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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Marco的家坐落在慕尼黑郊區,優雅的兩層樓住宅,小小的院落,種著花木。
屋裡精致氣派非凡,卻像是毫無生命的樣品屋。
Marco端來一個盤子,上面有茶壺茶杯,還有兩塊蛋糕。
“我今天第一次招待客人。”
“為什麼? ”
“因為大家都騙我,他們口頭說來,其實他們心裡不想來,所以,結果還是不來,人們是拗不過自己的心的。”
他的話還真有道理,我感覺他好像是56歲,心態很是滄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來,應該說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想來,對不對?”
“因為你要我來,我就來 !”我望著他線條優美的側顏,出自真心的回答。
他坐了下來,低垂著眼眸。
“那你是真的想來,不是敷衍我或是什麼禮貌,人們只有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而做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
我驚愕地望著他,他越來越令我費解。
“Marco ! 你不知道你有多聰明 ! 你的話簡直是哲學。”
“哲學是什麼 ? 我不懂。”他說,拿起茶杯輕輕啜著。”可是我很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他的話語很輕,卻像是鐵槌,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敲在我心上。
我瞬間臉紅了。
【12】
Marco轉過頭,眼眸低垂。
“我畫了幾張畫,你要不要看 ?”
“當然要看。”這時轉換話題簡直太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站起來,由櫥裡取出一疊畫。
“這張是我自己。”他說。
我看了看,那根本不是他自己 !
畫上的那個少年,頭髮蓬亂披散,臉上瘦骨嶙峋,眼窩深陷,嘴巴張開,仰著頭,雙手向天,似在呼喊。單薄的衣衫掛在身上,像被狂風吹捲。
那是一張蠟筆畫。
我看看他,搖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 ?”
他嘴角一抿,嘲諷的笑笑。
“有一天,我會變成這樣子。”
“你太多幻想。”我難遏怒氣。
“是真的。”他淡淡的說:“我有一天會老,說不定會窮,也許受到甚麼打擊,而變成瘋子。或者會去自殺。”
“噢 ! 不會,不會的。”我肯定的說: “你不能這麼想。”
“我想不想都是一樣。”他神色平淡。
“反正現在我不怕了,以前我是怕的。”
他把那張畫拿開,給我看另一張。
那是一張古怪的畫,畫面上滿佈著一片枯黃的草,在右上角,卻釘了一隻已死的蝴蝶。
“那隻流浪的蝴蝶死了,我把它釘在荒草堆裡。”
“你想的太多了。”我一面驚訝他畫法的大膽,一面對他灰暗的想法心驚。
“想不想都是一樣的。”
“人們也像這隻流浪的蝴蝶,好時光會在流浪中浪費過去的。我們會變形,會死去,還不如蝴蝶,可以變成不變色的標本。”
他又給我看另一張畫。這張畫顏色很鮮明,藍天綠野,點綴著幾簇小小的花。
“世界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大家野生野長。沒有甚麼教養的禮數,每人依每人的方式過活,沒有人說那一樣是正常或不正常。最多只不過是能活下來的活下去,不能活下去的就死掉,生死是很自然的事,怎樣生,或怎樣死,都是無關緊要的。”
他說完,把那張畫拿開,露出下面的一張。這張,他畫的比較正常,是一個面貌端莊的中年婦人,微閉著眼,懷中抱著一個出生的嬰兒在哺乳。那嬰兒也閉著眼,很安詳的樣子,在旁邊,他寫了兩個字的標題﹣﹣“承受”。
“只有人類承受上一代的壓力最多,不管你願不願意,在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注定。”
【13】
我的心異常混亂,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眼前這個蒼白的少年已經打亂我的生活,我費盡辛苦建立的堡壘被他輕易地毀滅。
我求救似的環顧四周。
我看到了這座精美牢房中唯一一個不是擺設的傢俱。
一個漂亮的白色史坦威鋼琴,靜靜地在客廳一角。
我忍不住走了過去,掀開琴蓋,黑白鍵符在我眼中跳躍。
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音符迴盪。
等我回神時就看到marco驚訝複雜的眼神。
“你會彈李斯特的愛之夢 ?”
“這首曲子我很喜歡。”
“再彈一首好嗎? ”他的眼神蕩漾少有的炙熱。
我發現我完全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這首曲子挺耳熟的,叫什麼名字? ”
“它叫[ I know,and I believe.],是我作的曲子。”
我的喉頭苦澀,碰到marco,我所有的武裝通通丟盔卸甲。
“我想告訴你,我已經不是那隻流浪的蝴蝶了。”
他靠在我的胸前,溫柔的低語有如夢囈。
“謝謝你,miro !”
