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转世

　　女子一袭白衣，胸口空荡荡的黑洞里鲜血已经干透，衣服清理得很干净，仅在胸口绽放了一朵暗红的血花。她眉目极精致，如盛开后近枯萎的花，绚烂中又有浓烈的萎靡死气，看不出具体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罢。奈何桥上的鬼魂并不多，她步子轻快，嘴角带着温柔欣悦的笑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手腕上挂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在一众或怨或悲或怒或麻木的鬼魂中份外醒目。
　　排着长队，等前面的穿着千奇百怪的鬼魂看过三生石，饮过孟婆汤，踏入尽头笼罩着一道金光的六道轮回。卫歆觉得这里看起来颇为有趣，也许是因为能看见吧，虽然等得时间有些长，也不觉得乏味。她摇了摇手上的铃铛，这铃铛，是阿韶亲手系上去的呢，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空荡荡的心口有了一丝温暖。
　　“这汤是生灵一生的眼泪所化，融尽一生，成就这一碗忘尘之水。”前面将军模样的鬼魂留恋不舍的看了看三生石，最终干脆利落的饮完他的孟婆汤，跳进了轮回。卫歆还没有看三生石，先注意到了空荡荡的锅，白发的孟婆看着属于卫歆的同样空荡荡的那一个碗，轻声解释。一生无泪的人她也见过，毕竟冷心冷情的生灵不少。不过她有些喜欢这个白衣女子，便和她说了几句。
　　“那我不用喝了吗？”卫歆有些苦恼，自己和别的鬼魂不一样好像有些不太好。
　　“可以喝一碗忘川河水，一样会忘记尘事，也可以不喝。”孟婆并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只是头发是白色的，眉目间有种阅尽沧桑的沉寂感。
　　“那我就不喝啦。”卫歆走近三生石，嘴角上扬，对孟婆道了个谢。
　　卫歆笑嘻嘻的看着三生石上的前生。她是一条透明的小鱼，在佛前的供桌上游来游去，那个眉间一点朱砂的漂亮和尚总会在钵里化出清香漂亮的莲花，刚开始的时候他法力不高，莲花很快就消散了，但他会继续变出一朵来代替之前的莲花。很多年后，他已经能变出永远都不会凋谢的绝美莲花，可是鱼儿已经腻了在钵里的岁月，求和尚放它出去。和尚放走了鱼儿，没想到那日日伴它的莲花也生了神智，求和尚也放它下界陪伴鱼儿。
　　鱼儿和莲花都入了轮回转世，成为一对双生子。原来阿韶上辈子是朵花啊，难怪那么漂亮。卫歆继续看她这一世，双生子为卫国皇后所出，司韶随父姓是太子，而她被认定为下一任大祭司，随国姓。两人都有繁重的学业，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双生子天然的心灵感应使彼此亲厚无比，无论什么事都感同身受。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司韶心疾发作时的剧痛，司韶也能感受到她双目永远看不到的空茫。双生子，她双目不能视物，而阿韶心脏有缺。司韶命不久矣，她就央求师父将自己的心换给了他，画面继续跳转，她看见司韶身体终于康复，将她的尸体用佛火焚了四十九天，化成一颗珠子，然后命祭司世代供奉。司韶很听话，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上朝，也像她与父皇母后期盼的那样，守卫着卫国的疆土，保护卫国的子民。只是他到终老也没有娶妻，将皇位传给优秀的继承人后，就以身为祭，送她化成的珠子入了轮回。
　　原来死后那样的温暖是因为被佛火包裹着……再也见不到阿韶了……卫歆觉得自己应该难过一点，只是胸口中的心早就挖掉了，她第一次这么想哭，但鬼魂怎么流泪？
　　她和阿韶本来就不是这六道轮回中的生灵，死后也不能转世，只会化成本体，湮灭成灰。

嘿，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继续更。

暖暖(｡･ω･｡)

莲花虽为功德所化，但卫歆只是脱离六界外的一尾鱼儿，司韶将一切都献祭，也只能为她换得一次轮回。

司韶，卫歆，三生石上的两个名字是用卫国的文字写的，不是用手感受，真真切切的看着那四个字，生涩冷清。下一世模糊不清，卫歆看着暗红色的三生石面，终究转身，她转身的瞬间，司韶的名字消失了。世上再无司韶。师父说过，人真正的死去是被所有人遗忘，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消失，阿韶是个好皇帝，卫国的子民会记得他，自己也会永远记得他。这样，阿韶也一直存在着呢。

轮回真的很大很大，卫歆站在那里就像巨象面前的蚂蚁，黑色的转盘缓慢而一往无前的向前转动，亘古不变，金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孟婆的锅里仍旧空空的，白发的女子目送卫歆跳入轮回，看她最后落入了六道中标示着天人道的门户中。
“若有缘，再见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六道中，只有天人道超脱而出的机会最大，不知她可否能从这里再出来……

第二章 卫家
卫歆只觉得跳入轮回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人物皆模糊不清，醒来时周身是彻骨的寒冷，也是她很熟悉的黑暗。有股温柔的力量在周身旋转，她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头顶说，“三哥，我们的女儿魂魄终于成型了。”
卫歆觉得周围逼仄的很，想活动活动，没想到一伸手就触到了一个柔软的屏障，“三哥，她动了！她动了！”那女子激动无比，说话都带了苦音，卫歆想说话，但一张嘴就喝进去了不知道什么味儿的液体，什么都不想说了，甚至周围冷入骨髓也不觉得如何难受。
“佛宗求来的莲花果然有用，孩儿必然安好康健。”温厚的声音想起，卫歆感觉一只大手在那薄薄的屏障外温柔的摸了摸。看来……醒的太早了，还没来得及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