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佛曰：人生有八苦，即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
峨眉传承至今，已到第六代——稚嫩的小女孩跪下叩首，算是正式拜入峨眉，师姐们对新来的小师妹关怀有佳，小女孩对峨眉充满着一种遐想与向往——
“峨眉每一任掌门都是传奇，开创峨眉派的始祖郭襄，乃当时大侠郭靖与黄蓉之女……”武林中从不乏传说，小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第三代掌门名号灭绝师太，一心一意发展我派，后来我派遭受劫数，临危受命于第四代掌门周芷若……”
说到这里，开口的人有了长久的停顿，小女孩忍不住问：“师姐？第四代掌门有什么不同么？”那人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第四代掌门生性良善，要说不同，也确实，不过当年周掌门的确是翘楚了。”
“四代掌门有什么不同呀？”师姐们神色各异，面对小女孩天真的眼神，讲解之人继续道：“四代掌门有一个倾心之人，很特别。”“唔……不是说郭襄祖师爷的倾心之人也很特别么？”“你还小，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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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再次恢复了它往日的寂静，香火缭绕漫天，带着几分神圣的气息，树木丛生绿意盎然，一袭白衣走过，惊起几只飞鸟，带着几缕微风，绝美而沉静。很多时候周芷若想，若人生来便是受苦的，那她活下去还有意义呢？生来颠沛流离，正在苍老，不乏病痛，无数次靠近死亡……
至于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周芷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心静如止水，可依旧由心底升起一丝不得说，不可说的叹息——赵敏。
周芷若的苦或许源于赵敏，然而每每她端坐佛前，偶尔过往那些早该支离破碎的画面袭来，惊鸿闪过的令她稍许宽慰几分的画面，却都来自于赵敏，或许是命吧……而所谓五阴盛，却是堪堪逃过了，这亦是一种幸运。
江湖纷争渐远，静玄依旧固执地转告她一些江湖上的事情，哪怕她早已不管不问，这份静谧本该继续延续下去，她的心基本已不再动起涟漪，直到有一天，静玄带着不知明的神色，欲言又止，周芷若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神色不变：“静玄师姐，以往不是有话直说么？”
“掌门……有个人倒在山门前，不知……”“……按照以往处理就好。”无非是给几件衣裳分几口饭，勿以善小而不为，“可那人……”静玄依旧有些迟疑。“那人一直叫着掌门的名字。”周芷若瞳孔缩了缩，见静玄如此反应，心中料到了几分，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静玄无奈地望着周芷若离去的背影，又侧头看了看之前周芷若叩拜的佛像：“只要关乎赵敏，她在你这里修再久也是枉然，对么？”

突然的脚步声让周芷若猛地回头，神色严肃：“谁？！”“周……周掌门？”来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却又着急地四处环望，周芷若也再无兴趣追究这个人所欲为何，兴趣缺缺道：“赵敏已经离开了。”
“什么？！”来人大惊，看得周芷若一阵烦躁：“那药我没让她吃了，应该没什么事。”“什么药？周掌门，是郡主要帮忙熬得药么？”来人神色顿时变得煞白，周芷若见状，突然心中有了些不妙的感觉：“那药里面有毒，不是么？”
“是……可是没办法，郡主中毒太深，不去根治，只能以毒攻毒，这么拖着，虽然那样也只是稍微延缓……”“你说什么？”周芷若猛地上前，甚至用上了久违的武功，瞬间来到那人面前，逼的来人后退了几步。“你把话说清楚……”
来人一脸悲伤：“郡主中了奇毒，没能根治，好不容易遇到个大夫说有希望，郡主一问，只有一成生机，当下拒绝，那大夫便开了这个处方，说可缓得些性命……”
周芷若闻言心跳极速加快，双手颤抖：“你的意思是，她中毒是真……那处方也是真，不过是变相的以伤换命？”来人点头，周芷若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可那也不过是暂缓之际，郡主已经没几日好活了，我几番相劝她都拒绝，其实当初郡主拒绝那大夫的理由现下看来很简单……”