【14】
Marco再一次人間蒸發了。
然後是Timo Hildebrand找上我。
他是philipp的戀人,三家藝廊的老闆。
更重要的是他曾經是marco家的鄰居,marco的繪畫就是跟他學的。
“Marco是一個天才,他的畫極富哲理,又有創造性,有一種神祕美。那是繪畫的最高境界,他把自己的人生觀注入畫裡,充滿無拘無束的幻想和深摯的情感。”
Timo的神情悲憫複雜。
“你知道他的家庭,當然那些自殺的情節都是他編造的,因為他是自閉症患者。雖然沒那麼嚴重,卻被他的家族視為家醜。”
“所以他沒有上學,我教他認字,畫畫,直到我搬了家,剛剛才從Phili那裏知道他認識了你。”
“他一開始找你,無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看來他的目的達到了,你改變了他。”
“現在他想繼續學畫畫,他會成功,因為他是非凡的天才,又有後天的寂寞孤獨的訓練。”
【15】
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但是,這並不表示我不愛你。
其實做出決定也不是那麼困難。
一些事情,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
無法懂得。
當我們懂得的時候,
也已不再年輕。
【16】
再次聽到marco的消息,是他得了米蘭美展青年組首獎,被譽為罕見的天才。
他在我的記憶裡一直是鮮活而清晰的,就像每年一到春天就開始翩躚的蝴蝶。
雨季過去,春天來到,時光悄悄地從指縫中溜走。
我依然埋首於層出不窮的案件裡,只有忙碌可以麻痺我的大腦。
春天寒冷清晨,我邁著疲倦的步伐,直到撞到一個人。
“對不起。”我咕噥著,讓到一邊。
那個人還是攔在我面前,直到我對視他的眼瞳,清澈如天空,湛藍如矢車菊花海。
我的眼睛發熱,腦袋轟轟直響。
“你好,我的名字叫Marco Reus。”
他歪著頭,笑容傾向一邊,伸出他的右手。
”很高興認識你。”
Marco的家坐落在慕尼黑郊區,優雅的兩層樓住宅,小小的院落,種著花木。
屋裡精致氣派非凡,卻像是毫無生命的樣品屋。
Marco端來一個盤子,上面有茶壺茶杯,還有兩塊蛋糕。
“我今天第一次招待客人。”
“為什麼? ”
“因為大家都騙我,他們口頭說來,其實他們心裡不想來,所以,結果還是不來,人們是拗不過自己的心的。”
他的話還真有道理,我感覺他好像是56歲,心態很是滄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來,應該說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想來,對不對?”
“因為你要我來,我就來 !”我望著他線條優美的側顏,出自真心的回答。
他坐了下來,低垂著眼眸。
“那你是真的想來,不是敷衍我或是什麼禮貌,人們只有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而做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
我驚愕地望著他,他越來越令我費解。
“Marco ! 你不知道你有多聰明 ! 你的話簡直是哲學。”
“哲學是什麼 ? 我不懂。”他說,拿起茶杯輕輕啜著。”可是我很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他的話語很輕,卻像是鐵槌,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敲在我心上。
我瞬間臉紅了。
【12】
Marco轉過頭,眼眸低垂。
“我畫了幾張畫,你要不要看 ?”
“當然要看。”這時轉換話題簡直太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站起來,由櫥裡取出一疊畫。
“這張是我自己。”他說。
我看了看,那根本不是他自己 !
畫上的那個少年,頭髮蓬亂披散,臉上瘦骨嶙峋,眼窩深陷,嘴巴張開,仰著頭,雙手向天,似在呼喊。單薄的衣衫掛在身上,像被狂風吹捲。
那是一張蠟筆畫。
我看看他,搖搖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 ?”
