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岸行至门前,看着宋凝空荡的有些过分的院落,想起宋衍在信中抱怨家里的梨花酿没人跟他抢着喝,院子里已经埋不下了,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蓦地腾起一些失落。他很想也为宋凝种上一院梨花,听说宋凝诗书虽平常棋艺却超群,倘若只有他们两个,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疼她,宠她,在独属于他们的小院落里,去满足宋凝在战场上未能满足的好胜心。说不定他可以让着她,说不定他博弈真的不如她,可那又如何呢?那时候,他们一定有说不完的话,有走不完的路,有太多太多看不够的旖旎风光。
见沈岸只是久久的伫立在门前,隐隐有伤感的气氛蔓延开来,宋凝忍不住心中抽痛,开口却不肯放过他一般:“天晚了。”
沈岸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飘忽:“我若留在这里,你要如何?”
宋凝微有怔忪,却是一声叹息:“沈岸,你记起来了?”看着沈岸蓦然僵直的脊背,宋凝目光灼灼,仿佛要刺穿他一般:“我想了很久,纵是一缕残魂,曾经的记忆我也那么清楚的记得,你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你将刈儿送来我这里,你以为我会想要报复柳萋萋?”
沈岸微有一丝僵硬:“报复?你会自降身份去报复谁?我如何,柳萋萋如何,与你有何干系?”似在试探一般,可话未落,已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宋凝暗自紧握了裙角,却还是漫不经心道:“不错,我也只是有些好奇,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沈岸,究竟是谁罢了。”
沈岸深吸一口气,似是提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转过身来:“只是沈岸,就在这里,你要如何?”见宋凝竟真的只是淡然神色,沈岸忽有一分郁结,忍不住步步逼近宋凝:“夙清说你曾日日盼着见我,如今却怕是一面也不想见我,那又如何?即便是她也不能带走你,你终究是我的妻子,宋凝,我便是迫了你,你又能如何?”
宋凝眼中有一丝恍惚,曾经刺耳的喘息声和自己尖利的哭声犹在耳畔:“我也听闻你曾在奈何桥边等我许久,可若是此番我先轮回,你还要如何找到我?”
沈岸一时哽住,憋闷的眼中都泛红,猛然握住宋凝的肩膀,手臂上青筋都暴起,却终是不忍心捏痛宋凝:“你拿你的命威胁我?你又何必先走,你不是已经将我拿捏得很好?”见宋凝只是垂下眼眸不肯看他,才终于放弃般,却又揽过宋凝腰间最纤细处,容不得她有一丝抗拒:“可若是我先死了呢?你就半分不会难过?”
宋凝只是沉默,沈岸的悲伤太过厚重,她直觉自己也快要沉溺其中,她很想有谁来打破这静寂,打破两个人渐欲暧昧的气氛,可她这里一向少有仆从,侍茶最近不知会她便悄悄跑出去她也从未出言责怪过,此刻方觉得自己当真是太过喜静了一些。
沈岸只是禁锢着宋凝,似是贪婪般的呼吸着她颈间的香气,良久,才轻轻呢喃着:“你看,我也对你毫无办法,将刈儿送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我的心罢了。你将你的心护得很好,我也不能去责怪你伤了我的心,也不能去怪你再不肯为我伤心,我这样不值得,你又何必再多想呢?左右,我不再来扰你便是。”
宋凝轻垂了头,沈岸竟只是更紧的拥着她:“我不来扰你,你也不要再来管我,我要对柳萋萋做什么,你觉得我绝情也好,觉得我卑鄙也好,我控制不了自己,不伤她,便要忍不住来强迫你。”笑得有一丝邪魅,似只有在这里才敢说出自己的阴暗:“终归是她欺骗了我,要我受这样的折磨,她救了我一双眼睛,我可以还了她这双眼睛,在那之前,她欠我的,我也要一一的讨回来。”
宋凝不知为何,在沈岸阴沉的语声中竟有一丝害怕,猛的推开他,正要开口,沈岸却忽然收敛了所有情绪,让她的气愤和担忧都哽在喉间。
又是良久的对默,沈岸才淡淡开口:“那信,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找到。”
宋凝一时心绪复杂:“许是已经毁了,那样也好。”
沈岸只是轻笑,毁了吗?她对他最初的毫不掩饰的情意,他终还是没有机会看到。可即便是毁了,他也要柳萋萋一个字一个字的背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