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你哭了。”
岩峰低下了头，手指抚上脸，果然触到一片湿意。
芊芊没有问他为什么哭，也没有提到那次不愉快的谈话。看着他恢复了平静，她才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很不开心。我们去走走吧？”
她的语气，平静下是一种不安和迷茫。
两人无意识地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霞衣路。“听说这边的碧潮河可以放水灯，我们去看看吧？”芊芊来了点兴致，提议道。
岩峰自己也没什么想法，又想芊芊开心，就答应了。
碧潮河。碧海潮生。
两岸聚了不少人，面目模糊情绪高涨。黑夜下的湖面犹如墨汁，一盏盏莲花状的水灯浮在水面上，带着人们最美的愿望，向下游漂去。灯火点点，浮光掠影，乍一看仿若星河倒错。
“真美。”芊芊喃喃说，她觉得自己的眼眶酸酸涨涨，好像要哭了。是被这美景感动了吗？
岩峰看着芊芊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情绪，心中一松，原先的压抑去了大半。
他们各放了一盏水灯。
岩峰的愿望是“万事如意”，尽管他也知道这只能是个愿望。
芊芊的愿望是“全国赛能有好成绩”，倒是很实际。
他们又往下游走了一段，这里人少了很多，远没有石桥那里热闹。岩峰正要提议回去，芊芊突然惊叫起来：“看那里！”
岸边有一盏水灯，大概是被什么挂住了，没有继续下漂。芊芊走上去，想帮人家把水灯重新放进水里。
手快要触到时，从旁伸出一只手，阻住了她的动作。
“这位小姐，这是我的水灯，就不劳你了。”一个清越如风送浮冰的女声这样说。
芊芊惊得抬起头去，却在看见来人相貌的那一刻几乎停止呼吸。
极美的女子，眼似寒星，发如泼墨斜斜挽起，插着一根碧玉簪。一身浅蓝色旗袍，披着白色披帛，淡如春色微微抿起的唇。看着她，芊芊仿佛看见了江南的杏花烟雨，看见了湖楼映雪，看见了早春几支红梅，盛开在未融的冰雪间。
就连岩峰，都在这样的容光下自惭形秽。
芊芊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沈墨玺才堪堪可以与这个女子相比。
蓝衣女子见她发呆，拿起水灯，就准备走。
岩峰在一旁皱眉。他看得很清楚，女子拿走的水灯

和别人放的水灯，底座的颜色略有不同，只是极细微的差别，寻常人根本看不出。
看来这女子分明是用水灯传递信息。只是这次水灯被挂住，才阴差阳错被他们发现。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女子要走，突然转过头对芊芊说：“我叫安瑾瑶，住在霞衣路十一号的瑾瑶斋。有空可以来找我。”她笑了一下。
奇怪，她明明笑着，给人的感觉却是冷的。她的冷像是秋天的第一场霜，又或者是冬天的最后一片雪。
两人最终还是回到石桥处，岩峰见芊芊又沉默了，就讲笑话逗她。芊芊没想到岩峰这么一个冷清的人会讲笑话，笑得很开怀。
这一幕恰好被沈墨玺看见。他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去。
芊芊突然觉得心一痛，好像失去了什么。一直到深夜她沉沉睡去，这心痛都伴随着她。

chapter 12
沈家。沈墨玺走后，徐慕云脸上的微笑一点点退去，最终变为一片冷寂。“当初就不该把他接回来！现在是真正的养虎为患了。”
相对于母亲的怒火，沈秉言显得平静且淡然得多。他淡淡反问，“母亲在公司里应对董事们，也是这个态度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妈妈说话？”徐慕云因为沈墨玺的不断挑衅变得有些焦躁。
“实话。”沈秉言语气依旧淡淡的。他生来就有腿疾，难以独立行动，只能坐轮椅。此刻他一身白衣，腿上盖着毛毯，带着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笑容，却吐出恶毒的话：“他原先没有弱点，所以我们无处下手。而现在——他的把柄不是已经在我们手中了。”
徐慕云看着眼前过分聪明和冷静的儿子，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寒心，“我们能相信那个女人?不要忘了，她曾经暗中帮助沈墨玺，毁了赤龙帮。”赤龙帮原是徐慕云母子在黑道最大的靠山，想到这里，徐慕云就恨得牙痒痒。“和那个女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认为我们还有选择吗?况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沈秉言从容一笑，“‘青衣’是在推进我们与沈墨玺的斗争罢了，谁得势，她就打击谁，谁失势，她就扶持谁。可笑沈墨玺也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被牵着鼻子走，我们不也是吗?‘青衣’一介弱女子，能混到这一步，可见她的厉害。不能得罪的人，只有拉拢。”
徐慕云沉默。
“那个路芊芊，我会找人盯着。”沈秉言道，明明在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感情。
他摇着轮椅就要回房，徐慕云突然厉声道，“千万不要莽撞，我有把柄在那女人手里！”因为恐惧，因为惊慌，她的语声破碎嘶哑，听起来着实可怖。
沈秉言轻蔑地笑了：“是你害死沈墨玺父母的证据吧？那与我又有何干?”
徐慕云美丽的眼睛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她坏事做绝，这就是她的报应么?
不，我不会输，当年驱逐沈墨玺我没有输，害死封寻清我没有输，诛杀沈越我没有输，到了现在，我同样不会输！
惨白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笑容凄异，状如疯癫。

