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克思所处时代的“服务产品”
　　在劳动价值论争论中，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判断是:马克思在19世纪是“以工业(主要是棉纺织业)为模特作经济分析，建立其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他以‘物质生产’领域为对象研究劳动价值理论，舍却了第三产业因素。”这样，人们自然“小容易从马克思的经济论著中找到关于第三产业价值问题的详细论述和现成答案”。据说原因在于，那时的第三产业或服务业非常落后，在GDP中所占的比重很有限。他们还援引马克思的一段话作为
证明:第三产业或服务业的生产劳动“同整个生产比起来是微小足道的，因此可以完全置之不理。”
然而，时至今日，“在当代世界经济和社会发展进程中，第三产业呈现迅速崛起、后来居上的态势。从横向看，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经济越发达，居民越富裕，第三产业的比重就越高;从纵向看，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各种类型的国家的第三产业比重都在增大。第三产业的兴旺已成为一个全球性的经济发展趋势。”我国也小例外。在这种情势下，有人发问:“在马克思当年研究中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非物质生产领域，今天有的已经发展成为了非常庞大的产业。……我们在研究中怎么能继续‘可以完全置之不理’呢?”(3)有人则直言:“在这样的情况卜，当我们在分析商品生产和价值创造的时候，仍然把眼光局限在物质产品这样传统的理解上，就是不妥当的了。(4）
　　在他们看来，“我们应以务实的态度看待马克思当年在论述中‘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产业”，(5)在第三产业崛起的背景下，需要“重新认识劳动价值论”。“务实的态度”是什么?又如何“重新认识劳动价值论”?一种较为普遍的理论倾向是:认为“马克思虽然在有关著作中也提到流通领域里的包装、分类、运输等劳动属于生产劳动，但在他看来，凡是服务于价值形式变化而与使用价值无关的劳动，都小是生产劳动。因此，所有非物质生产领域的劳动，都被视为不创造价值的非生产性劳动。”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必须“拓展劳动的概念”，拓展创造价值的劳动的内涵和外延，这“是发展劳动价值论的基础性工程”。至于如何“拓展”?“拓展”到什么程度?则见仁见智。有的主张将“金融、保险、电讯等”，( 2）或“科、教、文、卫、体等”，（3）或“美发美容，园林、旅游”，（4）或电信服务业、信息服务业、证券行业、家政服务业，还有“书、画等艺术品产业、表演艺术产业、教育产业、卫生产业等”（5）服务劳动统统都包含进来。有的甚至主张拓展到像“国家管理、国防治安”这样的部门。（6）
　　值得注意的是，“拓展论”者的基本理论主张竟然正式写进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还美其名曰“坚持和发展劳动价值论”。(7)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是，有的人一方面主张拓展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适用范围，另一方面又认为马克思劳动价值论本身就包含了对像“科技劳动”、“管理劳动”、“服务劳动”等等是创造价值的生产劳动的肯定。他们说:“至于服务劳动是否创造价值这个问题，从一般的意义上马克思做了肯定回答。马克思明确指出，服务是产品，服务具有使用价值，也具有价值。服务的价值就是服务劳动创造的。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凡是服务劳动，都创造价值。( 8 )

　　其次，马克思的确讲过“微小足道”、“置之不理”的话。但并非如“拓展论”者所理解的那样，指的是，从事服务劳动的人或靠提供服务为生的人比起从事第一、二产业的劳动者来说，数量有限，可以置之不理、忽略不计;而是指，这些人的劳动还没有完全地从属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或者只是处于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过渡的阶段，也就是说，这些服务劳动者的绝大多数并不是“雇佣劳动者”，而只是“服务劳动者”，所以对马克思解剖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经济关系来说，可以不去考虑。请看马克思的论述:在非物质生产中，“资本主义生产只是在很有限的规模上被应用，……这里的大多数情况，都还只局限于向资本主义生产过渡的形式”。例如，“一个作家在编一部集体著作百科全书时，把其他许多作家当作助手来剥削。”又如，“在学校中，教师对于学校老板，可以是纯粹的雇佣劳动者，……这些教师对学生来说虽然不是生产工人，但是对雇佣他们的老板来说却是生产工人。”“资本主义生产在这个领域中的所有这些表现，同整个生产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第442- 443页)这些从事服务的人，不是或不完全是资本主义生产的雇佣劳动者，但却是靠出卖自己的服务劳动为生的人，是社会商品交换体系中的一员，他们同商品生产和价值创造的关系决不是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
