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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可以选了吧…”
片桐茉莉笑了笑，另一个人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叫嚣，但是她已经不想抵抗了。
文太最重要的右手，在大赛即将开始前最重要的右手，现在，被毁了。
被自己毁了。
片桐茉莉走上前，丸井文太却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再一步…
“茉莉，对不起……”
生/理/疼/痛让丸井文太的眼泪涌了出来，
明明是最喜欢的人，他却不再想看到。
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那几秒，就像是穿越了虫洞。
上一瞬在这端，下一瞬，在另一端。
在绽开的血花，魔术般绽放在他手上。
他记得他试图抢过那把手枪。
他试图将自己偏移弹道轨迹。
他…试图看不到…片桐茉莉。
在扳机即将扣下的那一刻，他看到片桐茉莉'回来了'。
因为，她哭了。】
——

——
那个少年捧起她的脸，从额角吻到眉心，再吻到鼻尖，再到嘴角，最后是唇。
——
“我会陪着你的，一定会。
——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做让茉莉伤心的事。”
——
你说过永远不会做让我伤心的事情的。
但是你为什么，后退了呢？
文太。
——

——
【愧疚吗？】
松本清次在她耳边低昵。
【还有另一颗子弹…】
像是要把她带进深渊。
【现在，到你选了…】
——
“文太…”
片桐茉莉不再上前，站在中庭的花坛边上，她变成校祭夜晚最后一道剪影。
“对不起…”
即使闭上眼，还是能看到那抹红。
“喜欢你…”
这回，她终于扣下了扳机。
对着自己。
——

——
八角川朴在角院后面见到长久桥织锦时，
距离开庭还有三个小时。
“朴先生。”
在后面见客明显不合礼数，但长久桥织锦明显不想踏进角院。
日出前的空气明显是冷的，她手里捧着一盏纸灯，不算精致，但可以看出是费了心力制作。
“这是见礼。”
还没等他接过纸灯，烛火便被风灭了。
八角川朴只得笑笑，不见丝毫遗憾。
“连风都不给我面子啊。”
到底还是接过了纸灯，长久桥织锦却没有给他笑脸。
百朗还在街口等她，她不能待在这太久，只能挑破了窗户纸。
“我只要一句话。”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已经没必要再维系下去了，您为长久桥，为我，为茉莉，做得够多了。”
长久桥织锦重新点燃烛火，纸灯散发着一点点光晕。
无论是当初接收公司时的帮助，还是离婚时候的支持，长久桥织锦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请，下决断吧。”

——
“八角川，自此，与长久桥，断绝关系。”
“学生，多谢老师体恤。”
长久桥织锦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八角川朴看着手里的纸灯，孤零零的烛火，合上角院的门，回到他的房间。
打开柜子，费力地拿出一个纸箱，抚走了上面厚厚的灰尘。
仔细地翻过毕业相册，停在【开成高中第九届三班】的那张照片前。
八角川朴扬起了微笑。
“只剩我一个啦～”
“只剩我啦…

——
“片桐茉莉。”
巡警无礼的态度并没有影响片桐茉莉哼歌的心情。
随着手铐的打开，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直到被推到被告席前，她的好心情一直没有受到影响。
在进入审判庭的那一刻，发现丸井文太没有到场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收起笑脸。
【文太…没来…】
——

