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小到大,我雖然成績也不差,但總是讓師長頭痛,我是個比較有「意見」的小孩,不像田馥甄總是安安靜靜的。
不過這不表示田馥甄是個沒有主見的人,相反地,其實她有自己的想法,也總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只是不習慣傾訴,不習慣張揚,但她認為是對的事情,就會默默地去做,沒有人能把她勸退。
我不禁想著,如今我這樣逃離,她會明白嗎?她會諒解嗎?她難受時會有誰陪在她身旁,觀察到她不欲言說的一切?她會等著我嗎?儘管知道我的歸去可能是遙遙無期。我其實有好多的困惑與矛盾,然而這些都還不足以讓我飛回她的身邊。
還記得那年我們在日本看到了紅花石蒜時,我只是隨手想要拍個照,她則是「咦」了一聲,而後湊近看了下。
「甄,妳體質比較容易過敏,別靠得那麼近。」遇上她我總是忍不住化身為管家婆,畢竟她是我心悅之人,我在意的對象。
田馥甄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不只體現在她的好脾氣上,更顯現於我們兩人相處之間。會讓我難受、難過的事情,她便捨不得做。我記得我們正式交往時,她聽見我的承諾後,也鄭重地回以承諾:「滑滑,我也會疼妳、愛妳、陪伴妳、保護妳的,我捨不得讓妳難過的。」
她確實做到了她的承諾,我卻食言了。
我心裡明白田馥甄不會怨我,甚至可能就這樣默默等著,但一部分的我又害怕著她決定放棄了,一部分的我又希望她狠狠罵我或是教訓我。
其實我也不很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想念卻不敢靠近。
「滑滑,是紅花石蒜呢。」我從不懷疑田馥甄說的話,不過紅花石蒜是什麼玩意?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困惑,田馥甄笑了笑。「滑滑知道彼岸花嗎?」
點點頭又搖搖頭。聽是聽過但不知道是什麼。
田馥甄指了指眼前一片紅花:「這就是紅花石蒜,俗名彼岸花。」我「哇」了一聲,原來彼岸花長這樣啊?
「滑滑,妳知道彼岸花的傳說嗎?」田馥甄自小就愛閱讀,知道這些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我原本是對這些沒什麼興致的,但是聽田馥甄似乎想說,又覺得滿有趣的,想著不妨就聽聽吧。
對著田馥甄搖了搖頭,等著田馥甄繼續說下去。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妳仔細看,應該是看不到葉子的。」我聞言,湊向前仔細看了一番,確實只有花沒有葉。
「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彼岸花被認為是地獄之花,傳說中它自願投入地獄,即便被眾魔遣回,仍然徘徊在黃泉路上,眾魔遂同意讓它開在黃泉路上,給離開人界的魂一個指引與安慰。」
我倒沒想過這花背後還有這樣的傳說,愣了一下。
而當我回過神來,便見田馥甄拿著相機拍著這一片的彼岸花,或許是那似火如焰的彼岸花觸動了我,我竟覺田馥甄猶似自火而生,帶來了一種融合光明與毀滅的能量。
愛能令人生,亦可令人死。愛是地獄卻也是救贖。
那一剎那我竟又覺得田馥甄似乎要被那片紅花淹沒,於是我上前抱住了她。
田馥甄顯然有些驚訝,放下了相機,望向我。
然後我吻了她。
不想再曖昧不明,我想和她真正地在一起。
她沒有推開我,反而給以極為溫緩的回應,就如同她這個人一樣,情感內斂卻又給人細水長流的安心感。
儘管我知道田馥甄絕對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但我認為這麼重要的時刻,我必須直接說清楚我心所想。
「馥甄⋯我們在一起,好嗎?」
田馥甄聽了笑了笑。「我們一直在一起啊。」
不知道當年那個屬於我的女孩,如今是否一切安好呢?
初中新生輔導的那天我特別緊張,不知道同學好不好相處,所幸我跟田馥甄又是同班,如此一來倒也安心不少。
小學與初中的學校都離我們兩家很近,上了初中,我們兩家的父母不約而同地讓我們自己上、下學,田媽也開始接了些案子來做,不再像之前那樣能接送我們,我倒是還好,但想到田馥甄身體不好卻還要走那麼一小段便覺得心疼。
於是,我在我的腳踏車後座上裝了椅墊,想著就由我來接送田馥甄吧。
才剛到她家樓下不久,田馥甄就下樓了。看見我騎著腳踏車愣了一下,顯然有些猶豫。
「馥甄妳放心,我騎車很穩的,而且我裝了墊子,妳不必站著,不會危險的。」若不是對自己的騎車技術很有信心,我是絕對不敢載她的。她是我珍視的朋友,我絕對不會拿她的安危開玩笑。
「可是⋯我很重的⋯」田馥甄顯然還是有些猶豫,吶吶地說著。
我打量了下,這樣的小身板還算「重」?田同學妳能不能不要這樣傷害人呢!
磨蹭了一會兒,田馥甄終究還是上了腳踏車後座。
踩動踏板前我又交代了一下。「坐穩,扶好我。」滿意地感覺到透著薄薄的制服襯衫傳來田馥甄指尖微涼的溫度,我便踩起踏板,載著田馥甄一起上學去。
開學的日子正是秋老虎發威之際,雖然田馥甄其實很輕,但騎車運動畢竟還是讓我流了些汗。到了學校,我讓田馥甄先下車,再鎖好腳踏車,田馥甄就在一旁等著,待我抬起頭,卻見她拿著手帕,伸手便要替我擦汗。
田馥甄的眼神很專注,讓我感覺到有些害羞。
我瞧著她,說不出話來,反倒是她噗哧一笑,摺好並收起手帕。「滑滑,我們進教室吧。」我輕輕「嗯」了一聲,她便挽著我的手,一道進了校門。
看了下佈告欄上教室位置的說明圖,我們很快地找到了教室。每個班有兩位學長姊作為教育班長帶著我們,向我們介紹校園以及協助我們進行幹部選舉。我們班的教育班長恰好都是女生,她們好像有所分工,我和田馥甄剛到教室時,一個短髮學姊正在黑板上寫著字,另一名長髮學姊則是擺了桌椅坐在門外來協助我們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