　　第三，所谓“不容易从马克思的经济论著中找到关于第三产业价值问题的详细论述和现成答案”，这种论断也是偏颇的。对上述以出卖服务劳动为生的人，对他们同商品生产和价值创造的关系，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并没有“置之不理”，也小可能置之不理。如果说，在《资本论》中只是在某些章节作了零星的、扼要的分析;那么，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述评斯密“关于生产劳动和非生产劳动”的观点以及赞成和反对斯密观点的人的观点时，马克思则作了大量的非常详尽具体的论述。如果说，这部分论述中有些还只是在转述斯密的观点，或者说，马克思的思路仍受到斯密的纠缠;那么，在同一手稿的最后部分，即第〔XX1〕笔记本的第1317页到1331页，马克思则从正面系统、直接地阐发了自己的见解。马克思这些关于“服务劳动”、“服务产品”、“服务业”的论述，是多年以来没有很好地加以研究而被忽略了的重要内容，也正是我们审查、检视“拓展论”者的理论结论，看其是否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原典依凭。以此来看，“拓展论”者对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同劳动价值论的关系的理论判断，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一种错误的、与基本历史事实不相符合的基础之上的。
　　需要说明的是，一些人往往将“生产劳动”与“创造价值”理解为两个完全等同的概念，而实际上，在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中，虽然两者的内涵和外延有重合的部分，但并不能认为“生产劳动”就是“创造价值”的劳动，“非生产劳动”就是“不创造价值”的劳动。本文只取“生产劳动”与“创造价值”中重合的内容，凡提到“生产劳动”与“非生产劳动”的地方，均是在“创造价值”与“不创造价值”的意义上使用。

二、马克思对“服务产品”的理论分析
　　马克思究竟是如何看待服务产品的?服务劳动与商品生产和价值创造之间是什么关系?“拓展论”符合不符合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观点和立场?让我们看看马克思的原典论述。
　　其一，马克思明确指出:“某些服务，或者说，作为某些活动或劳动的结果的使用价值，体现为商品，相反，其他一些服务却不留下任何可以捉摸的、同提供这些服务的人分开存在的结果，或者说，其他一些服务的结果不是可以出卖的商品。”(第436页) 显然，马克思区分了两种“服务”和“服务产品”。一种是其结果“可以捉摸”、同提供这些服务的人可以“分开存在”的服务和服务产品，只要拿出去出卖，这种服务产品就是商品，提供该服务产品的服务劳动就是创造价值的劳动。与此相反的另一种服务和服务产品，由于不能拿出去出卖，而只能当场直接地被消费掉，所以只是使用价值而不是商品，这种服务劳动也不创造价值。前者“例如厨师、女裁缝、缝补工等”的情况，(第150页)后者则“如一切表演艺术家、演说家、演员、教员、医生、牧师等等的情况”。(第443页)
　　在马克思看来，作为商品的服务产品和提供商品的服务劳动，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因为，“那些适用于他们的说法，对广大家仆、牧师、政府官吏、士兵、音乐家等等则是不适用的。”(第156页)也就是说，在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中，大量存在的是非商品的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即是那种其结果是不可以捉摸的、同提供服务的人是不可以分开存在的，因而是断不可能拿出去出卖的。即使是前一种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也只是在可能性上是商品，或者只是可能的商品，而不必然是商品。马克思讲:“我叫到家里来缝制衬衣的女裁缝，或修理家具的工人，或清扫、收拾房子等等的仆人，或烹调肉食等等的女厨师，……他们所生产的使用价值，从可能性来讲，也是商品:衬衣可能拿到当铺去当掉，房子可能卖掉，家具可能拍卖等等。因此，上述人员从可能性来讲，也生产了商品，把价值加到了自己的劳动对象上。”（第 156 页）如果不拿出去出卖，不到市场上交换，这些服务产品也只是使用价值而不是商品。
