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浪冲击舰艏,掀起白色的浪花,灰色的船帆遮蔽天空,船帆上旗帜飘扬,暴雨冲刷船身,硝烟四起,模糊的人影在甲板上奔跑。
“装填弹药!右满舵!”船长抓着船舵发了疯般向右转,暴雨如针刺般冲刷他的脸庞,金黄色的头发黏在脸上,眼神凶狠又带着些许憔悴。狂风吹着船帆呼啦作响,舰炮硝烟仿佛在甲板上铺了一层云雾,迷乱了视线。
数不清的炮弹从高空处飞来,仿佛死神掷下的镰钩,在船身周围爆炸,落进大海掀起二十多米的水花,一颗炮弹凿开了一个缺口,飞进船舱爆炸,断口处一片狼藉。
“罗多克万岁!”船长高举拳头,嘶吼出这句话,除了掌舵以外,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罗多克万岁!”船员们高望掌舵的船长,欢呼着,仿佛他们仰望的是上帝,一字一词都能给予他们无限的力量。
“该死的斯瓦迪亚人!大副,现在怎么办?”船长扭头看向身旁的大副,眼中尽是焦急。他是船长,他当然明白整艘船的状况,这艘船已经千疮百孔了,即使撤退,半路上估计就沉了,他吼出来罗多克万岁,不过想让船员们做好濒死的觉悟而已。
大副默默的站在一边,抓着扶手,冷漠的盯向前方,所有人都在为着这场战斗而努力,唯有他一人置身事外,仿佛与此无关。他远比船长聪明,但最多只能做到大副。
老实说船长并不想让他出主意,因为他出的根本不是人出的主意,他简直是个疯子。船长也只有在濒危时才找他,他也总能不负众望力挽狂澜,前提是他所需要的东西皆能满足。
“沃伦号还能行多远?”大副声音平静如丝,仿佛暴雨下平静的河流。
“不中弹的话还能撑两个小时。”船长尽量压低声音,不能让船员听见。
大副沉默良久,抬头望了望天空,反问道:“你想保住船,还是想保住船员?”
“废话!当然全都要保住!”
“只能选一个,要么全都得死。”
“这就是你的办法?!”
“留住船,你还能再招募船员;留住船员,他们未来会为你造出更多的沃伦号,并为你尽忠至死。现在,你自己看着办。”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我就不该请你想办法!”
“可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船长咬着牙,狰狞的面孔完全可以看出内心的挣扎,掌舵的双手不知是汗还是雨。
沉默良久,船长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船员!他妈的船员行了吧!”
大副嘴角扬起微妙的角度:“其实你和我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船长凶狠的看着大副,“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只是你的。”
沃伦号拖着残破的船身转向,白色的船帆调整角度,几个转角躲开了炮弹的袭击,顺着风离开战场。
“沃伦号要干什么?”罗伊德号船长透过单筒望远镜看向沃伦号。
“他们想逃跑。”身边的大副说。
罗伊德号船长扭头看了看大副:“你逃跑会往斯瓦迪亚港头跑?”他继续看着沃伦号,“跟上它,别忘了沃伦号的大副,那个疯子,他一定想到了什么。”
“算了吧,头儿。”大副皱起了眉头,“那个疯子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我们跟着他或许他转头就把我们卖了呢?”
船长沉默片刻,说:“跟着沃伦号,保持一海里的距离。”
罗伊德号随着波涛起伏,仿佛一堵转向的高墙,尾后留下数十米的浪花。远处斯瓦迪亚两艘舰船似乎也注意到了沃伦号的情况,跟罗伊德号做出了同样的转向,朝沃伦号追击。
“现在怎么办!”沃伦号船长觉得自己吸一口气肺里都是水,同时狠狠灌下一瓶朗姆酒。
“等。”大副继续轻描淡写。
斯瓦迪亚的冬眠号和山姆号分别跟在沃伦号后方两处,中间夹着罗伊德号,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
“林肯,你看到了吗?”沃伦号船长喊出了大副的名字,“罗伊德号和他们交上火了。”
大副冷冷的看着后方,冬眠号右弦炮、山姆号的左弦炮、以及罗伊德号的双弦炮,来回交火,白色的硝烟弥漫海面,留下无数的残垣断屑漂浮。
“等。”大副依旧是这句话。
“我们得救他,罗伊德号撑不了多久。”
“沃伦号是这四艘舰船里吨位最小,装备最差的,你要去送死我不拦你,不过我们都得为罗伊德号陪葬。”
船长突然抓住大副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凶狠的目光如同猎捕时的雄狮:“你他妈把罗伊德号卖了?!”
“你的选择。”大副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冷漠如冰,湿乎乎的头发黏在坚毅的脸上,
“但你没说罗伊德号就得为我们而死!”
“这就是战争。”
船长愣住了,凶狠的目光暗淡下来,抓着衣领的手掌也软了几分,随后又说:“没错,这就是战争,但我们也有原则。林肯,如果我们活下来,你……就离开这艘船吧,我们不需要你。”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回去掌舵。”
“你要弄清楚,我才是船长,不是你。”船长的手掌紧了几分,“你尊重我,我也会尊重你。”
“在你们眼里,我或许是个冷血的疯子。但不可否认,我始终在做正确的事。”
船长松开手掌,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大副依旧站在船长旁边,寸步不离,时而望向四周,时而仰望灰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