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还有饼干和水,尽管我已经吃饱了;压缩饼干这种东西我在其它人的口中听说过,对它的认识也仅限如此,今日一见,实在是居家探险必备良品,我这十六岁少年吃两块就能饱。
吃饱了,喝足了——其实也不怎么算是喝足,因为不知道闷油瓶身旁水壶里剩余的水有多少,我只喝了刚好足够让我解渴的量——人就开始犯贱。我靠着墙,看看我身边的闷油瓶,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又开始想问他问题。
于是我就真的开口了。
我问他:“我说小哥,你到底是谁啊?你也是像我一样… 掉下来的吗?”我尽量地把语气装得轻松一点、随和一点,好让他感受不到我语气里面的紧张,和对他隐隐约约的一丝害怕。接着我大概等了九、十秒左右,有好几次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说出来他自己的名字了,结果他还是闭着嘴,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句话都不说。我气得几乎要吐血,情急之下对他说:
“喂小哥,我说,我掉到这里来,什么都不知道,你看起来也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你好歹得告诉我啊。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根在线的蚂蚱了吧,你这样… 憋得人难受啊。就比如,你刚才说明天有个人会来,最基本我得知道,他是谁?”
闷油瓶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干脆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也不知道是他懒得动,还是对我感兴趣了。我一看,觉得有门,就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我得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还有,他来干什么?先前你一个劲儿的说这里很危险,叫我听你的话,可你现在什么都没说… 啊。”话说到后面,我忽然醒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冲——这可能是受到了环境的影响——我把声量猛地收细;幸好闷油瓶还是那样看着我,看上去并没有把我用眼神千刀万剐了的意思。
再过了一分钟有多吧,在那段时间中间我们之间完全是寂静的,在一大段的寂静之后闷油瓶突然开口说:
“这里是哪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是谁,和明天的那个人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明天大约中午,一个男人会来到这里。到时候你躲进那个密室里,”他偏了偏头,看向石室中央:“不要出来。事情我在有必要的时候,会告诉你。”
他把头垂下去,借着烛光,我看到他又闭上了眼睛。
“睡吧。”
听到那声“睡吧”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晚上了。被他这么一说,我开始感到眼困,于是把灯台放到离我们远一点的地方,挨着墙,也像他一样闭上了眼睛。
【九】访客
“起来!”
我是被叫醒的。准确一点来说,我是被闷油瓶叫醒的。他刚说完这一句话,就一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扶正。我靠在墙上,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前的东西都是模糊的。我侧过头去看闷油瓶,他正在摆弄地板上的什么;我蓦然回想起昨天的经历,把昨天跟今天发生的事连接到一起,才醒觉,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而闷油瓶在捣鼓的,大概就是地板上的那个机括。
石室的中央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开了个洞。闷油瓶厉声道:“下去!”我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洞的旁边,依稀记得下面的密室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就把手探了下去,抓住了绳子,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等我着地了,闷油瓶就把机括关上了——我看到那块阻隔石室与密室的板子翻了上去。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我之所以从休息放松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是因为,密室里并没有灯。
密室里没有任何的光源,换言之,我现在正处于一片完全的黑暗里。我抓着那条连接着出口的绳子不敢放手,抬起头往上喊话道:“小哥你先让我上去!”密室的天花板——也就是石室的地板——的隔音功能应该不是很好,因为闷油瓶听到了我的声音。他的声音马上就从上面传了过来,闷闷的,但是依旧能听得到:“不要说话,等!”
在他的语气里我感受到了一些急切。我本来不以为他这个性子能允许他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过现在我发现自己好像是错了。除了发现自己对他的猜测错了之外,我还马上知道了,接下来要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的严重性。闷油瓶的语气这样,肯定有原因;可能是将要来临的这件事情让他十分紧张,也可能是他真的在密切提防我出声,因为这样会毁了即将来临的这件事情,更加可能的是,两个原因都是真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作声,在浓稠的黑暗里,把专注全都放在听觉上,试图听出来石室里会发生什么事。当人身在黑暗中,视觉失去了作用,其它感觉都会变得特别灵敏,我想我现在就是一个好例子。在我终于适应了黑暗和它所带来的恐惧的时候,我的头上传来了一声闷响。
听起来,就像是我起初从水池中掉到密室里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闷油瓶说的那个人,他来了。我想。
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个人可能正在石室里走动,也可能什么都没干;不管石室地板的隔音功能有多差,因着它的厚度,我不可能听到一个人正常地在上面走动的声音。在黑暗当中,我的四方八面都是虚无,我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光明,能感觉到的,就只剩下了手里牢牢抓紧的那条绳子。在听不见声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处于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