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娜走了以后，我经常借酒消愁。明明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姑娘，却不能拥有，必须要放手，这是怎样的一种心痛。最近喜欢携琴流连于画舫，一弹往往就是一个时辰。烟花之地是寻欢作乐的最好场所，但我不会去，我风流也是有底线的。小秦淮多是乐工，我也乐于常来，总比在别处对牛弹琴的强。单独包下一艘小船，并不喜欢太多人打扰，弹指拨弦间，倾泻出一曲凤求凰，琴声中尽是我对她的思念。船上有酒，一曲毕，临船而饮酒，遥望夜色。】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呵，她不会再回来了。不得于飞。】

-听到隔壁船上传来琴声，倒是比咱这船上琴女琴声更多了几分味道，唤过伙计问隔壁船上是谁在弹琴，伙计瞅了瞅说不知道，只晓得是被人包了整条船的，有意思。都说来这儿是买乐子的，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有个什么劲儿？起身掀了船帘立在船头上，正逢有风吹过，鬓边发丝飞扬，抬手捋了头发，隐隐约约透过船帘薄纱看到里头人的身份。秀眉微蹙，似曾相识的模样。静静立着听琴声高低起落，似诉说着无穷无尽的心思，都说曲通人心，才明白原来那船上传来琴声胜于自己船上琴女琴声的缘故，原不在技艺，而在一个情字，妃唇上扬，自己船上的琴女，为赋新词强说愁，难免落了下风
-葱指无意间触碰到袖拢中的面具，还是那日他留下的，好些日子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垂下眼眸，那日老大夫说他没事，许是医好了也说不准呢，如斯宽慰着自己。忽然琴声止，沉迷在自己的小心思里倏然抬头，见弹琴人拿了酒壶临船饮酒，看清对面人，不禁娇笑，淡淡开口，道
：大夫说你可以饮酒了吗？

【这里的船都是连着的，弹琴者也非我一人。此刻无非是求一时的清净与放纵，其他琴声只充耳未闻。酒很快就喝得见底，想叫人再拿过些来，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格日娜。可能是我醉了。往前走了几步，想伸出手拉住她，又怕这场梦下一秒就会破碎，我还想多看她几眼，就收回了手。要知道她从来没对我笑过，每次都是冷冰冰，要么面无表情，还是在梦里好。饮酒？她还是惦记我的。然而不想让她看到我酗酒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酒盏，又去碰桐木琴。】
我弹琴给你听，你别走，你别走。
【太怕这场梦会太早消失，而它又如此真实。坐好后拨动琴弦，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
格日娜，我喜欢你，留下做我福晋，好不好？
【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热切想得到一个人的心，我知道她回草原了，再也不回来了，一切全是我的梦境。老天，不公。】

-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觉得神智似乎已经不清楚了，止了随身丫鬟想跟着的步子，抬步跨上他的船。从小额娘便不让我触碰有关于酒的任何东西，因着身子羸弱的缘故，对酒味道分外灵敏。未走进他跟前，已经味道了酒精味道，好在对这味儿并不抵触，船身摇动，瞥了一眼船帘里头，果然和伙计说的一样，这船上就他一眼，不晓得为何，等看清了这船上没有那些琴女之后，心里反而松快了不少
-静静立在琴案旁边，看铜兽香炉里袅袅青烟随风摇摆，并不说话，不知道诗经里头说到的岁月静好，会否就是这般模样，对上他的眼眸，恰好看清其中几不隐藏的温柔，眸中亦新染笑容，静待曲终，不答他话，反而上前两步，葱指抚过琴弦，曲调反弹。打小额娘便要阿玛请了琴师交自己抚琴，这么些年头下来谈不上造诣，也算是略有小成，从最后一个音律又回到第一个音律，收了手，道
：琴是好琴，曲子也是好曲子，不过一个人弹琴，不觉得缺了什么吗？

【这女人莫不是想我了，习惯了先前屡屡被她拒绝，如今她变得温顺，也不再抗拒我对她的亲昵，反而让我觉得有点不适，或者对我来说，是喜出望外。抚摸着她满头乌发，沉浸其中，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我有些不敢相信。刮了一下她俏丽的鼻尖，眼底的温柔毫不隐藏。】
如果你再走，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故意叹了口气，趁着她不备，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当我的福晋，怎么也要学一样，就算是为了我。
【的确，我还是想拥有她，彻彻底底拥有她，不仅是她的人，更想征服她的心。】
这里只有我们俩，不盯着你，我去看谁？有你一个就够了。就算有一天你变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
【低头吻住这个女人，动作却很是温柔，比当时在月老祠里时要温柔了不少。无意中碰到了她的衣袖，里面似乎有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里面藏得什么？