周芷若颤巍巍地开口：“因为我？”“嗯，那之后郡主不顾我们劝阻快马加鞭赶到了这里，伤又重了几分，她说她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扑通一声，那人跪在了周芷若面前：“周掌门，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可是，能求你救救郡主么？”
周芷若依旧愣在原地，所以，她才会倒在山门口，所以她才对受伤之事闭口不言……所以，她才会每每见到她都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不见一般。而如今，她却将她赶走了？病重，时日无多的……赵敏？
那人面前吹过一阵劲风，周芷若毫不犹豫冲了出去，赵敏中了毒，又没喝药，走不远的……要把她追回来，就这么离开，是怕她伤心么？赵敏……你混蛋！夜色清幽，峨眉山路一个女子疾行着，多少年未能这般心急如火了？只因是那人，关乎性命，关乎一切！
果不其然，在山脚她就寻到了倒在地上的赵敏，周芷若几欲落泪，三两步上前抱住狼狈的赵敏：“你为什么那么傻？”赵敏迷迷糊糊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张开眼，通过月色周芷若隐隐看到赵敏衣衫破烂，甚至还有些地方有擦伤……“芷若……”
赵敏突然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我一定是在做梦……可若真的是做梦，就让我，长梦不醒……”周芷若猛地抱紧赵敏：“赵敏，醒醒，是我！”赵敏觉得眼皮很重，不停挣扎。“赵敏，你怎么这么傻？”
“芷若……让我走……”赵敏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委屈和愧疚，听得周芷若心如刀绞，“赵敏，醒醒，我们回家……”
“芷若……”赵敏终于缓缓张开了眼，见到周芷若，猛地咳嗽，周芷若忙帮她顺气，却见赵敏又咳出了血，周芷若眼色发红：“赵敏，会好起来的。”
“你怎么……来了？”赵敏没有想到会是醒在周芷若怀里。“给你送药的人告诉我了……”“这样啊……她真是多话，芷若……你不会怪我吧？”因为没有喝药，赵敏气若游丝，说话极其费力。
“你要是不好起来，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周芷若低声道，虽是发狠的话，却是极尽温柔。赵敏听了，勾起嘴角笑了笑……半晌，周芷若没有等到赵敏的回应，忙叫道：“赵敏？赵敏！”赵敏再一次费力地张开眼：“那完蛋了，芷若，估计这次我……”
“不许胡说！”周芷若用力握紧赵敏的手，那双手不似往日的温暖，极尽冰凉，让周芷若忍不住打了个颤，于是更用力握紧，仿佛这样便能把热气传给赵敏。“我真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赵敏继续道。
“不要说了……我们还有时间。”周芷若语带哭声……她曾想过很多结局，关于她和赵敏的，不论是相忘于江湖，或者是再不亏欠，终将偕老，只是天各一方，或者是赵敏再次上门……所有结局中唯独没有一个，若是赵敏不在了呢？
那她满腹的牵挂要诉说给谁？她的情谊又将何处安放？
“芷若，谢谢你……”“赵敏，不要说了，我会想办法的，你会好起来的，答应我好起来！”
“芷若……你要好好的，平时啊……”说着，赵敏费力的伸出手，周芷若忙把赵敏的手放在脸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赵敏用手将周芷若的嘴角上拉：“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周芷若不停点头，眼中止不住的泪水，可她依旧费力的笑了起来。
“赵敏，我在笑了，你看得到么？”“……”赵敏闻言，嘴角微微上翘：“我的芷若……最好看了。”然后手就失去了力气，滑了下去，周芷若忙接住，用力握住：“赵敏，你不准死，不要死……”
“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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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呢？”小女孩满脸担忧……
“后来啊……”讲诉之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后来就不太清楚了……”“这样啊……”小女孩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或许呢？

