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运气.
1.
很多时候日子过去只像是重复了无数个昨天。
比如你在工作的时候忆起第一次同绿间真太郎见面的场景，入部的第一个撞到篮筐的擦边球正好出现于他走进体育馆的那一刻。隔着桌前堆积如山的文案资料你不合时宜地轻笑起来，仿佛是昨天才讲过的一个笑话，是伸手就能够触及到的东西。
但真正应该印象深刻的你们不久之前的重逢，你却不怎么愿意去回想。大概是时机并不凑巧，碰巧被他看到了应酬结束后浑身上下只剩酒精的狼狈模样。可你明明早就习惯了的，总是在倒霉或不走运的时间碰到他。这样的被他称作天命的东西，在你的眼里不过是贯穿了几乎半个人生的运气问题。
你似乎不敢给这运气下定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你唯一明白的是，不论过了多久，这样的运气重复多少次，你都不愿意再更多一次地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如意的模样。
所以那天短暂的会面尽管他没有说什么，你却格外地在意，寒暄了几句就匆忙辞别。你明明连他在提起最近生活的繁忙之时轻轻皱起的眉都看得细致，却还是一再地强调自己醉得厉害。事实证明所有的酒精只是从胃往脑袋里涌而已，不然你也不会一闭上眼整个世界都是他。
想到这里你又局促地笑，似乎是在为某一种无法掩饰的心情做辩解。但这都是徒劳，你深切地明白。这种心情就像直到现在你还无法摆脱的那份运气一般，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分明是朦胧的，却也分明真实着。
又或许，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心情，才会伴随着那种令人苦笑不得的运气。
2.
你们的初遇比回忆里想起来还要尴尬，但年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是比现在坦然很多。你不知道给对人要求有些苛刻的他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还笑着走上前去同他打招呼，熟稔得仿佛你们不过是昨日才刚刚惜别的旧友。
那个时候你看着他大概就已经察觉出了自己内心的波动，但还是很平静很细小的。绝不如现在这样，有时一句话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但不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都不变的是，就算是再怎样剧烈的心情，那也只是心情而已，是不会表露在面上的。你不这么做，也或许只是你不敢这么做。
相比你起来他的性格就要简单得多，并不直率但喜怒哀乐都一目了然。很多时候只要反过来考虑就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这也是你自我感觉良好的得意之处。因为无论是高中时候的篮球队，还是现在步入社会的交际圈里，都没有一个能够比你更了解，猜的透他心思的人。

或许你也只是习惯，因为你们彼此在第一面不怎么好的印象之下却意外地合得来。磨合期很短，就这么轻松地熟起来。你习惯了带着他去融入集体，去和他不擅长的事情打交道。也习惯了在属于他的领域，总是奉上无限的尊敬和宽容。
就像你直到现在都还很喜欢他打篮球时候的模样。当时知道他选择了医生这个忙碌的职业而不怎么再有机会碰篮球的时候你似乎是有怨言的，还硬是在休息日拉着他回高中的校园走了一圈。但怨言归怨言，另一方面你还是会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一切。
又或许是被你搁置在后院好久没有拿出来骑的板车，已经蒙上了足以缅怀一整段青春历程的灰尘。读高中的时候你总是骑着它载着他上学，理由不过是你每次猜拳都会输，正好就应证了你那很背的运气。你踩得很辛苦但从来没有觉得不情愿过，他也不是永远都在后座享受着看你努力。很多时候桌角突然出现的小豆汤和锁车时在后座发现的炒面面包，总是让你忍不住去盘问别扭傲娇的他。那个时候比现在要诚实许多，“好开心”这种话总能够随随便便地就挂在嘴上了。他只要感到不好意思就会小小地炸毛，严重一点就别过头去不再理你。每次都是你去求和，也没什么烦不烦腻。因为是和他在一起，所以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很轻松，很简单地就能够过去。
除了几场刻骨铭心到了现在偶尔做梦还会想起的篮球赛。尤其是高三的最后一场，在那之后你们就隐退了。明明已经非常努力了但依旧是败北的结局，一分之差却叫所有人都落了泪。你不敢再记起那时候的你，是如何狼狈地跌坐在地板上，就连你自己都不曾见过的绝望的模样。你唯一记得清楚的是那时候本应该比你更痛苦的他，居然很快擦干了眼泪朝你走来。又是如何一言不发地拉着你离开了赛场。昔日的队友在身后也低声抽泣着，仿佛预示着这场盛大青春的终结。
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离开篮球部之后的日子过得快得惊人，千篇一律的做作业考试之后迎来了毕业。他犹豫很久想同你填报一样的学校，却被你以成绩差异太大给拒绝回来。
“小真的成绩这么好就不用委屈自己跟我这种很烂的在一所学校啦，反正都在本地所以没关系还是可以再见面的嘛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想起来怎样都是蹩脚苍白的辩解，那时候却赤诚得单纯。他却难得地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地听你的，依旧还在动摇。一阵拉扯后你提出猜拳，熟悉的动作令人恍惚回到最初，却没想是为了分别。

他也并不是没有通知你。邀请你作伴郎的简讯被一串空号接收过去，你这才想起自己一贯忙于工作，竟连换号的消息都忘记通知他。
但你终究还是听闻到了这个消息。在据家五丁目的便利店里你同他久别重逢，你看清他拿取便当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双方都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总是刺眼异常，莫名令你感到眩晕。
时隔七年你们久违地一起吃饭。点菜时候你惊觉自己的记忆力，依旧能够准确复述他全部的喜好。一旁他看向你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你却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有精力深究其中的含义。
那天你们始终在寒暄。他简单陈述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你亦重复这个过程。提到他结婚的时候你沉默了一个间隙，细小如同他捕捉不到你情绪中片刻的低沉。但你依旧以欢快祝福的语气结束这个话题，从而避开他偶尔敏锐的视线。
交换好新的联络方式后你们分别。他的新居离你家并不远，只在反方向。你目送他在黑暗中渐远的背影，突然就看清了这么多年自己感情的因果。
也突然间明白自己的运气尚好。这么多年也没能改变掉你同他之间的什么。无论是关系，还是被你深藏不为人知的心情。
但你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从被你擅自切断联络那一刻开始改变的，不单单是无数次被你不愿回首而抛却下的时光。
4.
你记得高中时代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会上难得提起兴致的他，说是要为你做占卜。内容大概是测试被测人是一个怎样的人。结果出来的时候你清楚地看见他认真推自己眼镜努力憋笑的面容，纸条被宫地他们传来传去，最终被这帮笑得东倒西歪的人又再传回来——
纸条上写的是:是一个不平凡、超出常人的人。
然而当时被队友们当作笑话，自己却开心得不行的这样的结果:时至今日再怎么不平凡的你，却还是同平凡人一样走上了普通的，结婚生子努力工作的道路。
也平凡地，同过去最亲密无间的友人生疏，以客套回应久别重逢的寒暄。同学聚会时候不情愿被灌许多酒，无论如何讲不出真心话还不得不摆出平日应付客户的笑容。
彼时你被人群簇拥至最中央，不得不举起话筒唱一首你并不熟练也并不愿意去唱的歌曲。不过是为了不扫昔日同学的兴致，再加上自己不知何时起被默认作为那种调剂氛围的角色。纵使也有疲惫心累的日子，但在那些人眼里仿佛是永远不会脆弱的存在。

你倚仗这好运气作赌注，最后一次为了他。无论输赢，你明白，游戏该结束了。
-Fin-

棒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