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伤城
张超以为他醒过来的时候,会痛苦会疯狂。
可是当付辛博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说,
宝儿呢。
张超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却还是不忍骗他,
你落在充气垫上,昏迷了五天。
宝儿,他被冲击出气垫保护范围,
他可能不会醒过来了。
宝儿送来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但是,还有心跳,只靠氧气维持着无意义的躯体,因为他的父母坚持不放弃,他们说放弃等于谋杀。
我要去看他。
你现在根本动不了,而且,你们双方父母的情绪都很激动,你还不能见他。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确让你们失望,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张超,你不明白,
我和宝儿,对这个世界没有失望,
只是绝望。
如此而已。
父母在哭,在责备,在心疼。可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明白。
人拥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怎么能够割舍幸福。
他还需要等待。
宝儿,别怕,很快。
梦里他对那个纯白忧伤的孩子说。
等待付辛博能下床的时候,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了。
那是个暖洋洋的中午,他看上去难得心情好,说他想看电影,盘在家里,让爸妈打电话给张超,
妈妈放下正在削的苹果,和爸爸往外走。
别再麻烦人家了,我们正好出去买饭,顺便给你回家取。
付辛博从醒来一直很平静。
医生说,死过一次的人,都是这样,会突然明白很多事情,你们放心。
他慢慢地,扶着墙,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井柏然的病房前,吃饭的时间,病房里没有人。
只有那个被捆绑的天使,安静地躺在时光里。
反锁上病房门。
他来到他身边,俯下身,像千百次那样,亲吻他的泪痣,亲吻他长长的睫毛。
他们不让你走,囚禁你在黑暗里挣扎。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的宝儿,不要难过,
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他微笑着摘掉他的氧气罩。
旁边小小屏幕上的轻微曲线,瞬间变成直线。
半个小时后,医生护士们慌乱地用钥匙打开门,
他们看见,
井柏然和付辛博并排躺在那里,整个病床,半个墙壁,几乎全部都是喷溅上的鲜血。
地上孤零零地扔着削苹果的刀。
最后的愿望,
你带我走。
很久以后,人们谈论起来的时候,他们说那两个孩子,直到火化的时候手都紧握着不放,怎么都分不开,怎么就那么执拗,骨灰也要不分彼此。
你们什么都不明白,对于我们,这是幸福……可怕的……疯狂的幸福。
灰飞烟灭,流离失所,不许来世。
不论怎样,
Bobo永在,
莫失莫忘。
张超捧着鲜花来上海看他们。
这个地方是他说服了很多人才定下来的。
因为回不到过去,无法前往未来。
所以不能是故乡,不能是终点。
那就回到初遇的地方吧。
墓碑上是十八岁的他,和二十岁的他。
旧旧的照片下面,用彩色笔写着。
让我让我,做你的小小爱人。
目眩的眼光
擦身边而过
天真的孩子
有天使的翅膀
黑暗中的一点光
纯白之中的一抺黑
翅膀上空无一物
看也看不清
我并不是我
那一个是我
那一个都错
镜子里是我吗
我的手总抓不住
快乐不过是一口气
我的心最放不下
风里的日子
飞也飞不高
没翅膀不算天使
坠落人间的一首诗
写的是你
吻也吻不到
请握著我的双手
最后的愿望
不回头你带我走
带我飞出去
告别了伤城
———————————End ————————————————————
写到他亲手摘掉最爱的人的氧气罩时,
我想到了电视剧仙剑里,李逍遥抱着垂死挣扎的灵儿,她为了答应过不会留下他一个人而死撑住最后一口气,李逍遥在她留了一地的鲜血里对她说,
你走吧。
你走吧。
当时看的时候,仅仅只是为了这三个字就泪如泉涌。
一直相信,这才是爱的最高境界。
嗯。。。还有就是,我自己也是北京人,首都人民原谅我,好像在文里北京很招人怨恨。。。
这是个绝望的故事。因为太美好,所以导致太绝望。
被小吧里三不五时的纠结弄疯了,
连现在都不能保证,经年之后,你们要让他们怎么办。。。
————夕梨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