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贺兰商连从护城河中淌过。
上游有黑色鸦羽顺流而下,河上白雾弥漫,看不清周身。他从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似乎是猎杀了什么才刚刚返回。
河水冰冷刺骨,手中寒刃上的血更冷。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但他知道一定要往前走。
有什么在等着他。
尽管天幕妖冶泛红,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他从水中爬起,浴桶旁的丫鬟给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贺兰商连有些恍惚。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换上大红的喜服,看着满目都是刺眼的红色,红色高烛,红色窗花,红色锦帐,心里并不觉得愉悦。
他只是看着丫鬟和宾客们欢笑得夸张的脸,只感受到胸腔中莫名的空洞。空洞到哀伤。
拜天地,入洞房,揭盖头。
挑开殷红锦帕那一刻,那种奇怪的哀恸几乎没顶。然而盖头下那张脸却异常熟悉,熟悉得几乎令他惊叫。
“云辛……”他终究还是喊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那张脸上沾满血污,身上的白色囚衣又脏又臭,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贺兰商连抬头,暗无天日的牢室,高墙上碗口大小的风窗投入一线光阴。他没有成亲,他一直在跋涉?贺兰商连没有去想,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正常的。
他身上还是那件夜行衣,沾满血渍。他觉得很宽慰,锈蚀和鲜血、阴冷和潮湿才是他熟悉的,他觉得自己很真实,是确在的。
这个念头令他有些欢喜。他拉出腰刀,靠近那倒伏的少年,挥刀斩碎他的手铐,脚镣。
然而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的感官很迟钝,却能听到这种类似于腐蚀的声音。他漠然地回头,发现那少年已经醒了,正冲他微笑。
然而少年却正在熔化。从眼耳口鼻中迅速有血溢出,身体不断塌陷,血肉翻出,而那熔得血淋淋的手正向他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