点身后之事啊，你说……”
“对不对啊”这四个字被萧景琰生生堵在了嘴里没能说出口来。
少年的唇温热绵延，带了丝霸道强劲，又微微有些颤抖。
眼中放大了千万倍的面庞，周围影影绰绰的烛光灯火，耳边传来远处祈祷念诵之语转而又随风飘散。隐约能嗅到景琰身上细若游丝的草药香气。
林殊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但确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对这水牛的心境。
因此才会在乎。
因此才会那般生气啊。
从何时开始的呢？林殊已经记不清了。
昼夜不歇的帮自己写先生罚的三百卷诗书最后累到脸上沾了墨睡倒在书塌上那次吗？
训练到发了高烧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他拿着沾水的手巾侧倚在床头那次吗？
又或者是，陪自己夜闯御膳房，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也帮自己偷来了西域糕点那次？
林林总总，桩桩件件。
自己原来，是一直倾心于他的啊。
景琰轻轻放开了他，面上因着害羞也带了些许红晕，轻轻开口说：
“小殊，若你身死，我也绝不独活在这世上。”
林殊抬眼望他，发现他眼里竟是含了泪。心里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景琰…我……”
“小殊，现如今，你可知我心？”

现如今，
你可知我心？
梅长苏从回忆里抽出思绪，发现河边的人也不多了，想着飞流也该回来了，便回过身要走回亭子。
这一转身，却一眼望到了立在河边的那个身影。
他穿着白月牙色的那件便服，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自己和他不过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却猛然觉得，竟是这般遥远。
萧景琰回过头来，也看见了梅长苏。
四目交错，发现对方眼底皆有泪光。
梅长苏微垂了目，信步上前，双手行了礼道：“如此深夜，没想到在此遇见殿下。”
萧景琰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也没想到在此能遇见先生，先生是来逛这中元庙会的吗？”
“是陪飞流来的，途中疲惫便放他一人去逛了。”他强忍着弯起嘴角，“殿下，也是来逛这庙会的吗？”
萧景琰把目光转向河面，声音里带了些许温柔。
“我是来还我没能许下的诺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我有一故人曾让我在他死后年年中元给他放一盏河灯。助他轮回。”
“可是我当年没能应允他，却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可是苏先生你知道吗，我萧景琰至今为止都不能相信他是真的…真的走了。”
“我连他的一片尸骨都没看到…我是真的不想去信啊…”
风中飘来景琰身上些许的酒气，混着远处香火的气息，他口中说出的带着哭腔的话语。
字字锥心。
梅长苏收住情绪，也把目光转向河面。
“殿下，那位故人，肯定也是知您如此思念之心的。”他轻轻轻轻，开口劝慰。
妙妙河灯许,渺渺君心意。
早就已知。

完啦，么么哒

已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