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鸿
“哈哈，您真是——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说这话，怕是就要提点我那些‘不该知道’的了。”语气轻松如常，眼底却没几分笑意，手中醒酒器剔透的壁身上映着一双幽黑的眼睛，晦晦暗暗的亦是看不清什么心绪。将红酒各自为双方半满一杯，高脚杯沿抵在唇前，一边心不在焉地啜饮一边沉声道，“说得不好听些，文人乱政，今日没这些学生、一个谢家，难保明日又来个张三李四。”又着手去切自己面前那碟，锋利刀尖朝着红肉划下，正割过那韧实的白色肉筋，动作微停，“乱是没什么稀奇，奇的是楼家竟然半点没摁住，这谢三，倒是个奇人。”

任飘渺
“奇，是奇。”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去饮一小口红酒，“‘三寸之舌胜于百万雄师’——哈，话是不假。”握了高脚杯缓晃了，“谢显宗不傻，不过他儿子更聪明了点。他知道这活儿没得枪杆子支持不行——可上哪儿去找足够支持他反的枪杆子呢。”看一眼对面的人，又摇一摇头，惋惜似的，“人找了，事成了，也足了他的目的：谢显宗死了。至于往后的什么长川岭啊，封城啊……噢，对，还有这次要去的延平。”停一停话又道，“至于楼家，哎呀，刺杀是他们走的最烂的一步棋了，连带戎家也被拖进来，得不偿失。”举杯向他，“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妨同我说说，你们那边，有过那种事吗——嗯，就是学生游行之后，由相关群体接权稳定统治的先例。”

燕惊鸿
“光有学生，哪里能够成事。再热的血，也比不过一支枪杆子，华国也好，洋国也好，都是同个道理。”无需思索，自然而然地应了他话。话毕却是似有所悟，沉吟片刻“嗯”了一声，亦是举杯朝他一敬，笑言道，“头家惯来看得通透，这一提点，我便开窍。”
为表心意似的，只当是暴殄天物，仰颈将那半杯红酒一口气尽饮了，复又抬眼看他：“段五爷何许人，摸爬滚打到这年岁，却还跟着一群初生牛犊折腾，只怕是有人物去找他谈过了，嗯——”食指一下下轻叩桌面，愈是将他拎出的脉络在脑中理得清楚，面上笑意便愈甚，佯叹了一声，“——台面上的，都是狠角儿，惊鸿自叹不如啊。”

任飘渺
不疾不徐以热毛巾净了手，“年纪大了，总要多和年轻人多说说话。台面上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亦不在少数啊。”温着声音看向他笑意自然的脸，“至于我嘛，总要先上几步，保持一下我作为前辈的尊严——虽然让他一先，好像也无妨。”示意他再添一轮酒，“初生牛犊不畏虎，成在此，败也在此啊。”也学着他一声佯叹，“你看，惊鸿，同你说着话，我也不自觉地学着你的语气了——想来段五爷，彼时亦是感同身受啊。”撑肘抵指坐直了身子，颇几分认真似的，依旧是弯了嘴角，“鸿昧，你看我，还不老吧？”

燕惊鸿
“您又开始打趣了，头家。又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这一把手，您还是照旧当着。”语气仍旧是恭敬如初，温温和和的却泛着点干涩的冷。亦是懒于分辨是否是他有心试探，照例为他倾上半杯，叉了最后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过后方才低了低头，显出一副仿佛乖顺的模样来，轻着声音将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惊鸿还需要您照应哪。”
多少是失了些兴致，既是此次延平之行的用意已然理清，也不再与他多谈，只又与他简单商讨行程。抬了手去看腕表，起身与他告辞：“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去那边照看一阵。去延平的事，这两日我便给您安排妥当，司机就留着接您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