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章●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①]
『神明的寿命有多长…』
走在愈渐稀薄的山雾里,杉山纪彰驻足在分叉路边。身旁是一整片的秋田蕗②,风吹过闪过晶莹的露滴和哗然的低语。少年带着鼻音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那是好多年前的往事了。
忘记了目的的神明举着一棵庞大的秋田蕗迷茫的站在骤雨的路口。越发暗沉的天压在伶仃的神明头顶,合着湿透了的素色和服,神明不安的抖瑟着。
少年是那时出现的,举着的伞不太大,看起来很重。神明正狼狈着。
『您是一个人么,需要同我们住么?』
大概是孤独久了,望向少年弯下去的眼角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犹豫了一下,『请等我一下。』
转身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植物埋进泥土里,施了些法术,又抚去叶脉上的水。不知道为什么留了句对不起。才转回身接了些雨水洗了手,再接过少年的伞,偏向少年一点,再退出去一点。
微微欠身,『我叫杉山纪彰,没什么能力,叨唠了。』
『我是森川家的寺岛拓笃,叫我小寺就好了。杉山桑真是温柔呢。』少年架着一副黑框眼睛,眼里闪着乖巧灵动的光。
『是杉山桑吗?!我终于…找到路了…』
强行将杉山纪彰扯出回忆的是名叫羽多野涉的青年。此刻他摁着杉山纪彰的肩膀,大眼睛扑腾了两下,在太阳的投影下透着泪花。
『啊,羽多野君…』
『啊,是涉君!』
和记忆合上的句子,脑海里显现的是寺岛拓笃从伞下冲出去的身影。
『寺岛君!』
杉山纪彰定下神冲他微笑,
『你是来找寺岛君的吗?』
『啊…不是!…那个…』
青年睁大了眼不知道该从哪里辩驳起。
他是常年住在北郊的森林里的羽多野涉,是出了名的路痴。在更早年前认识了寺岛拓笃,并常常冒着生命危险只为看他一眼。
比方说记忆里的那一次。
当眼前突兀冒出一只白鹿时,杉山纪彰吓了一跳。
当时天已经近乎全部暗了下来,森川家的神社还没踪影。
杉山纪彰一顿,只觉得身旁有一阵风刮过,伞下空了半边。
赫然出现的是一把芊绵纹路的巨伞挡住了白鹿混杂了污血、泥土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啊,想起来了。』突然按住纠结该如何回应的青年,杉山纪彰有些急促的说道,『请等我一下。』
转身钻进茂密的秋田蕗林。
『总是不知道该送你和小寺什么好…』
当时,年轻的神明慌了手脚。
寺岛拓笃是伞妖。路上闲谈时谈到过。——
可是啊,却是被连绵阴雨侵了筋骨伤了心智的伞妖。寺岛拓笃说时风轻云淡,杉山纪彰却很容易从他眼里捕捉到那抹伤悲。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索性沉默。
但是真的看到寺岛拓笃显出了原型时,他又说不出的揪心。
要说,当时有多乱,杉山纪彰也记不清了。
此时他只忙着双手倒腾,找到了当年的大叶子。
『羽多野君…记得,初见时么…』
道路上不知所措的羽多野涉懵懵的回了句,嗯。
他是当年那只白鹿。
自小因为迷路,误打误撞认识了跟森川智之修行的寺岛拓笃。
那年,他突然很想去找寺岛拓笃,谁知道半路被人追杀。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也分不清路在哪里。迷迷糊糊竟然也找到了寺岛拓笃。
他记得当时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好大好大雨。
大到他以为,他再也找不到寺岛拓笃了,他再也说不出那些话了。大概要死了吧。
然后听到了他的拓笃在喊他
『涉君!』 『拓笃…』
眼泪就那么下来了。原来他好怕死好怕再也见不到他的拓笃。
巨大的伞罩了下来,他好想睡觉,睡在拓笃怀里,可是拓笃在哭。
还有个素衣的陌生人,他紧紧护住寺岛拓笃,温柔的低语,
『请你千万别睡觉,乖。睁开眼,看着我…』
那声音很温柔却快要哭了,羽多野涉舍不得温柔的人,像拓笃那样的人哭。
然后在漫天大雨里,他们一位神明两只妖,互相勉励着,直到地上突然长出秋田蕗的嫩芽,突然拔节成长,长成一片温柔的森林。
『…后来,我就想,那就是杉山桑的力量吧…』
杉山纪彰从林间勉强穿出来,听见羽多野涉的话,停在路边,望向青年微垂下去的脑袋。不自主的靠近了点。
抬了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青年自顾自的靠上杉山纪彰的肩膀,抖着肩膀,带着哭腔开口
『杉山桑总是自谦说没什么能力…其实却是拥有着最温柔最强大力量的人呐…为了,陌生的,花草…』
杉山纪彰的手最终落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将手里的由秋田蕗做成的伞递了过去。
『不是啊。』羽多野涉疑惑的抬起头,杉山纪彰笑的温和又落寞。
晨雾最终褪尽时,神社门口有个带鼻音少年在清扫落叶
『欢迎光临神社…啊,是涉君』
羽多野涉垂着头,逆光里看不太清表情。
『怎么了,爱哭鬼涉君…唔』
寺岛拓笃嘻笑着开好友的玩笑,却被对方狠狠的抱紧,仿佛要嵌进灵魂一般。
『拓笃…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嗯,我知道。』
『可不可以不要动。』
『诶?』 『让我多抱一会儿。』
『涉君…』
其实那天,羽多野涉听到了,在秋田蕗里,寺岛拓笃和杉山纪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