　　其二，“拓展论”者很快会问：现实生活中，政府官员通过自己的服务劳动比如社会管理取得自己的薪酬，表演艺术家靠自己的服务劳动比如演奏钢琴取得报酬，这难道不是一种买卖关系？难道不是一种等价交换关系？难道不是在向社会提供服务商品（劳务）？难道不是在创造价值？这里，“拓展论”者混淆了两种性质不同的东西，即“服务劳动”和“服务劳动力”。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重要贡献之一，就是正确区分了“劳动”和“劳动力”，阐明了工人出卖给资本家的是“劳动力”商品而不是“劳动”。这是我们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包括一些“拓展论”者编写的教科书中所一再强调的，但奇怪的是遇到“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时，就“犯糊涂”了。拿钢琴演奏家的服务劳动来说，他向社会出卖的是其“服务劳动力”商品，而不是“服务”商品。马克思明确指出：“生产劳动者的劳动能力，对他本人来说是商品。非生产劳动者的劳动能力也是这样。”（第 151 页）既然说，服务劳动者的劳动能力也是商品，它就具有自己的价值和交换价值。服务劳动者出卖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就要理所当然地取得等价物。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值，“这些非生产劳动者的服务的价值，是由并且可以由决定生产劳动者的价值的同样方法（或类似方法）来决定。这就是说，由维持他们的生活或者说把他们生产出来所必需的生产费用来决定。”（第 151 页）因为，服务本身或服务劳动之所以具有价值和交换价值，是“由于他们的生产费用”（第 160 页）。“生产费用”即生产和再生产服务劳动力商品所需要的物质生活资料价值。服务劳动者的劳动能力可以作为商品来出卖，这是他们同生产劳动者的共同之处；而不同之处则在于，服务劳动者不是生产劳动者，而是非生产劳动者。因为，服务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虽然是服务劳动者通过自己的服务劳动“获得”的，但却不是由他自己的服务劳动创造的。创造服务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及其价值的，则是那些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者，即那些生产劳动者。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才说：“生产劳动者为他的劳动能力的买者生产商品。而非生产劳动者为买者生产的只是使用价值，想象的或现实的使用价值，而决不是商品。非生产劳动者的特点是，他不为自己的买者生产商品，却从买者那里获得商品。”（第 151 页）

　　具体来讲，作为服务劳动者，钢琴师或歌唱家的服务劳动力可以是商品，他们服务的过程，或者是演奏一首曲子，或是演唱一首歌，都不过是其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本身发挥效用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拿听众来说，获得的只是一个使用价值：一首歌或一首曲子。听众不可能拿了同一个服务产品再到市场上出卖。听众欣赏钢琴曲和歌曲的过程，也就是“消费”一个使用价值的过程，只不过是在进行满足自身精神需求的消费，而不是像吃螃蟹那样进行满足物质需求的消费。听众付费，只是拿了自己的“收入”同一个“使用价值”而不是“商品”进行交换。他付出的是自己的“收入”，而得到的则是一次精神享受和精神消费，或者说是一个“使用价值”而不是“商品”。反过来看，钢琴师和歌唱家也没有为听众创造任何商品和价值，他只是成功地出卖了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然后从听众那里获得等价物即报酬，拿了这报酬再去市场上买到“物质生活资料”以便维持或再生产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服务劳动者，钢琴师和歌唱家依靠一次一次出卖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准确地说是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使用权，来不断地取得维持或再生产其服务劳动力商品的物质生活资料价值；反之，听众则通过消费服务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来获得一次一次的精神享受，满足自身的精神需求，自己的收入也随之一次一次地减少，腰包里的货币也一次一次地转到钢琴师和歌唱家的手里。因此，马克思说：“对于提供这些服务的生产者来说，服务就是商品。服务有一定的使用价值（想象的或现实的）和一定的交换价值。但是对买者来说，这些服务只是使用价值，只是他借以消费自己收入的对象。”（第 149 页）