——
“检查官是否宣读起诉书。”
“否。”
检察官没有起诉书，这就说明检查厅认为被告人无罪，陪审席上出现了些细语。
法官挑了挑眉，并未敲锤，接着询问。
“告诉人是否求刑。”
丸井妈妈在巡警的搀扶下走上前。
“请求…”
“请求…”
丸井妈妈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审判庭的灯光是明亮的，打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请求…判处被告人…无罪…”
陪审席上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法官只得连续敲锤，警告过后才渐渐安静下来。
“为什么?”
片桐茉莉从开庭便一言不发，直到听到丸井穗積要求判她无罪，才抬起了头。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脸苍白得可怕，没有丝毫的生气。
“穗積阿姨，为什么……”
她侧过头，发丝顺着脸颊滑下，那副乖巧的模样，丸井穗積却看着扎眼。
“剩下的人生在罪孽中度过吧！”
留下恶毒的诅咒，丸井穗積离开了告诉席，在丸井家其他人的陪伴下离开了。
品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顾及到母亲的心情，还是跟着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走流程了，法官说着什么她也无心去听。
【文太，没有来啊…】
尽管是在睡梦中，或是在干别的事情。
一碰到枪械的零件，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们组装好。
毕竟这是‘那次事件’的后遗症，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发生，也没人告诉她结果如何。
中间那段模糊的记忆，证明她/想/死/确是真的，为了文太，她应该/去/死。
大家都闭口不谈，谁都不谈论，只是用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在哪里？】

——
家庭审判所里，只有代理人和裁判长绕着自己。
听到如果上了中级裁判厅，就得和告诉人面对面，便认了罪。
结果，还是没能见面。
“鉴于犯罪嫌疑人在犯罪中的行为轻微，本庭宣判，不予起诉，无罪释放。”
巡警打开她的手铐，陪审席上的长久桥织锦便扑了过来。
“茉莉…我们回家…我们…”
长久桥织锦没说完便哭出了声，百朗一直在安慰她。
百思意外地沉默，只是搂了搂她的肩膀，不再说话。
洗尘宴做得很丰盛，都是片桐茉莉爱吃的东西。
还算温馨地晚餐时间过后，长久桥织锦提出想和片桐茉莉睡/一/晚却被拒绝。
“我想一个人静静。”
无法反驳的长久桥织锦只得和百朗回了房间。
过分安静的百思去了洗澡房，客厅里突然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赤着脚走到后庭，推开后门，一个人赫然站在围墙边。
“茉莉。”

——
“好久不见，文太。”
再度相见两人平静得犹如死水，即使投一颗石子下去也不会泛起波澜。
“牵手可以吗?”
丸井文太伸出左手，右手/插/在/衣兜里没有露出来。
“我们走走吧。”
片桐茉莉看着他的右手，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打着石膏，但是还是没问出口。
“好。”
将手递过去，丸井文太好似没发现牵着的这只手曾经握过枪的手，又好像并不在意。
百宅并不在中华城最热闹的地段，两人也乐得清净走在街上。
路过的妇人和片桐茉莉打着招呼，偶尔院门内的看门狗对着他们吠几声。
“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网球部那边呢？”
“本来高三已经是半隐退阶段了，并没有什么影响。”
“……”
两人一问一答，说着这段日子的所见所想，直到聊到没有话题可聊。
“那里还有家甜品店开着，要去坐坐吗？”
“好。”
进去一看，才发现店内的装潢很像【garden】的风格，此时还剩一份柠檬布朗。
丸井文太让片桐茉莉先在座位上等候，他去用餐盘端了过来。
片桐茉莉不会蠢到问还在康复阶段的人为什么不吃奶油类的蛋糕，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
店员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氛还是要为打烊做准备，没出现在前台。
“好吃吗?”
“一般，我晚上不怎么吃宵夜的。”
“偶尔有一次也是不错体验。”
丸井文太没有吹着青苹果味的泡泡糖，靠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着女友。
片桐茉莉睨了他一眼，转而把目光投向橱窗外面，在心里默数时间他还有多久才开口。
尽管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临，但是她也会难过。
但是这是对他们两个关系最好的解决办法。
“茉莉。”
“嗯…”
片桐茉莉回过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丸井文太瞬间慌了神，探过身子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
“…”
“等下店员认为是柠檬布朗太难吃的话就是他也会哭哦。”
气氛瞬间破冰，丸井文太也短时间内酝酿不出勇气。
今天母亲的话肯定使片桐茉莉不好受，据他了解，母亲在拘留期间去“探望”过片桐茉莉。
这让他很是不安。
他没有分手的打算，他也不想分手。
但是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儿，丸井文太心在颤抖。
这是她下决心了的表情啊…

