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肃省 · 西宁府 ————
（我在西宁已然待了近十日，在屡屡看见那些嗜杀成瘾、蛮不可救的回民时，却总时不时想起百里府里的小汉生来。那日我从兰州府郊将他带回，到底费了番口舌将他留下，汉生这个名儿，是我亲给他取的，只期他能在百里府安安心心地住下。小连翘问我，后不后悔，违背爹爹的命令偷摸跟着哥哥带人来西宁援汉。实则，我不是甚么超脱世俗的高人，唯因自小行侠仗义的愿望在前，不甘习得的武技被别人道是花拳绣腿。而先前心中的跃跃欲试，也早在这几日夜晚的噩梦之中消耗大半。月上树梢，帐外的篝火烧得正旺，月儿躲在乌云后面。）
（这场纷乱，何时才是个尽头呢？）

【兰州府和西宁不过百里，却因心忧战事，片刻都不敢歇。从炎炎之时，再至黄昏，马蹄声不停，而后便是夕阳西下，明月当头。】
【六子等人忽的策马并肩，劝我休息再行。手上一勒马缰，侧头道】
此去西宁尚有几十里，你们几人之马非是良驹，恐也奔行不远。
【一路行来，倒算安稳，对着几人命令道】
你们在这儿稍作休整，本王先行一步。
你们几人无需多言，此乃军令。
【狠狠一鞭抽在马腚上，策马扬尘而去。】

（城郊半山的夜极静，偶可听得二三声火星滋滋。哈欠一起，便起了回帐歇息的心思。刚即起身，余光落在山脚下几处红光，狐疑着揉了揉眼，确信未曾看错。可这个时辰···尚未及想清楚的光景，山径上马蹄声骤近，下意识去取腰间软鞭，但见白日派去查探的人手匆匆而至，面色好不焦急）“大小姐，山脚桃李村，正遇回民袭击！他们人数不少！”
（马儿不安的嘶鸣打破营地静谧，帐子一顶接一顶亮起，哥哥一声令，肃了眉目。心一急，忙攀上云朵儿，追着前头的队伍下山。）
（桃李村实若其名，是我见过最和乐的村落。而此时，火光冲天，孩童妇孺的啼哭声四起。回民四处烧杀抢掠，遇阻则杀，有如人间地狱般惨烈。远山一蹙，前头哥哥已然冲进喧嚣的街中，袖中手早不自觉握成拳。矮巷旁传来哭声，正见一络腮胡子刀落，将妇人砍倒，再举起的刀下，俨然垂髫小童一个。腿上使力，云朵儿冲上前，软辫甩去，正缠住那人手臂狠狠一拉，“唴”的一声大刀落地。再见他眼中含怒挣扎着扯开鞭，急急朝边奔。郁气在胸，顾不得女童哇哇大哭声，不管三七二十一，自云朵儿上跃下追去）
休想逃！

【夜路难行，除了一直相随的明月晚风，便别无所有。而我长久跨在马上，双腿早已震麻，唯有踩着马蹬子的脚不住的使着力，以防从马背上衰落。复策马三刻，就已依昔见到灯火人家，未几，风声骤变，似含着兵器相接之音，双脚一磕马腹，朝火光汇聚处奔去。】
【离得愈近，情景愈清。一着回族衣衫的壮汉，举着屠刀，而刀下是一个嚎啕大哭的孩童。心头一紧，正欲引弓搭箭，却发现弓与箭囊并行李一起是挂在六子的马鞍上，索性翻身下马抽出挂于腰间的宝剑，往前急冲，可终究隔了太远，难救近在屠刀之下的稚子。唯有拼尽力气，朝着他的方向一掷宝剑。】
【剑刚出手，就见到一人用软鞭迫使壮汉丢了刀，而多行不义必自毙，杀人者跌跌撞撞朝这边逃来，正好撞在剑上。抬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皱眉，道】
是你？

（急红了眼，当下追去恨不得立时将人抽倒以泄愤。电光火石瞬间，前头的黑影就地一滞，正莫名其妙，那头他直直倒下。适才看见自前胸穿后背的一把剑，利落干净。在那剑的主人看过来的同时，我也同样忆起了兰州府郊的那一天）是你？
（尔后自然是不甘并着揶揄）怎么，满口胡言之人就不能出现在这儿了？这人合该是归我收拾的！
（此厢方想起巷里的女童，暗叫声不好，亟亟返回。孰料人去巷空，隐约掠见一抹衣衫闪现，云朵儿去了哪儿便也管不上，一心寻思着救人。跟进前头三四发足狂奔的回民，女童正被倒背在身后。长鞭挥去，打下最末人的回回帽，余下的添了警觉，越奔越快朝村口直直而去。铁了心追到底，后头传来哥哥的声儿，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哥！我去去就回！

