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抬了抬眉，说得有点漫不经心：“被你念的啊。” “咳、咳！”苏夏忙将自己的书本给合上了，她才不要让人看到她在犯花痴呢。 终于上完课，苏夏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离开教室。走到楼梯转弯处时，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好看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姿在她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是顾靖宸！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喜悦，天气带来的沉闷和烦躁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随即她又有些不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她得还他饭卡。 苏夏在他身后跟了几步，发现他走得太快，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顾学长。” 前面的身影停下来，转身看她。

她站在高处，他在低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苏夏突然觉得有羽毛一样轻柔的东西扫过她的心尖，酥酥麻麻，又有点痉挛。 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似乎是——思念。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忙用力地摇散这种念头：“饭卡还给你。” 她急匆匆地下楼，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小心”。 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今日她穿了一双高跟鞋，因为下雨，楼梯的地面十分湿滑，她滑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感，整个人滚了下去。 “啊！”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周围几个同学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滑下去了。

紧张无比的苏夏伸出手胡乱地想抓住什么，在她滑下四五级阶梯的时候，用力地抱住了什么——好像是顾靖宸的小腿，这才稳住身子。 “苏夏！”白芷尖叫了一声，吓得不轻。 “你怎么样？”顾靖宸低头看她，眉头轻蹙。他微弯身，朝她伸出手，手指漂亮而修长，“能不能站起来？” “我的腰……哎哟，我的腿……”苏夏皱着脸，扁着嘴巴，快要哭出来了，只知道紧紧地抱着顾靖宸的腿，“痛死了。” 白芷慌慌张张地跑下来：“夏夏，怎么样？” 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疼痛，苏夏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她缓了缓，摆正了姿势才低声道：“好像好一点了，腰应该没断……”

她伸出手来拉住顾靖宸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厚实，白芷也帮忙扶着她。只是她的腿刚着地，一股锥心的疼痛就从脚踝处传来，她又跌坐下来，伤心地哭出声：“我的脚好像断了，怎么办……” 白芷啊了一声：“不是吧？” 因为恐惧，苏夏的眼泪蓄满了眼眶。顾靖宸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天气潮湿而阴冷。苏夏穿着雨衣坐在顾靖宸的自行车后座上，努力举着手拿着雨伞替他挡雨，但似乎无济于事，他的风衣有一半都湿了。 顾靖宸并不在乎：“算了，不用打了，等一下就到了。” 苏夏吸了吸鼻子，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嗯？”她难得听到他正正经经地喊她的名字，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他的后脑勺。 “你的小脑发育全了吗？” 他的口气云淡风轻，好像问了一个很稀松平常的问题。苏夏愣了一下，很郁闷地瞪着他的背影：“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人身攻击！” “呵呵。” “你又讽刺我！”苏夏鼓起嘴，忍不住用脑袋撞了他的背几下，“我要找块豆腐撞死！” 车又歪了几下，顾靖宸忍不住警告她：“再这么下去，人还没到医院，又要断一条腿了。” 苏夏：“……” 顾靖宸带着苏夏去看骨科，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位主治医师。

金童玉女，医生还记得他们，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来复查吗？” 苏夏一见到他就紧张起来，有些结结巴巴：“医生，我的腿好像断了……” 医生按了按，问了几句话，又让她去拍了片子：“踝关节有轻微的骨折，不过并无大碍，给你开瓶活血化瘀的中药喷剂，再用夹板固定一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小姑娘不能贪漂亮，这种天气穿高跟鞋最容易出事。”医生一边写记录，一边又看了顾靖宸一眼，“你这个男朋友怎么照顾人的，小姑娘不是脱臼就是骨折，现在年轻还好，万一……” 这个医生好八卦。 苏夏的脸红了红：“医生，他不是……” 顾靖宸淡淡地说了一句：“人傻，

一次责任应该不在他吧。 “为什么啊……”苏夏很快想出了一个好理由，“因为这次，我滑倒跟你有间接的关系，嗯，因为见到你太高兴太激动了。对，就是这样。” 顾靖宸微微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太高兴太激动？” “嗯。”苏夏趴在他的背上点了点头，“就是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见到你很开心……” 顾靖宸听着她直白的话，唇角上扬，清冷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像冬日里的晨曦。她还在背后喋喋不休地抱怨，气息暖暖地喷在他的脖颈里，他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厌烦了。 虽然扭伤脚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可对苏夏而言，却是因祸得福。她的脚伤需要静养，每天早上有顾靖宸的专用自行车接送，下午他有空时，她还能和他一起吃顿饭。