玉雅难以自已地流泪，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游明珠轻拍她的背，自己的眼中也含满泪水。
这一刻，众神皆静默。
“快点！这边！”长廊尽头，熟悉的瓷器般温润冰凉的声音响起，只是带着慌张和惊悸。
祁染猛地抬头——少主来了！只要少主来了，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众人都带着希望看着如天神般来临的白衣少年，俊美如天边明月的容颜。
在沈墨玺身后，一队提着手术箱的白衣男子跟着。队伍的最后，是蓝衣长发、容颜绝美的安瑾瑶。
岩峰惊得要跳起来。他一直认为是安瑾瑶要杀人灭口，那么杀人凶手又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众人还没有从对安瑾瑶的惊艳中回神，就听见岩峰冰冷的声音：“这里不欢迎你！”却是对着那个冰雕美人。
一时间大家看安瑾瑶的目光都有些复杂。安瑾瑶恍若未觉，对白衣人中打头的用英语说了几句话，那人便领着助手去和院方交谈了。
过不了一会，又有一个黑衣年轻男子赶过来就要入手术室，护士想阻拦，沈墨玺厉声喝道：“他是岑寂！有谁敢拦?”
白衣人和院方交谈好了，协同那黑衣男子一起进入了手术室。
岩峰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安瑾瑶，正要开口，沈墨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闭嘴！若不是安瑾瑶小姐，你以为谁请得到文森特先生？”
文森特?蜚声国际的脑科医生?
芊芊有救了……本来听说芊芊重伤在脑部而不安的人们，现在稍稍放了点心。
祁染也放下心来。她原先一直担心因为此事，少主与安瑾瑶会敌对，现在看来两人达成了某种协定，短期内不会操戈相向。对少主的担心放下后，她又开始担心手术室中的蕾拉小姐。若蕾拉小姐出事，少主会崩溃的吧……她在心中暗祷，希望老天保佑这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少女。
此时安瑾瑶向大家欠身行礼，声音如越水而来的笛声一般动听：“我是安瑾瑶。这次路小姐出事，多多少少与我有关，所以我请来了文森特先生，希望能尽一分绵薄之力。”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哀痛，语气又十分诚恳，再没有人忍心去怪她。况且此事也不是她直接造成，人家又主动帮忙，还能说什么？
沈墨玺先走到走廊的另一边，停下，像是在等谁。安瑾瑶又道了好几遍歉，才不紧不慢地向沈墨玺走去。

