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行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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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四月，天儿就热起来了，脱了外衫还不过瘾，干脆只穿一件短褂，辫子往脖子上一盘，拿起来蒲扇，走路都要带风）
（我正看着书——也不是什么好书，就探过来愿九的脸，谈一口气，只得把书撂下去，喝口茶，慢悠悠）
看，看——要你管？
（面上挂不住，赶紧把那本品花宝鉴塞在屁股底线压着。啊，这书没意思，没上本过瘾，但幸亏我老张机智，早就把皮儿撕掉。又顿了顿，两眼一抬，眼皮子一搭）
啊，你来啦？

（阿玛为什么会突然间结巴，为什么会把那本书塞到屁股底下，这不是我一个女儿家该探究的事情。我只当我的好阿玛是在研究什么机密的国家大事，不方便叫我这个女孩子知道，以免跟着他操心。虽然我心里头也大致有数，阿玛看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是关心你嘛，谁管你了。（搂住阿玛的脖子，不管他热还是不热，都亲昵地往他脸上贴）
阿玛这几天又是送信又是送苹果又是送书的，九儿要是不来看看你，岂不是显得女儿不懂事啦？

满打满算一个礼拜

（我最近在寻思一件事情，如何给我的女儿，普及这种知识。当然，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至于愿九，我是知道她的早开窍）
（茶盖子一掀，喝了一口，定定神。这个档口，合该有人给我递来一把热毛巾，敷回眼睛）
（——然而眼前只有愿九）
我的闺女当然得懂事
（顿了顿，我是向来很坦诚的）
不过书，你真看懂啦？
（有意无意，随便伸出手，抓抓她的头发，也不怕她恼怒，这就是父亲的特权了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还想干啥啊？
（又补充）阿玛忒老。听说人西洋人都说爸爸……

（自从阿玛把这个家，交给了大哥和纪平来管，他的脑子，好像就渐渐的迟钝了，越来越像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中年人，及至我长大，他又开始往老年人的方向发展，说话颠三倒四，叫我摸不着头脑。我只能胡乱应答着）
书，看懂什么书，阿玛送给我的《西厢记》，还是您身下带画儿的这本？
（西洋人管阿玛叫爸爸？倒是有趣，我学着他的发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爸爸？原来您喜欢我这样叫您吗。

（忙了很多年，活到最后，才明白，金银珠宝不是重要，重要的是，小九的身上传着我的血脉）
（这支血脉，让我很得欣慰。叫她伏在我的腿上，偶尔伸手，拿掉落在她头发丝儿上的小叶子）
……
（想回答她的问题，又想絮絮叨叨的问她功课怎么样，一阵思考，还是沉默。秋风再摇它的树枝，发出裟裟的声音，在庭院里，让我听得很清楚）
打今儿起，你的每月开销，自己做决定，得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