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今年的夏季分外炎热,我坐在半开的六棱窗前的摇椅上,戴着金丝的单边眼镜有些吃力地阅读着信件。
这封信是我们的导师凯瑟琳小姐写来的,她已经退休了,也不教魔法啦!那双手已经举不动有饰水晶的魔杖,尽管她当年曾温柔地抚摸我们这群学生的头顶,也曾勇敢地举起盾牌为我们挡住魔物的攻击。
凯瑟琳小姐慷慨地邀请我去王城拜访她,品尝她新做出的下午茶点,她的手艺还和当年一样好。那会儿凯瑟琳小姐总是在黄昏做些缀满果酱与奶油的小甜饼,黄油的香气隔着图书馆爬满山藤的墙都闻得到。她甚至将这些点心作为奖励给她心爱的学生,巴斯塔德和塔维安总是能最快地用字符填满一张羊皮质,因此他们也总能得到最多的点心。吉尔登斯顿就不同了,他擅于在实践测试时大放异彩。不过他们都很好,每次都会悄悄地塞给我几块那些我恐怕靠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饼干和糖果。
我没想好怎么回信,就坐在午后的阳光下犯迷糊,眨眼望着大路。刚好看见临镇的那几个小家伙们说笑打闹着翻过我花园的栅栏,脚步轻盈得没留下脚印,活蹦乱跳地像一群小鹿。逐渐暗淡的阳光避开我的窗前,竭尽最后的热度为他们的背影镀上鎏金。
我突然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在最后那次战争中受伤的右腿又开始疼了起来。
我意识到,我老了,我真的老了。
我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坐了很久。回到屋里时已至日暮,这让人不得不点起两盏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在书房内撑起一片温暖的昏黄结界。
一个老人该做些什么呢?我坐在最靠近光源的扶手椅上,有些颓废地揉了揉参杂着灰白的头发。我又没有孙子可以给他讲个睡前故事什么的。
我一个人又枯坐了一会儿,灯罩内的煤油正忠实地燃烧着,尽管它们的燃烧并没有任何意义,如同我接下来的人生,无法为这个世界留下哪怕一点不经意的痕迹。
……
这时候一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某个角落冒出来,我为什么不能为我所在意的人与物做些什么呢?哪怕只是在纸上记录点什么,说不定许多年后会有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拉开我书房的抽屉,然后发现这本记录属于我所有辉煌与罪恶,史诗与鲜花的传记。
……哪怕在完成它之前我可能已经消逝在轮椅上。
我迅速地在抽屉深处找出巴斯塔德赠予的旧钢笔,略微蘸了蘸墨水,在铺开的羊皮纸上划下第一笔。
谨以我拙劣的文字,向我的友人致敬。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