赵敏再次醒来，却是舒服了不少，转头望着周芷若，是她的错觉么？还是马车中光线不太好？为什么觉得芷若的神色不大好，显得有些苍白了。周芷若本就是浅眠，现下丝毫不敢放松，怕万一她稍不注意，赵敏不见了……她便没有了方向，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你醒了？”赵敏还未来得及开口，周芷若却是察觉到旁边之人有了动静，瞬间便清醒了。赵敏一愣，点头，心底有什么感觉在漫开来。“有哪里特别难受么？”回以摇头，赵敏能感觉到周芷若似乎有些过于担心，随即故作轻松道：“芷若，不要紧的……”
周芷若闻言后直直地盯着她，看得赵敏莫名心虚，“你说什么你不要紧？”周芷若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我……”“赵敏，看重自己一些好么？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最近的周芷若似乎脆弱了很多，不像是那个历经风浪返璞归真的峨眉掌门，而是一个单纯担心着心爱之人的女子——从未感觉她们如此接近，却又觉得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面对那样情真意切又沉重的话语，赵敏动了动嘴，踟蹰片刻：“我知道了。”周芷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情众多情绪，笑了笑：“你答应我了。”赵敏一时恍然，依稀间看到了当年那个简单善良的峨眉小弟子，随即想起那时还将她打伤，脸上添了笑意。
“你笑什么？”周芷若皱了皱鼻子，见赵敏笑得温润，心也放开来。“没什么，就是想到当初我们初见。”赵敏眯了眯眼，笑得像极了一只白毛小狐狸，柔软中带着些许狡黠。周芷若闻言也想起了那时的她们——
简单，率真，对立。
“那时你真是好生无礼。”周芷若立刻做了评价，的确，打伤了她两个师姐，还让她吐了血。赵敏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未想到……”“未想到什么？”周芷若挑眉，好整以暇等着赵敏的下文。赵敏莞尔：“未曾料到是遇到了我未来的妻子。”周芷若柳眉一竖，刚想说什么，“你之前答应什么都听我的，可不能抵赖。”赵敏此时眼中又有了彼时的神光，看得周芷若竟有些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于是默不作言。“芷若？”赵敏眨眨眼，怎么不说话了？周芷若看了眼赵敏，别开头拉起帘子望向窗外，“芷若，你莫不是害羞了？”赵敏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般，语带惊喜。此话一出，周芷若的耳朵更是如火烧一般发红，连本来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几分红润。
赵敏忍不住拥了过去，头埋在周芷若的侧颈：“芷若……谢谢你。”像极了受伤后找到归处的小兽，温顺又小心翼翼。周芷若把头倚在赵敏头上，没有说话。
温馨的氛围弥漫在这个缓缓前行的马车中，载着两个女子未知的前途走向远方……
“芷若，那时候你真是乖巧温顺……”“的确，邵敏郡主口蜜腹剑。”“……”赵敏一脸愕然。“开玩笑的，聪慧过人。”周芷若浅笑。赵敏随即勾起略微得意的笑容，却不料周芷若接着道：“你说那时候，那……如今呢？”周芷若问得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
一股子凉意从背脊爬上脑门，赵敏吞了口唾沫：“自然……依旧如此。”周芷若没了下文……赵敏忙道：“真的，虽然你做了掌门后被你那些个不长眼睛的劳什子同门们逼的有些紧，偶尔还有些……”“有些什么？”“额……慧极必伤！”到嘴边的心狠手辣转了一圈又被赵敏咽了下去。
周芷若见赵敏有些紧张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赵敏望着周芷若，撇撇嘴，眼中却含着笑意。“你啊……”“嗯……我……”“赵敏。”“嗯？”“听过《李延年歌》么？”“啊？芷若……你说什么……”赵敏的声音变轻了些，周芷若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是那首……”
“北方有佳人……”周芷若的脸像是染上了晚霞一般，该庆幸车里灰暗，赵敏看不清么？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这般赵敏怎么会没有反应？侧过头，果然，赵敏依然闭眼睡去。周芷若脸上多了无奈的神色，拿过被子为赵敏盖上。
佳人难再得。
行途中赵敏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早些还能同周芷若时不时聊一句，共同重温当年的记忆，可后来聊着聊着赵敏就会不知何时睡去，周芷若也不提醒，就在赵敏睡着时将自己刚刚恢复些的内力尽数渡过去。