【行了几步，从壮汉尸身上抽出宝剑，无暇顾及与她叙旧，眼眸一垂，沉声道】
此时无空多话，救下人再说。
【剑尖上尚滴着血，周遭仍有人恸哭求援，乱民暴虐，既遇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理。眼看她追着四、五回人，便顾不上思虑，亦持着剑随行追逐。直追到一个死胡同，才驻足，不测头看她，反而低声道】
你能收拾几个？

这些回民，大抵也是没什么武功在身的，我用辫束住两三个，也不是甚么难事。
（这话不假，虽则他们人多，无非是凭蛮力打杀，堪以智取化力，虽不致人死地，收拾加上救人总是可以的。加之，未曾想过他也跟来，好歹也从方才那方宝剑的力度里瞧出了端倪。心里有底气不少，信眼前的胡同虽是死的，生机却是活的。）
（言毕，率先冲上前去）看你们往哪儿跑！

【一剑挑落其中一个回民手里的斧子，再挥正取其咽喉，臂肘往回一撤，他脖颈之血便喷溅到我面上。来不及擦掉泛着腥味的血，下一刻又要手到剑到，往另一人胸口刺去。对待这些暴虐的乱民，向来不存仁心。将剑抽出，侧眼看到她已将稚子救下，问道】
你怕了？

怕？
（胡同口的回民越聚越多，仿若被前头倒下的同伴激起怒意，而战时最忌对方杀红了眼不择手段，况乎眼前人数悬殊之态。咬了咬牙，哥哥如不寻来，恐怕此番凶多吉少。追人本是因我起头，他不过拔刀相助，眼前这情态，纵我再是乐观，也大抵是难假意安慰自己说出安然突围四字的。怀里的女童因这恐惧嘤嘤地抽泣，神色一黯，手中的鞭子也握得愈紧）
当然不。可是···你本不用追来···

你也本不用追来。
【有前几个回民之鉴，巷子口的回民止步不前，却是越聚越多。这是个死胡同，我们追截方才几人至此，自然，如今的我和她二人，亦无处可逃。】
救危扶困，我心如你心。
【一手握剑防备，另一手护着她和被救下的孩童。压低了声音道】
后面有几棵高树，你软鞭使得好，应能缠住树干，带着孩子荡出后面那道墙。

（他眉目里有坚定，在夜里月光散下的罅隙里散发出一种不容人抗拒的气息，将我一肚子的话尽数堵了回去。顺着他的话往后瞧，可不就在巷尾旁院里头，几处葱茏的百年树，正笔挺地直立在后头。胸内略一揣度，使足万分之力，缠住树干节，再借两边屋瓦之力相托，勉攀上旁枝。再余力教女童滑下，当可行。前度未着意此厢，由是对他之观察生出些钦佩。这法子听着好，但是——）
那你呢？

【回民以人数之势慢慢往巷末压来，他们每人的身上脸上都带着无辜者之血，既狰狞可怖，又令人愤恨万千。握着剑的手一紧，佯作轻松道】
还是上次那句话，你怎知我打不过他们？
【这一句为了安她之心，故意说得大声，却也触怒了一点点逼近的回民，几声急速高扬的回语入耳，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的一挡挥至头顶的重刀，手上用力一撑，伸脚将眼前回民踢远，吼道】
还不快走？
【一侧目的功夫，刀斧并至，右手用剑急刺用斧人的手腕，一闪身，左臂仍不可避免的被刀划出一道大口子，急将剑往左手一抛，忍着痛左手接剑割了两人的咽喉。】

（俗语云，双拳难敌四手，再是厉害的高手，如何能抵住人海战术，我不是不懂这道理，但眼下当前，纵使反驳又怎样？巷口的回民涌上前，女童的哭声愈发大起来，自顾暗下了决心，在他那声吼传来的瞬间，疾风般奔向胡同深处末那几棵树，看准其中最粗的枝头，软鞭一抛死死缠住。足下一蹬，借力在墙边砖凸起处踩二脚，跃到树条边儿，抱着小人一跳，稳稳落在院中。更深露重，一声闷雷过后，淅淅沥沥的雨倾盆而下。）
（一墙之隔是刀刃相接之声，放女童在马厩里藏好的当口，一筐采好的沙果映入眼帘。想也没想一并取过布袋装好，背着三下五除二再用方才的法子跃上枝头，大声喊道）那群蠢猪，看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待回民回望的瞬间，将背包里的沙果一股脑儿挥洒过去，借鞭之力跳回巷口，趁着雨势一拉混战中的人）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