-沉溺在他给予的温柔之中，即使我对他算得上是一无所知，却有着孤注一掷的孤勇，说不清楚哪里生出的莫名的信任感，纵然知晓或许两人之间未必会有什么天长地久的将来，却甘心情愿让他占据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梨涡浅浅，笑意萦绕唇边，如同韶光正盛时候最明艳的桃花，声音温柔，是独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明媚模样
：那我不走了，可好？
-他的福晋，他心里的人，是草原的女儿格日娜，却不是博尔济吉特卿慈，被人猝不及防的揽进怀里，连一刹那的失神也被掩去。也许我做不了他的福晋，却可以为他学一样他喜欢的东西，暂时按下鼻尖的酸意，软了声线，似是询问
：你想我学什么？
-禁不住笑开了，还未来得及答话忽然被人吻住，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却没推开他，袖中的面具因着牵扯露了出来，也没再藏着，反而大方从袖中取出面具，故意揶揄
：面具而已，怎么，你见过？

【夜风吹进船舱，酒已经醒了。对这一刻，我想选择贪婪享受而又不完全沉溺在其中。怀中人眉目如画，天生丽质的好模样，也不怪她当时如此自负。】
你不走了？你家不是在草原上吗，你家人怎么办？
【心头疑虑陡升，但身处温柔乡中，很快就抛之脑后，没有什么比享受当下更为重要。看了一看船外夜色如墨，皓月当空，对她笑道。】
我想看你跳舞，以后，只能为我一个人而跳，你能否做的到。
【人人都追求赏心悦目，我也不例外，天生喜欢能歌善舞的女人，在我看来那不是轻浮，而是享受人生的一种表达方式。格日娜拿出袖中东西，第一眼看着眼熟，等她拿到我跟前，一拍脑门，上元节种种情景再现，愣了许久。面具上的血痕映在瞳孔，有震撼、有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感慨与喜悦。原来格日娜是上元节的她！将她抱得更紧，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
原来是你！
【身旁女人笑得和一只小狐狸一样，故意肃了神色。】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要不这一会儿我就去下聘了，我的福晋。

【比起木讷而又逆来顺受的女人，确实更喜欢更有些自己想法与个性的女人，但又不喜欢过于狂傲耿直的女人，迟早会让我感到厌倦。格日娜既有她不羁直率的一面，也有她可爱柔顺的一面，算是越来越得我的心，剑眉一挑，直直看着她的眼眸。】
那我该怎么奖励你。
【刚说完又低头吻她的唇，与刚才的不同，这一次是热烈澎湃的，直到我觉得满意了才把她放开。至于怎么让她成为我福晋这些烦心的事情皆往后推不去想，我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感觉，本来以为有缘无分，没想到今日上苍再让我和她遇到，我不想放手了。哪怕她只是一个寻常牧民家的姑娘，我也想争取过来。】
还是这么口不对心。你要是不肯答应，又为何还留着那天的面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以前一直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如今知道了答案，吃下了定心丸，什么都不怕了。冥冥注定我和她就该有一段姻缘，月老还是很灵验的。】

-眉目之间，半是灵动半是娇嗔。自小识文断字，让自己拥有了超越一般平常女子的骄傲，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傲气，万事与己无关者，不入眼眸。可却在三番五次遇到他之后，在他面前将小女儿的情致显露无疑。倾心相许的人，却并非命里注定的良人，安知不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众里寻他千百度，只消遇见，或许在这个变幻无常的世道里，已经足够缅怀
-娇唇被人用力吻住，唇齿相依的缠绵与温暖，惊涛骇浪般的倾诉着他的热切，心神摇曳间恍若这样便可以换得将凡尘俗事抛诸脑后的一生一世。面染桃花新色，娇嗔道
：你别闹，这岸上人来人往的，别被人看见了
-缘分两个字，寥寥数笔，可一路而来岁月悠长，人生七苦，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短暂到不能用手指写完缘分二字，所以有缘无分变成了常见。笑靥如花灿烂，不知道他对彼此的将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也不知道若有一日他知道了自己博家小姐的身份时候会作何反应，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只是在某一天，格日娜突然消失在茫茫天水之间。
：瞧着伏羲女娲的面具有趣，便留着了。
：若我说走，你能答应吗？你若答应我便走，以后再不让你见我
-嘟囔着小嘴，娇音糯糯，原本贯是言词冷淡，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我整日进出宫闱，我都不怕，你怕了？反正京中无人认识你。
【盯着她眼眸，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把她看穿。世人都认为七阿哥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就算明天真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也不会刮得太远。不是我不在乎她的名节，而是我和她都懂，如果此刻不尽情放纵一把，到明天，能不能再见一面都成了未知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还去大栅栏，只要你愿意我把一条街的面具全部买下来送你。
【还是期待与她再见面，不，是日日相见。她的脸颊变成了桃花一样的粉红色，何时奢望过她在我跟前展现出这么娇羞的一面？犹恐相逢在梦中。】
你不会走。因为这里有我，你舍不得我。
【突然有了无穷的信心，就算有朝一日她还是要回到草原去，在这之前让我好好努力争取一把，就算无缘，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今晚。将琴又放于身前，重新弹了那曲凤求凰，比先前所弹，多了些明快。】
喜欢吗？下次我再弹这首曲子，你要跳段舞给我看。