“安小姐的心思玲珑，沈某自愧不如。”沈墨玺冷冷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他很少有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可蕾拉的重伤真的激怒了他。他心里清楚这次的车祸不是安瑾瑶干的，但蕾拉是因为她才受伤的。这次因为要对付共同的敌人才暂时放下仇恨，下一次，他不会放过安瑾瑶。所有伤害蕾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沈先生，不必拐弯抹角。”安瑾瑶毫不留情面，“她已经出手，我们唯有合作。不然——”她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你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了，多可惜。”
沈墨玺面色一变，安瑾瑶继续说，“你最好想清楚，合作是你求着我而不是我求着你！她虽然针对我，但如果不合作，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惨！”她语气冰冷，隐带杀气。
在这样的气势前，沈墨玺妥协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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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感动]安瑾瑶出场了。在整个故事里，她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得天独厚的美貌，清冷强势的个性，算无遗策的深沉心机，更兼有极度客观清醒的自我认识[嗷嗷嗷女神到我碗里来]。她外表清冷高贵，不可一世，其实内心因为不断的失去而极为脆弱。她把她人生的不幸归结于自己，她认为自己是个灾星，会给别人带来痛苦，所以拒绝宫宸轩和芊芊的靠近。而同样是命运坎坷，安瑾瑶苛责自己，’青衣’飘萍归咎他人，所以最后安瑾瑶安详而决绝地选择死亡，飘萍唯有孤独地度过余生。[安瑾瑶和飘萍从小一起长大，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却不得不互相伤害，就像取暖的刺猬，把自己的刺深深扎进对方柔软的肚皮。因为了解，所以伤得更深。]

chapter 13
手术一直持续到半夜。
医生们从手术室里鱼贯而出，神色疲惫，并没有多轻松。文森特和他的助手最后出来，犹在昏迷的芊芊也被推了出来。
路明风和沈墨玺第首先扑上去，却被一身黑衣的岑寂拦住。岑寂眼睛看着沈墨玺，对众人淡淡说：“先送她去重症监护室。她需要绝对的安静。”
场面一时静默。安瑾瑶迎上文森特，询问芊芊的状况。文森特还很年轻，金发碧眼，五官深邃，平时总是一副倨傲的表情，面对安瑾瑶时却很温和。他二人用英语聊，大家就在一边安静地听。
“重度脑震荡。后脑勺磕到了石头，差点就没命了。”文森特说，“其他地方伤得不重。只是她需要休养很长的时间，会有耳鸣、晕眩的现象。”
“我听说她两个月后有一场很重要的马术比赛……”安瑾瑶有些迟疑地问，被文森特打断。“安，两个月内她能下床就不错了！马术比赛?开什么玩笑?胡闹！”
沈墨玺他们的脸色暗下来。芊芊为了比赛做了多少准备，下了多少功夫，最后却是以这样一个方式惨淡收场，她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沈墨玺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祁染所在的地方走去。他抓住祁染的手腕，把她拖到一个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甩出去，她撞在墙上，面色白了白。
在看到他俊美依旧却带着暴戾的脸时，她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了。就看看他会为了蕾拉小姐对自己做到哪一步吧，她心平气和地想着。
沈墨玺见她不吭声，反手又一个耳光甩过去，把她的脸打得偏向一边。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通红的掌印，她连捂都没有捂，依然低着头。
又深吸了一口气，沈墨玺稍微平复心情，冷冷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祁染抬起眼看了看他，墨玉般的眼眸似是没有焦距，但她的声音极冷静镇定，将他们遇上安瑾瑶的始末解释了一遍。又讲：“车祸发生在霞衣路与墨阳路的交叉口，人少车少，又没有监控。蕾拉小姐正和岩峰走在路边的人行横道上，那辆黑色的汽车突然冲了过来，像是方向盘失控了。蕾拉小姐反应不过来，被撞……头撞在灯杆上……那车还停留了一小会，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救人 ，两分钟之后，车开走了。没有车牌。”
该死的。沈墨玺没有再和她说什么，转身到了路明风面前，郑重道，“伯父，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参加这次的马术比赛。”