赵敏偶尔迷迷糊糊醒过来：“芷若，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说到你好了以后我们去哪……”“唔，你喜欢哪？”周芷若想了想，“我们去以前错过的地方吧……”“……”“赵敏？”赵敏恍恍惚惚点头，念叨着：“芷若……你说什么都……”
就算赵敏没有说完，周芷若也知道，最后一字。
好。
我说什么都好，所以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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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静雯………
我做不到李君羡的大任于斯，终生守护
我做不到钱小多的情同手足，誓死相随
也做不到谢永康的大爱无敌，一生守望
更做不到白郎的患难情深，生死与共
我能做到的就是永远祝福你，关注你。

沙发

山鬼(续四)
周芷若做了个梦，梦里她见到了赵敏，和她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梦里面赵敏似乎不认识她，她与赵敏斗智斗勇，却每每都是败下阵来，这时她才明白，赵敏或许对她，总归是留了几分情谊的，的确是赵敏的风格，独特的温柔。
可梦里她们竟兵刃相向，而最后，她竟杀了赵敏，鲜血自赵敏的伤口喷涌而出，她自己却是冷冷的看着，不为所动，仿佛杀的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因为无情，所以漠然。
周芷若猛地张开眼，大口呼着气，全身原来已经被汗水浸透，额头还残留着汗珠，她有些颤抖，脑海中却是不断闪过梦中的场景，如此真实，可她却如此淡漠……她忙转过头，却不见赵敏，心跳又漏了一拍，猛地坐起身，却见赵敏站在她正前方，面无表情。
“敏……敏？”赵敏的样子委实不大对劲，周芷若心底的不安再次涌出，似洪荒猛兽般将她的自信吞噬，她颤巍巍地开口：“敏……”刚吐露一个字，赵敏却是猛地扑了上来，周芷若大惊，瞪大了双眼看着赵敏来到她的面前，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可置信的情绪流淌在周芷若的眼中，因为赵敏是直接压下，周芷若猛地后仰倒在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哼自口中不自觉溢出，而赵敏则是跪坐在周芷若身上，硬生生压住了周芷若腹部的伤口，硌得她生疼，撕裂的痛自伤口传来，周芷若明显感觉到本已经开始结疤的地方涌出了鲜血，又裂开了。
而此刻她却是无暇顾及，因为赵敏正以双手锁住她的喉咙，她忙用手挡住握住赵敏的手，试图掰开钳住自己脖子的那双手，她可以感觉到那双手的力道，心惊之时思绪急转，赵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分神，手上力道松懈了几分，脖子被更用力的掐住，周芷若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敏……敏……”拼命从喉咙中发出声音，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又是一个梦，一个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噩梦，赵敏，要杀她？
两人的声响惊动了旁边的马夫，马夫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情胆子也大了不少，见状又想起赵敏之前的异动，拿着周芷若买的剑就冲了过来，周芷若怕他伤了赵敏，对着他拼命摇头，注意力再次分散，脖颈上的进气又少了几分。
周芷若的手盖在赵敏的手上，却不敢用力，她怕动用内力如今的赵敏承受不住，同时如若强行弹开赵敏，那双手因为过度用力又遭到冲击，怕便是废了。于是只好用尽全力试图扯开赵敏的手，可是赵敏不知为何，此番力道大到惊人，周芷若又失了先机，因着进气少，吐息不畅，视线竟是渐渐模糊了起来。
马夫见状，再不犹豫，抽出剑欲刺向赵敏，周芷若隐隐约约看到，大惊，梦中赵敏全身沾染着鲜血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用力咬了自己舌头一口，意识因着疼痛清醒了几分，嘶哑着声音吼道：“不要！”马夫一听，剑依旧举着，有些迟疑地望着周芷若。
赵敏却是根本不在乎来自背后的威胁，周芷若趁着火光看见了赵敏的眼睛，空洞到黝黑，没有任何情绪，亦没有波动。“敏……敏，你……”因着喉咙不适，周芷若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喑哑，可她的手依旧只是覆在赵敏手上，感受着赵敏根根骨节，因着消瘦而露出的脉络，不忍用力，不敢用力，不能用力。
就算赵敏要杀她，她又怎么能在清醒的情况下，伤害赵敏？
