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除了这个还有很多不按法律办事的地方呢。不发住房公积金,没有加班费,私自加长试用期,克扣工资。”
“哎……就怕到时这些你都找不到证据……”弟弟觉得哥哥很悲哀,当初为什么就那么着急想找工作呢?现在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最重要的是,工作环境让人受不了,跟监工似的,动不动就大声小声的,弄得人一点尊严都没有。”李放的话说得很快,他压抑的太久了。
“你什么时候和他签合同?”
“早该签了,都过了三个月了。”
“那你如果决定不甩手走人,还不主动找他去签合同?”
“不,我等着他来找我,这样账算得清楚。”李放自以为形势对自己很有利,实际上正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呢。
“你等他找你……”弟弟作为旁观人看得比他清楚多了,“那我劝你还不如赶紧走人!既没有合同有没有什么东西给他做抵押,你就是个自由人!何必每天给他们做那些事情!”
“可以走啊!但是工资还没发,还拖欠着呢。我等算完帐再走。”
“可是你和他们只有口头的协定,一份书面材料都没有,你怎么跟他们讲理啊?他们到时就是死不认账还不气死你?你几号发工资?”
“今天就该发!但是老板们开会去了,他们不敢回来,他们怕回来我们这些人找他算账,发了钱后就都走人了,他们通过这种办法把我们拢在一起,拴住我们不让我们走。”
“那拿了钱就走吧!这帮孙子……”弟弟对这家外企的违法做法感到愤怒。
“很多企业都是这样啊……守规矩的有几家?”李放又开始自言自语了,“弄得我们社交时间都没有了,都没有能力单干了。”
“不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可以听自己的!为什么不?不要在他这里耗了!你才23啊!如果再过十天要是还不发工资就走人,这一个月工资不要了,不能因为这一个月的工资再浪费更多宝贵的时间了!你还犹豫什么?跟这儿待着不叫磨练自己,叫折磨自己!”
李放被弟弟以教训的口吻说了一通,心里着实不痛快,尽管他许多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但是那无形的压力却让他心里更恼火了。他说:“你懂什么啊!你还没步入社会呢,根本不知道社会的黑暗!我只能受他们的摆布!”
“不!!”弟弟也愤怒了,“为什么只能受他们的摆布?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你有自由!”
“啊,我快疯了……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
“但是这件事上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李放忽然沉默了,他或许是受到无形压力的控制,或许是想起了陈昌的话,过了半天,他说:“先凑合着吧。”
“为什么?”
“你知道社会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就对了!你只能忍受!”
“你……”弟弟对哥哥的懦弱感到难过,“究竟为什么限制着你?”
“不知道,一股无形的压力吧,我不想放弃。”他想起了陈昌关于“中国”的话来。
“放弃?”弟弟感到诧异。
“对啊,走了不就相当于放弃了么?”
“啊!我真受不了你!”弟弟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哥哥的想法怎么会扭曲成了这样?非要把错的认为是对的,把反常的认为是正常的!难道就为了让自己适应这个社会?为了让自己减少痛苦就不惜是非颠倒?“这怎么谈得上放弃!放弃的应该是对人有好处的东西,这工作对你只有害处,离开它怎么谈得上放弃?”
“好处还是有的。”他快把陈昌关于“中国”的话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你把社会想的太简单了!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你要对的起你的父母、祖国!”
“哼!”弟弟突然冷笑一声,他发现他的哥哥变了,他被这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社会成功的腐化了,他开始以病态为正常,以丑陋为美好了!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几乎没有勇气争取自己的自由、自己的权利!而他自己还认为自己对病态的屈服是种勇气,甚至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屈服!刚开始他还很同情他的哥哥,现在他发现他几乎无药可救了,替他感到非常难受而又非常忿恨。弟弟觉得没法和他谈下去了,就说:“我不管你了,报答父母不是用这种方式,了解社会也不一定非要通过亲身实践。而且现在不是我想的太简单而是社会太复杂了。我要睡觉了,晚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放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刚要张嘴就电话被挂断了。他恼怒地用力地扣上了电话。他认为弟弟太天真了,哪里像自己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但是他也在琢磨弟弟的话,他认为他有的话说得很对,可是他认为弟弟太不了解这个黑暗的社会了!在这社会里岂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生存迫使你接受那些不愿接受的事情!李放越想脑子越乱,两种观点不停的战争,哪一方也无法轻易获胜。这时他忽然发现天快亮了。天啊,还要上早班呢,迟到的话又要扣工资了,李放想到这里,赶紧穿好西装,擦亮皮鞋,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他踏上了地铁的首班车。刚才弟弟和他说的话,已经被对迟到的恐惧掩盖的无影无踪了。
他到了单位,没有迟到。他长出一口气,又开始了一天“正常”的生活。
2008-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