那个时候，她甚至希望她的脚伤永远都不要好，这样她就能和他接触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爱情，如果她浅尝辄止就好了，在对他有一点点动心的时候就收手，也不会越陷越深了。然而爱情就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人对它痴恋，着迷，飞蛾扑火。

第二章 相亲
苏夏一整夜都在做梦，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梦里是她美好的时光、无悔的青春岁月。如果可以，她希望她永远留在梦里，同他恋爱，结婚，生子，结局美丽得像个童话。 苏夏去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脸上泪痕犹在，两只眼睛肿肿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热毛巾敷上眼睛。 她还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苏贤仁在外头敲她卧室的门：“起床吃饭！”

苏夏叹气，她时差都没倒过来，现在只想去睡回笼觉。她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冲他喊：“我知道了，别再催啦。” 苏夏趿着拖鞋出门，苏贤仁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红枣小米粥，一个蘸酱油的煎蛋，还有几碟他拿手的小菜：酱黄瓜、炒花生米、五香酱肉。 苏夏饿了，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吃得香甜，仍旧是记忆中的味道。严格说起来，爸爸的厨艺只能算一般，但是这两年她在国外，孤零零的时候总是不止一次地想起爸爸做的菜。 “爸，你不吃啊？”苏夏抬头就见苏贤仁坐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吃过了。”苏贤仁正色道，“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下。” “什么？”记忆中，爸爸鲜少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同她说话。

苏夏顿了一下，就见苏贤仁将一沓照片放在她面前，苏夏瞄了一下，照片上的好像……都是男人，陌生男人。 苏贤仁伸手敲敲这些照片，示意苏夏看过来，他咳了一声：“去见见吧。” “去见见？”苏夏怔了一下，随即乌黑的眼睛惊讶地瞪向苏贤仁，“见什么见？相亲？” 苏贤仁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苏夏差点将口中的食物喷出来，她犹记得爸爸曾经对她耳提面命：不许早恋！世上没几个好男人，千万别被他们的甜言蜜语骗走…… 大学那会儿，她躲在家里偷偷摸摸和顾靖宸发短信，爸爸似有预感地看着她：“笑这么灿烂，是不是恋爱了？告诉我是哪个臭小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可如今一转头竟然让她去相亲？这不科学啊！ “我哪里不小了，我明明还年轻！”苏夏深吸几口气，她急需缓缓。她淡定地将面前的一沓照片翻了过去，正面朝下，“我还是先找份工作比较靠谱，真的。” “工作的事不着急。”苏贤仁皱着眉头摇摇头，“古人云：先成家，再立业。” 苏夏一脸无奈：“爸，您少操心这些事，我……” “我就你一个女儿，不操心你操心谁？”苏夏还来不及接话，苏贤仁突然道，“我前些日子梦到你爷爷了。” 苏夏听到“爷爷”两个字，沉默地垂下头去，脸上都是自责的神色，鼻子也酸酸的：“您梦到什么了？” “他怪我还不将你嫁出去，他还怪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梦里他精神抖擞，为你的事与我吵了许久。”苏贤仁扯了扯唇，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却低低的，仿佛有无限伤感。 苏夏默不作声地将碗里的粥解决完，轻声问道：“爷爷想给我找什么样的男孩子？” “他说要家世清白，人品贵重，最重要的是对你好。” 苏夏眨了眨眼，努力冲他微笑：“爸，你将我从外面骗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去相亲，对不对？” 苏贤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承认也不否认。 其实有些事两人心知肚明，却缄默不言。 “其实啊你跟我说实话我也会回来的，我舍不得你。下次不要再诅咒自己生病了，我会担心。”她软软地说着，