可周芷若却发现那一秒赵敏的眼眸似乎缩了缩，颈上的力道也轻了几分，周芷若忙用力握住赵敏的手，趁着赵敏那一刹的松懈，继续道：“敏敏，咳……我是芷……若！”干涩的喉咙极为勉强地发出声音，周芷若眼中浮现出万千情意，眸中只见身上这一人。

“芷……若……”赵敏眼中出现了挣扎的神色，动了动嘴唇，周芷若看出，是，她的名字的口型。“对，敏敏……芷若！”周芷若继续说道。赵敏的手上的力气又减轻了几分，周芷若刚松了口气，缓缓撑起身，马夫见状忍不住道：“周……周姑娘，她，没，没事吧？”
周芷若刚想回答，赵敏却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又是用力，砰——周芷若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有片刻的晕厥。马夫这次不再犹豫，猛地握紧了剑刺向了赵敏。“不！”周芷若见状，顾不得这么多，身体甚至比意识更快有了动作，手掌用力往地上一击，借反弹之力将自身击离地面，同时用力握住赵敏的肩膀，电光火石间强行将自己和赵敏换了个位置。
“噗嗤——”剑刃刺穿骨肉的声音在这黑夜显得尤为凄厉，周芷若伏在赵敏身上，剑由左肩穿刺而过，离赵敏还有半尺距离，而赵敏的手还掐在周芷若的脖子上，“滴答，滴答——”几滴鲜血自剑尖滴落在赵敏身上，周芷若嘴角随即也流出了血。
马夫被这巨大的变故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周芷若低声道：“无论如何，不许伤害她。”声音微微颤抖，马夫听了眼中露出诧异、不解等种种情绪，似在看一个疯子般道：“你疯了吧，她要杀你！”
周芷若刚想说什么，却是无法抑制地距离咳嗽了起来，涌入口中的鲜血根本无法控制，“嗒——嗒——”有几滴落在了赵敏的脸上，配上赵敏绝美的容颜，火光闪耀中，竟生出几分妖冶诡异之感。“你先躲开，这里我来处理。”她淡淡道，马夫眼神缩了缩，“将剑抽走。”周芷若咬牙道。“噗嗤……”马夫对周芷若的种种举动不予理解，不再多言，抽出剑转身闪开。
周芷若因着这样嘴里再次涌出鲜血，意识渐渐开始涣散，体中真气本就所剩无几，接连的伤势雪上加霜因为赶路未能得到妥善的救治，加上最近又因担心赵敏心绪不宁，种种因果，她瘦削的肩膀几乎要承受不住了，而支撑着她一路坚持的，不过眼前之人而已——眼前这个，将手钳制着她，要取她姓名的人。如若此番赵敏继续用力，她怕是，真的无力反抗了。
她有些累了，就这么闭眼，是否会轻松一些？
可赵敏的力道又松了下来，空洞的双眼看着身上的周芷若，左肩被剑穿刺而过，口吐鲜血，脆弱不堪的模样，周芷若不明所以，赵敏的眼中却突然涌出了眼泪，顺着眼眶流至耳侧，晕开了脸上周芷若的血滴。
周芷若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赵敏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脖子上，只是再没有用力，周芷若愣愣看着身下的赵敏，赵敏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默默流泪，眼神依旧空洞，可就是这般模样的赵敏，让周芷若无法去怪罪她。
她在哭。
周芷若顾不上身上的伤，伸手用指腹轻轻拂过赵敏的眼睛：“别哭。”声音轻柔似低喃，温润如暖玉。赵敏的眼泪却是更多了，这却让周芷若蓦地惊慌了，“敏敏……不要哭。”赵敏的眼泪依旧不停地顺着脸庞往下落，那双眼睛里面依旧没有神采，可周芷若却不在乎。
“芷……若……”赵敏的声音很艰难地自喉咙里传出，周芷若愣了愣，然后眼睛就不自觉模糊了起来，似被雾气迷蒙一般，周芷若轻轻一眨，眼泪便滴答滴答落在了赵敏脸上，周芷若稍稍费力地伸手，抹干净了赵敏脸上的血迹。
“敏敏，没事了。”周芷若轻轻将脸埋在赵敏的脖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赵敏身上，然后用力地抱紧赵敏，似乎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一瞬也不愿松开。赵敏有些僵硬地慢慢将头低下。
周芷若感觉到赵敏的动作，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不知怎么了的赵敏，然后，用力地吻了上去，只有这个人，只要这个人，她没事，便好。

那称呼再次印证了周芷若心中的猜测——杨过，小龙女。顾不上这么多，周芷若忙开口道：“两位前辈，久仰大名，我峨眉多受两位照拂，未曾想到能真正见到两位本尊，只是此番，小女子当真还有一事相求……”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不醒的赵敏，来不及接着说就被那白衣女子的呢喃打断：“所以，过儿，这就是我们回古墓的缘由？”