看着芊芊被推入重症监护室，又看着沈墨玺请求参加国家级马术比赛，安瑾瑶微微喟叹。这个晚上的闹剧终于尘埃落定，但她清楚，这次车祸带来的恶性影响远没有结束。
路明风劝其他人回去休息，自己和沈墨玺依然守在监护室外。她上前告了个罪，又表明自己还会来看芊芊，才走出医院。
回到瑾瑶斋，她生父母留下的玉店，绝对安全的地盘，她才放松下来。
给自己斟了杯茶，她坐在内室的沙发上，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浓黑的眼里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无。
后来，她问过芊芊一句话，“一个人的面具带久了，是不是就取不下来了?”
冷淡从容，是她给这残酷世界的一个背影，也是她的保护色。
身旁一道风声，眨眼间一个男子就坐在她身边，故意挨得很近，伸手就去拿那杯茶，动作自然熟练。
安瑾瑶眼皮未掀，手指按在扶手上，瞬间不知从哪里飞出几根银针，直直刺向男子的手臂。那男子唬得赶紧缩回手，促狭地笑：“来真的啊？”
安瑾瑶面色未改。她不会武术，但精通机关术，在她的瑾瑶斋内，处处是玄机。一个茶杯，一束玫瑰，甚至是一块玉雕的朝向，都可能能触发机关。
“宫宸轩，你最近很闲?”安瑾瑶淡淡地叫出男子的名字，微合了眼睛，“你的盟友，沈墨玺，今天可真是焦头烂额。”
宫宸轩一脸吊儿郎当的笑，“那老女人干的吧？哈哈，我早就盼望沈墨玺吃点苦头了。”
宫宸轩有一张俊美不输沈墨玺的面容，眉眼略细长，长长的黑直发，却没有半分女气，五官如同刀削斧刻般霸气凌厉。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扣子扣到第三颗，露出精壮的蜜色胸肌，身材比例堪称完美，拥有令女人疯狂的资本。
“什么老女人?飘萍只比我大两个月。”安瑾瑶挑起了一边眉毛，“何况，今晚差点出人命了。”
宫宸轩笑，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暴戾无情的性格初露端倪，“自己没本事，连自保都做不到，还要怪别人算计她吗?”
安瑾瑶轻叹一声。宫宸轩这话无情，但没有说错。若不想做鱼肉，就只有为刀俎，这一点无可厚非。
只是——“要想我和沈墨玺彻底为敌，路芊芊必须死！”

“怎么?你心软了?”宫宸轩伸手想抚摸她如墨的长发，被她躲开，“还是你害怕沈墨玺?”
“自然不是。”安瑾瑶回想起那白衣少年的风姿，“沈墨玺很有能力，可惜还嫩了些。”
“你自己才二十二岁。”宫宸轩不喜欢她这太公事公办的语气，“既然如此，你又在犹豫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会派人守着医院。”安瑾瑶淡淡吩咐，起身，“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吧。”
宫宸轩看着她娉婷的身影，心中苦笑。真是无情的丫头。
不过还能怎么样？他就认定她了。
有首歌这样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他对她插科打诨，装疯卖傻，却从没有认真说过一句爱。
在他们心里，都有各自的挚爱，并且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到现在，他们也界定不了他们的关系，是相爱，还是取暖。
他心中的名字，是顾归瑾。她心中的名字，是君澈。
两个人都太过理智和冷静，都有惨痛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是同类，又是彼此的镜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对方不堪的过往。他们努力向对方靠近，却被命运的洪流越推越远。
或许这样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安瑾瑶与宫宸轩的初遇，在两月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她早早关了门，回房休息了。
雨声忽骤，打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夜如此安静，令雨声越发清晰，清晰地犹如敲打在心上。
内室里，安瑾瑶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她今日感觉很不安，几乎无法看进书去。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外间传来闷响，似是大门被撞开。她心一紧，却没有行动，只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两秒后，破空声响起，机关被触发。估摸着闯入者应该被击杀，她才走出去，右手无意识抚摸左手上戴着的紫檀木手镯。手镯内藏有细针，淬了剧毒，足以一招毙命。
饶是她，看见了外面的情形也吃了一惊。门被关上了，一个黑衣长发的人倚着墙坐着，腹部的衣料被血水浸透，面色苍白之至。听见她的脚步声，陌生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而苍白的面容，一手背在身后，用一双鹰般冰冷的眼睛看向她，却在看清她容貌的一瞬愣住了。
宫宸轩真的没有想过会在受伤的时候撞上安瑾瑶。他被人暗算受伤，逃到霞衣路来，原是想找个地方避一避顺便包扎下伤口，哪知会遇上安瑾瑶。
听说这女人一向不参与黑道斗争，但势力大得吓人，又心狠手辣，自己落在她手里，不知会受到什么折磨。宫宸轩心中略有不安，面上却一片冰冷，镇静地望着眼前的绝美女子。
安瑾瑶正想趁着他受伤把他丢出去，却突然注意到了他的五官。俊朗的容颜，依稀和那个人有些像。
她的目光平静而专注，看着他的脸，就像看到了那个永远年轻、再也不会回来的少年。
“进来吧。”在宫宸轩做好被丢出去的准备后，却突然听见女子这么一句话，他惊讶地抬眼看她。
藏蓝色绣白花旗袍，长发松松绾起，绝美的容颜宛如明珠。
自从顾归瑾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关注其他女子的相貌。
“怎么?”安瑾瑶见他不动，扬眉，“要我扶你?”
不知怎的，那一刻，他很想微笑。