然后将碗搁在一旁，重新拿起那沓照片摊开，伸出手指在照片上点来点去，“这些照片是谁选的啊，看起来质量都还蛮高的，事业有成，长相帅气。” 苏贤仁看着苏夏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微疼，他骄傲地说：“我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苏夏勾了勾唇，爸爸，你很少这样夸我呢。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从小就由爸爸带着。爸爸很辛苦，一边忙于工作，一边要顾着她。幼儿园的时候，她的发型总是多变而别致，其他小朋友都羡慕地说：“你妈妈手好巧哦。” 年幼的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却没有说是我爸爸手巧。他为了给她扎漂亮的辫子，总是一遍一遍地和别的阿姨求教，从电视里看编辫子教程。 爸爸一个人给了她两份爱，她心疼他，虽然她偶尔会跟他拌嘴，但她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她不想让他失望。 苏夏从中抽了一张照片，笑盈盈地推到苏贤仁的面前：“这个怎么样啊？看着挺斯文的，眼睛长得很好看。” 有点像他。 “这个不错。”苏贤仁也挺满意，这几个人他都托人探查过，“27岁，硕士，是个网络工程师。” 网络工程师，也是个工程师啊。苏夏眨了眨眼：“那我去见见。” 许多人、许多事都会过去不是吗？他已经放下了，找到了他的另一半，她或许也应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不求刻骨铭心，只求现世安稳。 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介绍人的效率很高，双方很快就敲定了见面时间，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晚上六点，市中心的餐厅。

苏夏白天在家里睡了半天，五点钟的时候才爬起来梳妆打扮。她换上一条及脚踝的长裙，昨晚她从楼梯上摔下来，膝盖上青青紫紫一片，不过幸好没有其他大碍，遮住就好。 昨晚的相遇恍如梦中，若不是这触目惊心的痕迹提醒她，她都不敢确认其真实性。 她化妆的时候，苏贤仁见了，说了一句：“不用打扮，本来就很好看。” 苏夏一下就笑了，口红都涂到唇外边去了：“爸，两年不见，你越来越可爱了。” 苏贤仁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 他的女儿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不施脂粉，干净而纯洁。 装扮完毕的苏夏摊手跟苏贤仁要钥匙。
“还是我带你过去。” “我大四那会就拿了驾照了，你忘啦？”苏夏冲着苏贤仁眨了眨眼睛，“在国外我也有自驾游过，您就放心吧。” 她纯粹是不想麻烦爸爸，难得他在家休息，而且她想着相亲的时候自己开车更方便，若是与对方没什么共同语言，直接走便是。 她将车开进地下车库时正好是饭点，车库里停满了车，她转了半圈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然后犯难了。 其实她骗了爸爸，她在国外基本上没怎么开过车，更甚至她早就忘了如何倒车停车，于是直接将车头往停车位里开。她停得不是很好，与旁边的柱子只有一点距离，不过总算是停好了。 这个时候，相亲对象给她发了短信，是约见的地点和位置，他已经到了。

每次在她无助的时候，他都会从天而降，这一刻，她觉得一切似幻梦似假象。 周围寂静得很，她不说话，他也不离开，幽深的眸望着她消瘦的背影。 终究还是苏夏忍不住，回过头来寻他。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身形挺拔，安静淡然。这里灯光昏黄，她只看得到他的轮廓剪影，五官略显模糊。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她咬了咬唇，低声嗫嚅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可以帮我把车倒出来吗？我的车卡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刮了。” 她的声音显然带着委屈。不过这个时候，比起刮掉车漆，她更希望早点让车子自由起来，她想回家，而不是困在这里。 顾靖宸款款朝她走来，眼神淡漠，神情倨傲，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他离她近了，仿佛有种泰山压顶的气势，令她透不过气来，只能低头站着。他并不看她，微弯下身子，观察了一下车的位置，淡淡道：“你坐到车子里去，把车窗摇下去。” “哦。”苏夏顺从地坐到驾驶座上，刚才的惊慌失措已经荡然无存，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莫名安心。 似乎在记忆中，还没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她的所有诉求，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帮她搞定。 苏夏的手放在方向盘上：“需要变方向吗？” “不用，挂空挡，放下手刹，脚放在刹车上不要踩。”他飞快地指挥，苏夏照做。然后苏夏从反观镜里看到他从后面推她的车子。苏夏愣了一下，感觉车子缓缓往前移动。 她从右边的后视镜看到，之前车子与柱子之间毫无空隙，如今已经逐渐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