周芷若瞪大了双眼，未曾想到这传说中的两人竟是为了她的事在此等候？所以黄衫女子的出现也不是偶然？
杨过没有回答小龙女，自然而然地揽住小龙女然而对周芷若道：“你说的事，可是救你怀中那个小丫头？”对于杨过对赵敏的称呼，周芷若知道是理所当然可依旧觉得不习惯，压下心中的奇异之感，淡淡点头。
“你为何要救她？”杨过接着问道，周芷若动了动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杨过见状，神色不变，揽着小龙女微微转身欲走，然后说：“连这都未曾想清楚，为何要救？”周芷若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小龙女见了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扑通，周芷若顾不上这么多，将赵敏放下，自己直接跪下：“前辈，求你救她。”杨过耳朵动了动，背对周芷若不动：“想清楚了？”周芷若盯着杨过二人的背影，叩首至地：“是，她是我心上之人，我不愿她死。”
杨过这才转过身：“喔？心上之人，你是女子，她也是女子，你不怕？”语气中有些质问的感觉。周芷若余光看到依旧昏迷不醒的赵敏，心中一片坦荡：“有何惧怕之理？”杨过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噢？”
“天下人可不会允许你峨眉掌门有这样的感情。”“天下人怎么看是天下人的事情，对我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她，别人对我来说，不过须弥芥子，虚幻景象，无足轻重。”周芷若从未这么坚定的对外人道说她们的感情，而赵敏则不同，以往的赵敏总是意气风发，就连喜欢亦是如此，坦荡而至情至性。
而如今，周芷若终于也做到了这一步。杨过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不错。”然后略微思索一番，周芷若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姿态。杨过见了皱眉：“你先起来，礼数那一套不必拿到我这里来。”
周芷若起身，跪的笔直，眼中的希望放大：“前辈可是愿意出手了？”杨过笑了笑，眼睛微眯：“你这心上之人，来头可不小。”周芷若心头一震，突然想到赵敏的身份，以及传说中郭靖杨过与元兵的国仇家恨，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杨过就开口道：“你是襄儿的传人，我理应多几分照顾，可是她却是那蒙古的郡主，与我族有血海深仇，我如何救得？”说着便看着周芷若，等待着她的答复，周芷若心思急转，随即开口道：“可是在我眼里，她只是我的心上之人，况且那些仇怨也不因她。”
“哈哈哈哈……”莫名的朗笑声自杨过口中传出，周芷若还想再说什么，却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垂下的衣袖。“芷若……”原来是赵敏不知何时醒来，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尚在人间，转眼看到周芷若居然跪于人前，来不及多想什么就想伸手拉住……
可她所剩的力气委实不多，于是费了半天的劲儿也只是让周芷若感觉到微弱的拉扯感。“敏敏？”周芷若来不及欢喜，想靠过去抱住赵敏可又想到此时自己是在求人，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动作。
赵敏却是挣扎着起身，然后缓缓挪到周芷若旁边，伸手拉了拉她的肩膀：“芷若，你为什么跪着，快起来。”或许是黄衫女子传输的内力起了作用，赵敏的脸色竟有了几分红润。周芷若望了一眼饶有趣味地望着她们的杨过小龙女二人，一咬牙道：“两位前辈还请出手，要芷若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赵敏瞪大了双眼，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杨龙二人，又回头看着周芷若，眼中又开始泛起泪花，她的芷若，现已经是峨眉掌门，向来清冷心中不减骄傲，此番竟又是为了她低声求人。她颤着音说：“芷若，不要这样。”
周芷若却是伸手握住赵敏的手，然后毫不畏惧地与杨过对视。赵敏见了摇摇晃晃站起身，想用力拉起周芷若：“周芷若你给我起来，这天下没有值得你下跪的人，不要为了我这样！”可她早已虚弱不已，几乎只是拉动了周芷若的衣衫。

周芷若愣愣看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赵敏，温柔一笑：“敏敏，你在说什么……为了救你，我有什么不能做的？”赵敏紧咬下唇，扑通一声也双膝下跪，周芷若瞪大了眼，有些愠怒道：“你做什么？”“你跪，我也跟着跪。”