——
用纸巾擦干泪后，片桐茉莉稍微稳定了情绪，才发现丸井文太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也是红红的。
“先回去吧，织锦阿姨发现你不见会担心的。”
“嗯。”
片桐茉莉并未携带手机出来，她知道百思会帮她应付好父母的询问。
“品嘉说妈妈今天在庭上说了不好的话，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应该的。”
“茉莉！”
丸井文太低吼出声，不想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应该吗？”
相对的，片桐茉莉不明白丸井文太为何是这样的态度，这本就是她该受的，试问有哪位母亲会对伤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和颜悦色。
片桐茉莉狠狠地戳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平静的，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就算是要掏我的心，我也会给她，这是我应该的。”
“茉莉……”
少年半蹲下/身，轻轻圈住她的手指，柔软地，不带些许力气。
俯下身，将额头贴在她的手心里，声音却带着哭腔。
“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
片桐茉莉自知情绪失控，没想到最后一面还要给自己心爱的人这样难看的脸色。
她捂着嘴，咬紧牙关，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我寄了东西给你，你回神奈川后应该能收到了。”
片桐茉莉感受被圈住指尖的温度，然后轻轻抽回。
“茉莉…”
丸井文太站起身将她拥入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不想让她走。
他知道，只要片桐茉莉下定决心，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们好好地…不要分开…我们好好地…”
可以感觉到肩头的衣服湿了，片桐茉莉视野一片模糊，大片大片的红色摇晃的视野里。
多少次她从这个角度看到丸井文太红色的卷发时是怀着喜悦与害羞的心情。
如今却是模糊的。
片桐茉莉知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还会一直走下去。
她从不喜欢做事后假设，但是她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她太明白网球对于丸井文太意味着什么，太了解网球部的大家对丸井文太意味着什么。
太清楚，现在是她，是无法站在他身边的。
八角川家到底还是派了医生过来，说出的话让片桐茉莉无法挣扎。
【“病人服用过处方药，加上滥用非处方药，药物反应已经十分严重了。”
“我只能做到维持她的病情在一个适当的区域，但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没有复发的可能。”
“鉴于之前出现过的失智行为，也不能完全有效地用药物治疗来痊愈。”】
文太。
我们。
就到这里吧。

——
“呐，文太，如果现在的我，只会让你感到难过，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
“不，不是这样的，和这个没关系…”
丸井文太不愿松手，把她抱得无法挣脱，片桐茉莉只好说。
“我想看看你的脸。”
沉默了一会儿，丸井文太还是撒开了手，和以往不同，他垂眸时是向她撒娇，她以前从不拒绝。
和过去不同，她踮起脚额头抵额头，他无法俯身亲吻。
从前她羞于说情话，总是认为不好意思，但是如今再不说，就再也不会说了。
“文太，我爱你哦…
“很爱你…很爱很爱…
“不要再给我希望了…
“我给不起你未来。”

——
片桐茉莉坐在沙发上，任由身体陷在沙发里。
客厅里很安静，合上的窗连风声都透不进来。
很安静…和时候一样。
丸井穗積带着哭腔，跪在了她面前的那个时候。
她那时怎么回答的?
【不负所托…
对…
不负所托】
抬起手用衣袖遮住眼睛，片桐茉莉深吸一口气，跃起去洗手间打算洗把脸清醒。
发现拧不开水龙头的时候才回归到现实。
“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百思利索地给最后一件家具——她刚刚坐着的沙发盖上了白布，提着两人的行李箱出了门。
百朗和长久桥织锦已经在院门前的车内等候，她也该走出去了。
最终还是回了头，片桐茉莉看着偌大的客厅，关上吊灯的开关，合上了门。
“抱歉久等了，我们动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