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六月,雨雾飘成轻烟,密密地洒在泊江上,荡出一层层温婉的涟漪。
雨声掩映着琴声,丝丝缕缕,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翁意”楼里琴声萦绕,空荡传响。那一手琴抚得感花溅泪,恨鸟惊心,似要引风而来,绵延悠长,扣人心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抚琴,脉脉情微逗。
“啪啪啪……”有人鼓起了掌,琴声戛然而止。楼里听客都知道,公子不喜人在他弹奏时发出声响,这般突兀的掌声,必然会遭到他的厌弃。
公子微微蹙眉,挥手命人撤掉银屏,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眼便望见了那个挺拔而立的男子。一袭烟绿长衫,衣角处被雨水打湿,不羁的贴着靴子,手上捏着一把冉白的油纸伞,眉眼深邃俊逸,流转风流。骨子里透着玩世不恭,偏生眼里又盛满了赞许。纵使知道自己格格不入,也不见丝毫慌张。
公子蓦然勾起了一丝笑容,甚至叫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许是笑男子坏了楼里规矩,自己却无半分恼怒罢。于是起身,踱到男子面前,先问君何人。
清风撩开九重烟雾,露出屏纱后回眸浅笑的倾城眉眼。男子闻言惊愕的注视他,只一眼便深深陷在了这脂玉公子一双剪水的桃花眼里。少倾,方答:“小生姓吴名亦凡。闻得楼中琴声悠扬,不自觉便冒失进来了。也怪公子抚得一手好琴,勾人心魄,不禁突兀鼓起掌来,不想坏了公子规矩,实在惭愧!”公子听完不禁失笑,心中腹诽:生的个伶牙俐齿,自己闯进“翁意”楼,反倒怪别人弹琴了!公子嗔目含笑,男子也笑,自是不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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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一场梦,江南烟雨缭绕,翁意楼的妙音公子竟和一个冒失的吴姓小生,乐活人间?!可以呼吸着朝雾出山拈草摘花,饮清泉,观明月。一帆一桨一把琴,一俯一仰一场笑。顺着泊江漂流,不问目的。白皙玉指抚上琴弦,混着千万丝雨滴落江面,奏出一曲邈远。曲罢,便对上一股灼灼的目光,相视而笑。天地混沌,唯有二人相偎的身影最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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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男子是九天仙人后,公子似是自嘲般笑道:“是了,那么清新脱俗,不染风尘的一个人,怎么会和我辈一般受困于红尘呢?终是我多心罢了。”又似有不甘,骨节分明的葱指抚上琴,奏了一曲激慨幽怨的《长相思》,不等曲终,琴弦绷断,一颗泪落在琴身上,晕开千般惆怅。
又是一个雨季,“翁意”楼里格外安静。公子一袭白衣坐在榻上,手执琴谱,口中喃喃。忽然梨木门被人推开,暮昏的霞光照在来者身上,晕着淡淡的光。不想也知道,这么冒失无礼的,只有他了。
来者丝毫不拘小节,径自做在他面前,唇角勾起一抹笑,定定的看着他。公子惊诧,三年了……一点也没变。
男子开口道:“想念你酿的桃花酿了,便来向你讨些吃,不知公子肯否割爱?”男子眼里都是笑意,看着他似是乞讨又似是耍赖的说道。公子还没缓过劲来,当初一声不响就留下字条走了的人,又这么坦然的出现……耍我吗?看着眼前人姣好的笑颜,公子张口:“吴亦凡,你说过你喜欢我。”面对这不着头的回答,男子并没有感到惊讶,反是从容的答道:“我是很喜欢你的呀!你看你弹得一手好琴,舞又跳得那么好,更是酿得一坛桃花酒,哪能叫我不喜欢啊?”公子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料想男子会这么答。原来是真的喜欢他的呀,喜欢他的琴,喜欢他的舞,喜欢他的酒,只是不是他所期盼的那种喜欢!但也该知足了不是吗?心下一悸,眼睛早已发酸,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因道:“三年的桃花酿,就埋在那棵桃树下,若真是馋了,便随我去取罢。”
后山有桃林,落红遍地,飞花漫天,内有活泉,一派世外桃源景象。公子记得那一天,后山的桃花已经落了一地,零落成满地的旖旎,他踩着娇弱的花瓣起舞,青袖翩扬,眉目清俊。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舞得柔中带刚。一双桃花眼里映满了漫天桃花,而男子,则坐在一旁品着他做的桃花酿,粉粉的花瓣落在他身上。不时赞许的鼓掌,宛如初见时一般。“子韬,可是这一棵?”男子突然发声把他拉回现实。定睛一看,“正是,就埋在这了,足足三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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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酒,男子似乎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拆了一坛尝尝,不住的赞道:“好酒好酒,韬你也尝尝,醇烈得紧呢!”公子说喜欢便都带走吧——他知道他是要走的。男子不肯,执意要留下一坛让公子尝尝。他酿的酒很棒。
吴亦凡终还是走了,骑一匹白马,只带上两坛桃花酿,两袖清风,无牵无挂。公子坐在楼上,看着夕阳把
男子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么潇洒,无人束得住他。。
啜一口桃花酿,辛辣的令人难受。嗬~真是好酒。三年前吴亦凡走的时候,他亲手把三坛酒埋在桃树下,三年后吴亦凡回来了,竟是惦记着他这卑微的留念,,,那为何不都带走呢?何苦留下让我难受!仰头饮尽一盅酒,泪沿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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