“他们与我先祖渊源不浅，我跪是理所当然，可你……”周芷若有些急了，赵敏已经为她受了太多委屈，她实在不能再看眼前之人做出这么卑微的动作。“可我不想看你这样，要么，你就起来，要么，我就陪你跪着。”赵敏脸上露出固执的神情执着道。
杨过看了半天，小龙女扯了扯他的衣袖，杨过露出笑意以内力传音道：“龙儿，不忍心了？”“过儿，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何必……”“可这两个小丫头还需一个机会将话说开。”小龙女闻声后，不再动作。
“你……”周芷若依旧拿赵敏没有任何办法。赵敏却带着满脸的温柔与爱意对着周芷若轻声道：“芷若，我们不治了好不好？”周芷若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淡淡道：“不好。”
“周芷若！”赵敏的音调猛地抬高。“赵敏。”周芷若平稳地回复，眼中的倔强却不输赵敏。“你怎么还是不肯听我的话？”赵敏有些气恼。“这次之事结束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周芷若答道。
赵敏还想再说什么，杨过却适时开口道：“好了，不用争了，周小丫头，你起来吧。”跪着的两人一齐转过头，不明真意地望着杨过。“你这般跪着，那丫头陪着你跪着，如何就得了？”杨过继续道。
周芷若面露喜色，忙扶着赵敏站起来，可一起身，阵阵晕眩感在大脑中回荡，周芷若有些恍惚道：“多谢……前辈……”随即眼前一黑，赵敏忙抱住周芷若，巨大的力道让她险些摔倒，却堪堪稳住身形。
“芷若？！”杨过见状一个闪身，赵敏没看清动作只觉眨眼间小龙女已经到了面前，接过了周芷若身体的大半重量。赵敏伸手一摸——好烫。“芷若这是染了风寒？”想起之前的大雨，定眼一看周芷若的衣角甚至还有些泥泞，赵敏心疼极了，对着小龙女道：“两位前辈，我赵敏一生很难有求于他人，芷若想救我我知道，可还请二位先查看一下她……”
“喔？你的情况可不容乐观，不怕这耽搁下来你小命不保？”杨过也来到小龙女身旁，听到赵敏的话随意道。“怕……”赵敏的回答很是直接，这倒是让杨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我怕我死了她想不开，她不开心，我还未和她好好过几天日子……”说着，满腹的柔情皆指向周芷若，赵敏的神色无比柔和。
杨过见状点点头，暗叹周小丫头这眼光倒是也不错，于是转身与小龙女一起带着赵敏与昏迷的周芷若进了古墓。
周芷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第一反应便是寻找赵敏，却见黄衫女子在一旁闭眼练功，她堪堪起身，黄衫女子张开眼：“你醒了。”周芷若转念一想，想必自己是在古墓内了，下一句则是忍不住道：“敏敏呢？”
黄衫女子看了她一眼，直接离开了。周芷若一时无措，这古墓她是不敢乱走的。
不久之后杨过却出现了，还未开口周芷若又是着急地问道：“敏敏呢？”杨过答道：“放心，龙儿在救治她。”“多谢前辈了。”周芷若听了心放了下来，以杨龙二人的身手，她和赵敏此刻是毫无还手之力，倒是不用担心被害。
“你自己先运功调和吧。”杨过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心，周芷若知道，那是前辈对晚辈自然而然的关心，想必她还是沾了祖师爷的光了。然而周芷若却是犹豫了片刻，杨过自然看了出来，笑着说：“你有什么但说无妨。”
“我……我想去看看她。”不见到赵敏她依旧不安。杨过一愣，随即带上有些了然地笑容：“未曾想到你二人竟是这般如胶似漆。”周芷若不自觉红了脸。“跟我来。”杨过也不多话，带着周芷若来到了他记忆中的地方……
周芷若来到这个房间一眼便看到了盘腿坐在寒冰床上的赵敏，阵阵寒气散开，而小龙女则是双手抵在赵敏背后，显然是在运功，仔细一看还可发现房间横梁上有一约莫手指粗细的绳子。小龙女张开眼，对着杨过点点头。
杨过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小龙女站起身走到周芷若面前，用 有些清冷的语调对着她道：“她此番在调养，有寒冰床和我的内力做辅，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周芷若点头，然后杨龙两人便离开了房间。
周芷若慢慢走向了赵敏，伸手轻轻抚摸赵敏的脸颊，“敏敏……”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千辛万苦，终究有了回报。周芷若轻轻靠在赵敏肩头，闭上眼感受着赵敏的气息，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心安，然后低声道：“早些好起来，我等你……好起来。”