五年后，傍晚，“盛世华庭”大酒店的顶楼旋转餐厅内。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从这里俯瞰整个江陵市，是车水马龙。
最好的双人位上，已经坐着一个黑发披肩的男子。男子高大颀长，容颜俊美，但没有人敢多看他一眼，或许因为是他的气质太凌厉阴冷，又或许因为是他的身份已成为公开的秘密——黑道上叱咤风云的宫宸轩。
被他的气势所迫，其他人用餐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整个餐厅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而“罪魁祸首”气定神闲地坐着，优雅地品着咖啡。
因为这异常的安静，所以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特别突出。众人向着声源看去，都在一瞬间被夺去了心魄。
一个金色长波浪卷发的女子一步步优雅走来，她的五官精致得毫无瑕疵，仿佛在玉石中雕成。欺霜赛雪的面容，双眼湛蓝犹如最深邃的海洋。她一袭香槟色塔夫绸短款礼服，做工精细剪裁合体，手上拿着一个手包。她的姿态极端庄，红唇微抿又含着三分笑意，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高贵大气。
宫宸轩看着走近的女子，心中惊诧。他预料到了她会发生变化，可没想到改变如此彻底，简直换了一个人。她过去青涩温暖的笑容呢？懵懂清澈的眼睛呢？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优雅矜贵，笑容疏淡的贵族小姐?这五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惑间，她已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绝对称不上友好的眼神，她只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一个极优美的握手姿态，“久仰大名，宫宸轩先生。我是罗莎蒙德·E·路西菲尔。” （待续）

“我欠了她的?我欠了她什么？”宫宸轩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们女人真是天真。也对，女人都是一样的，她可以同时爱两个人，你不也是吗？当年你，沈墨玺，岩峰，噢，或许还有佐羽……”
没等他说完，罗莎蒙德就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他条件反射地想还手，就感觉腹部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
枪。
听到这边的声音，餐厅里用餐的人都默默低下头。
罗莎蒙德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漠然，漠然下又有某种怒火。自己已经成功将她激怒了，宫宸轩知道。
即便是气到极处，罗莎蒙德也保持着她的涵养。她收起枪，用纸巾擦了擦右手——刚刚她甩了他一巴掌的手，而她这个动作，无疑是又甩了他一巴掌。
她动作优雅而闲适，嘴角又浮上淡淡的笑容，说的话却冷漠如冰：“逝者已矣。你最好放尊重些。”她湛蓝的眼眸陡然射出迫人的寒光。
安瑾瑶死了，沈墨玺葬身大海。多年前的爱与恨，其实都已落幕。只是她不甘心安瑾瑶的枉死，才想替她讨个公平。
“你说你没有欠安瑾瑶，那我问你，你知道安瑾瑶为什么会赴飘萍的约吗？”罗莎蒙德看着他，眼中说不清是悲凉还是痛苦，“你以为是飘萍要挟了我，其实根本不是！飘萍说她有足以毁灭你的证据，来自于你那位初恋顾归瑾，安瑾瑶为了你才去的。她说你给了她很多温暖，她要帮你一回。如果你不和她赌气，如果你和她说清楚，她根本就不会死！呵，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如让你死得更明白些，你那位顾归瑾，早就投诚了飘萍，她根本没有死，化名为齐舒媛帮飘萍办事！你爱了多年的女神是这么一副嘴脸，我都替你羞耻！”罗莎蒙德逼视着他，将一个个重磅消息抛下来，在他心上像炸弹一样引爆。
“不，不可能……阿瑾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又怎么知道的?”宫宸轩面色惨白，已经从内心被摧垮，他神情恍惚，近乎错乱。
罗莎蒙德不知道他口中的阿瑾是指安瑾瑶还是顾归瑾，不过这不重要了。她冷冷地睥睨着他，“我在三年前抓住了飘萍，现在她被我软禁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
所有伤害过安瑾瑶的人都过得生不如死，但她对飘萍和宫宸轩留情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宽恕了他们。飘萍的余生会在空无一人的岛上度过，而他宫宸轩，将在悔恨与痛苦中独自走完人生。

她最后看了一眼瘫在座位上，频临崩溃的男人，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