他嘴角一抿,嘲諷的笑笑。
“有一天,我會變成這樣子。”
“你太多幻想。”我難遏怒氣。
“是真的。”他淡淡的說:“我有一天會老,說不定會窮,也許受到甚麼打擊,而變成瘋子。或者會去自殺。”
“噢 ! 不會,不會的。”我肯定的說: “你不能這麼想。”
“我想不想都是一樣。”他神色平淡。
“反正現在我不怕了,以前我是怕的。”
他把那張畫拿開,給我看另一張。
那是一張古怪的畫,畫面上滿佈著一片枯黃的草,在右上角,卻釘了一隻已死的蝴蝶。
“那隻流浪的蝴蝶死了,我把它釘在荒草堆裡。”
“你想的太多了。”我一面驚訝他畫法的大膽,一面對他灰暗的想法心驚。
“想不想都是一樣的。”
“人們也像這隻流浪的蝴蝶,好時光會在流浪中浪費過去的。我們會變形,會死去,還不如蝴蝶,可以變成不變色的標本。”
他又給我看另一張畫。這張畫顏色很鮮明,藍天綠野,點綴著幾簇小小的花。
“世界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大家野生野長。沒有甚麼教養的禮數,每人依每人的方式過活,沒有人說那一樣是正常或不正常。最多只不過是能活下來的活下去,不能活下去的就死掉,生死是很自然的事,怎樣生,或怎樣死,都是無關緊要的。”
他說完,把那張畫拿開,露出下面的一張。這張,他畫的比較正常,是一個面貌端莊的中年婦人,微閉著眼,懷中抱著一個出生的嬰兒在哺乳。那嬰兒也閉著眼,很安詳的樣子,在旁邊,他寫了兩個字的標題﹣﹣“承受”。
“只有人類承受上一代的壓力最多,不管你願不願意,在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注定。”
【13】
我的心異常混亂,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眼前這個蒼白的少年已經打亂我的生活,我費盡辛苦建立的堡壘被他輕易地毀滅。
我求救似的環顧四周。
我看到了這座精美牢房中唯一一個不是擺設的傢俱。
一個漂亮的白色史坦威鋼琴,靜靜地在客廳一角。
我忍不住走了過去,掀開琴蓋,黑白鍵符在我眼中跳躍。
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音符迴盪。
等我回神時就看到marco驚訝複雜的眼神。
“你會彈李斯特的愛之夢 ?”
“這首曲子我很喜歡。”
“再彈一首好嗎? ”他的眼神蕩漾少有的炙熱。
我發現我完全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這首曲子挺耳熟的,叫什麼名字? ”
“它叫[ I know,and I believe.],是我作的曲子。”
我的喉頭苦澀,碰到marco,我所有的武裝通通丟盔卸甲。
“我想告訴你,我已經不是那隻流浪的蝴蝶了。”
他靠在我的胸前,溫柔的低語有如夢囈。
“謝謝你,miro !”
【14】
Marco再一次人間蒸發了。
然後是Timo Hildebrand找上我。
他是philipp的戀人,三家藝廊的老闆。
更重要的是他曾經是marco家的鄰居,marco的繪畫就是跟他學的。
“Marco是一個天才,他的畫極富哲理,又有創造性,有一種神祕美。那是繪畫的最高境界,他把自己的人生觀注入畫裡,充滿無拘無束的幻想和深摯的情感。”
Timo的神情悲憫複雜。
“你知道他的家庭,當然那些自殺的情節都是他編造的,因為他是自閉症患者。雖然沒那麼嚴重,卻被他的家族視為家醜。”
“所以他沒有上學,我教他認字,畫畫,直到我搬了家,剛剛才從Phili那裏知道他認識了你。”
“他一開始找你,無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看來他的目的達到了,你改變了他。”
“現在他想繼續學畫畫,他會成功,因為他是非凡的天才,又有後天的寂寞孤獨的訓練。”
【15】
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但是,這並不表示我不愛你。
其實做出決定也不是那麼困難。
一些事情,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
無法懂得。
當我們懂得的時候,
也已不再年輕。
【16】
再次聽到marco的消息,是他得了米蘭美展青年組首獎,被譽為罕見的天才。
他在我的記憶裡一直是鮮活而清晰的,就像每年一到春天就開始翩躚的蝴蝶。
雨季過去,春天來到,時光悄悄地從指縫中溜走。
我依然埋首於層出不窮的案件裡,只有忙碌可以麻痺我的大腦。
春天寒冷清晨,我邁著疲倦的步伐,直到撞到一個人。
“對不起。”我咕噥著,讓到一邊。
那個人還是攔在我面前,直到我對視他的眼瞳,清澈如天空,湛藍如矢車菊花海。
我的眼睛發熱,腦袋轟轟直響。
“你好,我的名字叫Marco Reus。”
他歪著頭,笑容傾向一邊,伸出他的右手。
”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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