赵敏的手指动了动，周芷若未曾察觉，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像极了一对相处已久的夫妻，静静品味着回忆中两人的故事……

赵敏养伤之时，周芷若的伤势也在杨过的帮助下渐渐恢复，同时还得到了不少指点，很多杨过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同时还有为什么杨龙二人会出现，以及黄衫女子的及时赶到，杨过笑了笑，道：“说来奇怪，我与龙儿的踪迹是很难为人所知的，可那天恰好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说了句‘终南山下，活死人墓，苦命痴情，还望前去’我和龙儿都听到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回来看看。”
周芷若突然想到那天她在街上偶遇的那一个算命先生，是同一人？却也不再深究，杨过似乎颇为欣赏她，时常与她将其当年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他与小龙女的很多事情，古墓师徒……误会横生……十六年的别离等，周芷若想，也许杨过与小龙女是在她与赵敏身上看见了他们当年的影子。
同样是不为天下人接受，同样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那又如何？只要是那个人，就算不要这天下，又有什么？
赵敏好了起来，他们一同拜谢了杨龙二人，杨过却毫不在意，而是说：“这是你二人的造化，若非你们自己一路赶到古墓之前，我们也不可能做什么……”小龙女则是难得地露出些许微笑。
赵敏想到周芷若这一路的隐忍，忍不住握住了周芷若的手，周芷若回握住赵敏，两人知杨龙二人早已淡出天下人的视野，不再多打扰，杨龙二人知道两人都是聪颖之辈，也不嘱托不要泄露他俩行踪之类的话，潇洒道别。
……
赵敏驾着马车，嘴上衔着一根草，哼着小曲，心情甚是不错，马车中有人轻轻开口：“敏敏，我们这又是去哪？”赵敏听了脸上露出笑容，对着马车里道：“天下之大，我们挨个去见识。”里面之人闻言笑道：“这么长的路，不找个马夫？”
“马夫？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么？”里面的人听了轻笑，笑声带得驾车之人也露出淡淡地彰显着幸福的笑容，“那你这马夫感觉可还好？”“就是做你一辈子的马夫，又有何妨？”那人朗笑一声，随即挥动马鞭：“架！”马车的速度随即加快。
两道车轮痕迹出现在大道之上，一路上伴着两位女子的笑声，一片静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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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算是番外，也算后续。BE。高能提醒。Q^Q

——————————————番外分隔线 慎看——————————————
周芷若醒来的时候，天是蒙蒙亮的状态，望着还未苏醒的万物，周芷若自顾自整理好一身衣衫，她如今只着纯白简衫，素的浑身找不到其他颜色，三千青丝随意用白丝带扎了两缕配着其他随意垂于身后，清冷之气溢于言表。
一路晨露悄声滑下，峨眉之上如今已经是花草繁盛，其中一滴顺着树叶纹理打在了她的额头，再顺着轮廓缓缓滑落，周芷若伸手接住，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倚在一棵常青树旁，闭着眼轻声说：“我做了个梦……”
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树叶缓缓飘落，伴随着周芷若的发丝轻舞——“梦里面你我寻了处静谧之处共度此生。”常青树沙沙作响，目光尽头有了一丝鱼肚白，周芷若来不及出神，天空中悠悠落下几片雪花，周芷若静静站在常青树下，抬头看着渐渐大起来的漫天飞雪，嘴角微微翘起：“赵敏，下雪了。”
耳旁似乎响起来自很远的地方带着几分缥缈的声音：“嗯，芷若，我看到了。”
周芷若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依靠在常青树下，也许，她该在这峨眉的山川树木中，再寻一场好眠。
常青树在周芷若闭上眼后不久便又掉下了几片树叶，不偏不倚地落在周芷若肩头，周芷若无意识地动了动，树叶却未曾滑落。
峨眉山上，大雪纷飞，白衣女子倚靠着不知为何四季如一的树木，似一幅旷远又静谧的山水画，画中有她，隐隐约约还可看见，有些模糊地另一个她，坐于树上，漫天飞雪丝毫不能阻拦她笑着望向树下闭上双眼的女子，眼神带着千千万的柔情，嘴角微翘，仔细看去大抵可以看清，那人轻声道：“芷若……”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