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钢坐在办公室里,离饭堂并不远,因此士兵们包饺子时的热闹倒是声声入耳。他无趣地翻阅着面前的小说,倒也无意去掺和饭堂里的热闹。
“叩,叩叩,”伴随着熟悉的敲门节奏而来的,是一声熟悉的“报告”。
武钢抬头,稍愣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喜悦。“请进,”他扬声道。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向羽。他端着一盘数十个的饺子,从开了半边的房门旋身而进。
“你怎么来了?”武钢问道,视线却落在了那盘饺子上。
“给武队拜年,”向羽笑盈盈答道,顺手把饺子放在了武钢办公桌的空处上,“您怎么不去饭堂啊?自个儿在这喝茶,也不闲闷得慌。”
其实向羽也知道,几个月前,武钢的弟弟武铁牺牲,自那以后,武钢没事便总会泡一杯苦心茶,清热宁神的功效不错。
武钢不置可否:“我不在,你们不闹得更欢些么?”
向羽倒不接话,从盘子边拿起一双实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他把筷子举到武钢面前,问道:“尝尝?”
武钢揶揄道:“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向羽也不理会,只是坚持着把筷子往前送了一送。
武钢将信将疑地接过筷子,刚凑到嘴边,终于忍不住抬头复看向向羽。他想的倒不是什么饺子下毒的恐怖戏码,但这样“纡尊降贵”的行为,实在有悖向羽平日的作风。
向羽迎着武钢的目光,终于笑道:“吃啊,咬轻点。”
果然,武钢第一口就发觉了不对劲,牙齿与硬物相触的感觉让他急忙松口,惊异地发现那饺子里竟然含了枚五角钱的硬币。
“牙没崩,不错。”武钢刚把那枚硬币用筷子拨出来,就听见向羽带着笑意的戏谑。
武钢哭笑不得地抬头,他分明记得,这个饺子是向羽夹给他的。
他不是不知道,武铁牺牲的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极不稳定,对士兵们的训练往往有些超负荷;他也知道,有些士兵在背后给自己起外号,诸如“武黑脸”之类。但是,他没法生气,对这种把情绪撒在士兵身上的行为,武钢心中也不无愧疚,以致在这种喜庆的场面,武钢选择了回避。
“祝武队新年快乐!”向羽的话音里有几分得逞的得意,还有满满的祝福。
向羽沉默了一会儿,续道:“我不是喜欢自白的人,但是,真的很感谢武队十多年来的照拂,说是养育之恩,都不为过。我想,如果我爹娘知道我过得这样幸福充实,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武钢静默半晌,轻笑道:“我知道。”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在安慰自己呢?
刚剖白了心迹的向羽有几分赧然,但目光却看向武钢,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去饭堂看看,省得你们捅天了。”武钢笑道,一语戳破天机。
是不是,他先前不去饭堂的原因,还有几分是回避现实的怯弱?刚从悲恸中走出的人,往往不愿意面对这样喜庆的场面?武钢摇了摇头,不欲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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