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妄川

有言，江湖兴许会消失，但清明山定不会湮灭。那是求仙访道的必经之处，更有人传的神乎其神，清明山一徒皆是仙之所托，仙风道骨之人。武林血拼之时，而清明山则一派闲雅，无需正邪，高耸其中。
我十二岁，盘腿坐在大青石上，嘴里还叼着一片大长草，温习我派清明的武学医经，剑柄半漏松垮吊在脊梁上，一身布衣也是清爽；臂力上来了，练功之际双手交磨，树上韧叶被一股内力席卷而去，欲直刺百尺外的那棵不老松，瞬时风轻叶落。
一时分心，前功尽弃。
“所谓修仙，还真不该生杂念，得亏没叫那帮听话的跟屁虫看见！”
我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半躺在大青石后的草窝里头，悄悄想：如今突想在小师妹面前逞逞威风耍个把式也成不该想的浑事了？
不过这小日子真是不错，不由哼着小曲儿，一眼浪荡。
后头，谁成想多可笑，牛犊开始长大时，就发现了江湖循环，清明山有没有，不在修仙，而在“访道”。

清明山南是高岩绝壁，只有一条凭空辟出的窄且陡的栈道可称为“路”。栈道连着山塬上的清源湖和山下的澄明湖，据说越过澄明湖再向下走，就是那个只活在清明弟子想象里的江湖了。
只是此刻我心中并没什么“江湖”的概念，它是比澄明湖大些还是小些、清些还是浑些同我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联系。我正平举两臂提着半人高的木桶在栈道上自下而上地从澄明湖向清源湖担水。我晓得这次因听说我要改过名字，师父是生了大气的，才会教我日落之前担上百桶澄明湖水。此时时过正午，水却才运了将将少半，我因此更加不敢懈怠，只是时常会想，什么时候，澄明湖的水能够教我担尽了呢？
山塬最显眼的大青石上远远坐着最得师父青眼的沈师哥。他的功夫真好，隔空一掌就击落了多少步外的叶子，可待我再要看时，人却不见了。
这样闲哉乐哉，——我心里想。
清源湖就在眼前，于是我不再管他，一心只把手中的水向湖里倒去。

灌木高而葱茏，更与其他植被混杂，草垛也长过膝上，躺下一个人却不被察觉。正因如此，每到这季，清明山的警戒性也高了，别说这采药砍柴的本分人家，怕的便是那一行江湖见不得光的暗客，再者则是十分熟络清明山地形的逆徒，暗客大多打探清明山形式或受人之托挑动清静，而逆徒却不单单因加入其他教派即放谗言损我清明，更多的为有一流是意在师傅，志在秘籍。
我右手满掌沙土，洋洋洒洒而溢掉，如不练功，不是逗逗蟋蟀关关蚂蚁，就是这样去扬沙子，可是又显空虚无聊，于是开始将无味之事做得有味起来，师傅在早练课称我的剑有长进，她殊不知我掷石子丢叶子更准狠。这不，今个外派守“城门”的活儿就被我主动揽了，那帮乌合之众我才不放眼里，关键是这清源湖水是真清凉，百尺之外也浑身舒坦。
其实老远就听到了那轻稳的脚步，师妹小小年纪，却是不一般的韧性呢，我轻蔑的呸走嘴角噙着的又一根香草茎，右两指拾夹一块碎石，嗖的飞出，直直打在师妹小腿肚上。
来的正好，练练我这手究竟生疏了否，技多不压身，这样才够得上师傅的弟子之称。

这几日山上的日子不大太平，以故我一路来往不敢不经心巡察。而这份经心挡不住身后一路暗器裹挟着风声飞来，我心中一惊避闪不及，腿上一疼就是一步踉跄，所幸步子扎得稳才没有栽进湖里。
这就完了？我愣了半刻后心想。
不伤性命，不废功夫，这是那个让人传得穷凶极恶的山贼吗？
我回头，在地上捡起一枚指甲大小的石子，——害我唬了一吓的“罪魁”，——而后把它在手里掂掂，猛地循着来路弹回去，而后提起湖边的两只木桶，仍旧拎着下山去了。@邬妄川

嘴里不甘的一声：“失算了！”
师妹没掉湖里。
她内力什么时候也到可以抵抗这外来暗箭了，她的武功是被师傅惩罚高了水平吧？对于她什么事教师傅发怒了，我从来不问，不过叫我好奇这百桶的水她什么时候会挑完，又会怎么勘测清源湖水量被她改变了多少，一切是师傅的意思，她要给谁教训，我从来没有阻挠，这次我仍觉得是她怪。
“你是不是偷练什么功了！”立在坡地一手持剑双臂环抱，声音不重。

这话却比方才的石子来得更教人心惊：我原是从不敢或违师父的意思的，更不敢偷练什么旁的功夫。只是前几日无意在书房里看见一本内功心法，师父的笔迹，写得半成。我乘着收拾桌案略翻了翻，靠素日的强记一字不落背了下来，可还没想通透，却被人发现了？
我自然不甘心这样教他拿捏住，“哼”了一声，把木桶往地上一墩：
“我们不比师哥清闲，有工夫‘偷练’什么功夫。师哥得师父器重，没来由拿我们这些傻傻笨笨的来醒脾。”@邬妄川

看她气着似的，得意又清高的定力在那仰着头好不自在，后话却叫我皱眉怒视，指着师妹道：“你！”
随后持着剑一步步临近湖畔，也看清了师妹的身形容貌，一副琢磨透了的派头轻声重调道：“恼羞成怒了？”
一只手掂起她墩下的两只木桶，眺望一番：“哎，有自知之明！师傅叫你挑百桶，你还真放着一天大好时光去挑水，倒过来，我没有好景可看，这脑子竟自顾自数起你出现的次数来。你不许打了！”
结果我掂起往前走去，扬声道：“我来！真要瞧瞧这挑水有什么名堂。”

我劈手就要抢那木桶，——他哪里有这样好心，必定是师父派来监视我肯不肯听话挑水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试探，何其歹毒！可转念一想，师父一早就下山会友去了，明儿怕也未见得能回，便就浑不在意这人的目的，背了手，悠哉游哉跟在他身后一颠一颠地转做监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