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莱姆里吉斯,英格兰
1803年1月4日
致:伯莎·阿格尼斯
伯莎:
我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以往,我有话想和你说的时候,都会给你写一封信,然后偷偷藏在抽屉里。人们说,信会自己找到它的主人。迟早有一天这些信件会属于你。但我不想让你看到。
伦敦会比这里冷一些。你不喜欢寒冷。记得保暖。
本来阿诺德也想明天去为你送别的,只是他父亲的葬礼还有很多要筹备,恐怕抽不出身了。我会替他给你带一份问候。
今天下午,我路过你的院子,看到你的父亲正忙着把箱子搬上马车。你也站在一旁。对不起,我自私地没有上前和你打招呼。我蹲在围栏后,等到你们回去了,才继续向前走。我想我们的告别可以留到更好的时刻。
果然,傍晚时,你将我叫到外面。你说你对未来有很多憧憬,又有些担忧。你问我男生们都喜欢怎样的女孩:爱打扮的还是清秀的?穿布鞋的还是靴子的?你提到的那个布朗先生是大剧院老板的儿子,所以我猜他会喜欢外表美丽,性格外向的人。但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提出了婚约,说明他挺喜欢你的。他很有钱,也不会亏待你。我还开玩笑,如果你以后真的成了出名的演员,可别忘了莱姆里吉斯。
我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几十分钟了。你说了很多,大抵都是你对未来的规划。你很想往上爬,有一些成就,过更好的生活。我一直不想打断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没有话聊了,你就会走。冬天的晚上很冷。那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晚上。
终于,你转过头,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我真的毫无头绪。也许我会在镇上找一个女孩结婚,我的父母去世后继续住在这个房子里,看着镇上的人来了又走。然后你站起身,我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你说“我们要分开一会了”。你的手依旧放在口袋里,掂起脚,你凑近我的脸,在我的右颊留下了一个很轻的吻。那天很冷,我的脸甚至感受不到这个亲吻,但我努力记住了这一刻的细节。希望十年,二十年后我还能回想起来。
噢,对了。几天前我向你父亲打听了你在伦敦的住处。我会到时将这些信全部寄给你。我让阿诺德委托他等你安定好了再告诉你,如果你曾经对贝克家的男孩有好感,就阅读这些信;如果从未有过,就永远不要打开信封,把那个男孩当作你的旧友。
如果你喜欢我,你就会看到我的信。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不会看到。
我有点希望你永远不会看到这些东西。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就算赢得了你的好感,那又有什么用呢?希望你永远也看不到,不要回头。伦敦是个好地方,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并不是一个开朗的人,因为我的家庭其实并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美好——好像我总比你们少些什么。我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我从小很羡慕阿诺德,他的身边永远有一群人围绕,他也可以很容易倾吐自己的想法,但我不行。八九岁时,记得很多孩子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他的家室比较好;但庆幸地,他从未就此取笑过我(虽然他常有些骄傲)。你们都是十分善良的人。其实我都知道,也许你们也知道,但是没人戳破。
我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但我希望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阿诺德也是。他的父亲走的很突然,镇上又要换一个邮递员了,大家或许都会不适应。
我越写下去,越想告诉你这个秘密。我真的很喜欢你,伯莎。
已经很晚了。祝你做一个好梦。希望你明天一路安全。
你的好朋友
米勒·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