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毒性丘疹(第二期梅毒特徵)常被描述為碎裂擴散的玫瑰標記、紅斑覆蓋就像彈滿花苞的黃褐色地毯,高起性魚鱗癬(Ichthyosis Hystrix)的黑色疣狀增生物,宛如伏於地表迅速冷卻凝固後的火山岩;皮膚表層上所承載的「病理資訊」遠超過其他器官的可視程度,這個構造複雜的「公開」器官,因顏色或其損傷印記、不但成為政治和道德的邊界,亦變成一種能對階級描繪的評判,更是細菌理論興起後一個重要的身體識別系統。19世紀皮膚病研究中、插圖的「色彩敘述」因此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能夠有效協助內科醫生區分差異種類的皮膚病變。而別於西方解剖與病理傳統中僅以圖像敘事的描繪方式、(17世紀末至18世紀初)日本醫生—神田玄泉的《痘疹精要》(註釋1)是一種強調皮膚觸感的呈現,書中曾以罕見的質地衝突、或添用浮雕技巧,去模擬皮膚長出厚實且充滿混濁液體的腫塊(天花的其一病徵)。天花自身則因為疫苗假說(牛痘,Cowpox),促發「人體」、與源自牛身上的物質進行「交換」,讓接種疫苗(Vaccination)不斷在人畜之間的模糊邊界游移,使得此類疾病的身體顯像從囊泡的描寫更直接躍進為具象的跨種域「嫁接」,大量圖繪諷刺接種者長出牛腿、牛鼻甚至牛嘴(註釋2)。而對當時的英屬印度人來說,「接種」更接近一種宗教儀式,直至國家越發積極地介入公共醫療的範圍,或是更晚的電子顯微鏡發明之後才足以釐清這些肉眼破解不了的疾病與其內在演繹。醫療圖像的繪製至始至終都是一場複雜的內容製造工程。甚至後來攝影術對醫學的介入,並未立即發生人們所期待的(機械視角)全然客觀的技術科學倫理。「人」,始終必須作為研究材料和顯影工具間的主要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