-京中认得我的人不多，因着性子清冷，不爱同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打照面，可却不敢说无人认识，背对着河岸，便是有人经过也不至于因着一个背影便认出自己。眸染笑意，唇边荡漾着温和。听他说再去大栅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虽然自己年岁不大，阿玛也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可额娘的身子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管我也比年幼时候严格了不少，出来一趟并不容易，过了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却不忍心打破他的期待，含笑应下
：我不要买面具了，我要去大栅栏看杂耍表演，好不好？
-在他身上，没有皇室贵胄的显贵尊荣，便也少了那身份带来的不得已和桎梏。一个三等侍卫出宫以后的闲暇时光，应当无人关心吧，想到这儿不觉放松了几分紧绷的神经。听着他自信的话语不觉扫尽心中的阴霾，真不知道他是打哪里来的自信，莫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微烫的脸颊
：我是不舍得你了，可谁知道你舍不舍得我呢？我记得有人说过，只要他愿意，京城里的姑娘可没有不愿意跟着他的喏
-依旧是先前曲调，却不复刚才时候的怅然若失，曲同人心的味道，施施然应证着，眉目之间，敛去羞涩，一曲凤求凰，是昔日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时候弹奏的曲子，此后留下了文君当垆的佳话，可我不是卓文君，更没有文君夜奔的勇气，须臾，点头应下
：好，等我学会了，就给你一个人跳舞

【这个女人身上总是带着几分我看不透的神秘，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牵起她的手，摸着很舒服，是在大栅栏那时候熟悉的感觉。但是奇怪的是，一个普通牧民家的姑娘长年放牛牧羊，不应该比这粗糙得多吗，但还是想选择去相信她，可能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当然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犹记第一次见她，她的性子冷冷淡淡，少了些蒙古姑娘的热情奔放，倒是多了点汉家姑娘的柔婉。可能她骨子里还是爱热闹的，才会惦记着看杂耍，她不过也是个小女孩，可能是我想多了。听出她话里带着酸，觉得有趣，忍不住就是想打趣格日娜。】
船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醋味。
【当下已经是难舍难分，沉醉却不沉迷，仍维持着三分清醒。】
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五天后我休沐，辰时我带你去桃花坞，然后我们再去大栅栏。这次不要再拒绝，让我送你，看看你住的地方，就算让我放心好吗，格日娜

-生性对人是冷淡了些，许是随了额娘的性子。自小娇养出的眼光高于顶的心性，更是比平常女儿多了几分要强。他在身边的时候蓦然觉得心安，好似能涤荡尽一切污秽与烦乱，性子中隐藏的温柔与天真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柔荑被人拉在手里摩挲，敛眉顺目间，是独留给他的乖巧模样
-对荣华富贵，并不热衷，落娘胎时候阿玛额娘便给了丰衣足食的日子。说自己是草原女儿，也不过一时想当然，心知随着越来越多次不经意的接触遇见，他总会疑心。且不说旁的，便是出门时候想摆脱随侍丫鬟，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草原牧民，哪里有偷跑出门还拐带了丫鬟的道理。正想着下次若要出门该如何安置丫鬟的事儿，听他揶揄，浅浅一笑带过
-本以为可以还像之间一样，自己找个理由便可搪塞了他要送自己回客栈的话儿。可听他一口气说完，半点容不下自己反驳，倘若再说不字，倒显得是我心怀鬼胎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京城里的客栈着实是不了解，随意说了一个自己晓得的客栈名儿，淡淡笑着
：嗯，那过几日我去桃花坞等你便是了

【我知道，要完全得到一个人的心，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过程绝对不能一蹴而就。今夜太美，美得不像真实发生过。】
走，我送你。
【这次相送，她再没拒绝，算是很不易了。知道了她住在哪个客栈，以后也能多留个心直接找她去。晚风送凉，夜色越来越浓，远处笙歌从未停。她毕竟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哪怕来京城见识，也不能由着她大晚上总在外面。一手抱琴一手牵着她的手，离开小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