　　自不必说，服务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在市场上要表现为价格，而且这种价格有时高于有时又低于其价值。拿一些人所举的帕瓦罗蒂来中国的演出来说，其出场费动辄上百万，决不能说这是其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值，更不能说这是其服务劳动创造的价值，而不过是其服务劳动力商品的市场价格。这一价格显然远远高于其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值，其“所得”远远高于其“所值”。决定和影响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格高低波动的，既有听众的喜好和需求，更有其他方面的种种情况和因素，但主要的是服务劳动力商品使用价值的质量的好坏。服务劳动本身的质量，钢琴师或歌唱家演奏或演唱的水平，也就是其服务劳动力商品使用价值的质量。在此，社会的工资规律调节和决定着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值以及市场价格。但是谨记，与其他物质商品一样，像帕瓦罗蒂这样的服务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的价格在何种程度上高于其价值，就必然会有另外的劳动者的劳动力商品的价格在同一程度上低于其价值，甚至会沦落到难以维持其劳动力商品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地步。这是价值规律的作用在服务劳动力商品上的表现。
　　“服务”是一个活的过程。马克思讲：“服务这个名词，一般地说，不过是指这种劳动所提供的特殊使用价值，就像其他一切商品也提供自己的特殊使用价值一样；但是，这种劳动的特殊使用价值在这里取得了‘服务’这个特殊名称，是因为劳动不是作为物，而是作为活动提供服务的”。（第 435 页）“服务无非是某种使用价值发挥效用，而不管这种使用价值是商品还是劳动。”〔1〕

作为活的过程的“服务”和“服务劳动”本身是不可能成为商品的。对之，马克思说得非常明确：“商品……如果它不表现为物的形式，它就只能表现为劳动能力本身的形式，但永远不能直接表现为活劳动本身”。（第 164 页）这是因为，“商品的概念本身包含着劳动体现、物化和实现在自己的产品中的意思。劳动本身，在它的直接存在上，在它的活生生的存在上，不能直接看作商品，只有劳动能力才能看作商品，劳动本身是劳动能力的暂时表现。”（第 163 页）也就是说，只有两种商品存在于商品世界中，一种是“物质商品”，一种是“劳动力商品”，劳动或服务、劳动过程或服务过程永远也不可能直接地成为商品。当然，马克思认为，它可以间接地成为商品，或者说，商品需要“通过某种曲折的途径，才能表现为活劳动本身”。（第 164 页）这是因为，正如在商品的意义上，劳动力商品最终要“还原”为这样那样的“物质商品”一样，服务或劳动过程最终也要“还原”为这样那样的“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劳动和服务过程是使用、消耗各种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的过程，这个过程本身直接地看不是商品，但可以还原为商品即各种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反过来讲，使用、消耗各种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的过程，也就是劳动过程或服务过程，服务劳动必然要使用、消耗这样那样的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服务劳动过程的“消费者”为这种消耗支付等价物，提供报酬，就表现为对服务劳动的购买。因此，从根本上讲，服务劳动力商品由各种物质商品构成，服务则由各种物质商品和服务劳动力商品构成，服务本身只是具有商品的外观。

　　其三，“拓展论”者还会问：照此看来，只有“物质产品”才是商品，只有“物质生产劳动者”才是商品生产者和价值创造者。若是这样，如何解释充斥市场的那些非物质商品及其价值？比如，商店里，“一本书”、“一张唱片”的价值作何解释？受到产权保护的“一项发明创造”的价值作何解释？门票收入不菲的“一台戏”、“一场话剧”的价值又当作何解释？
　　可以肯定地说，在马克思那里，没有“精神 - 文化”商品和“政治 - 军事”商品这一说。只要是商品，或只要在商品的意义上，就都是“物质的”，就都是“物质商品”。劳动力商品不过是物质商品的另一种存在形式。“一本书”、“一张唱片”，在它是“精神 - 文化”产品的意义上，决不是商品；而当它在市场上作为商品买卖时，就只能是“物质的”而非“精神 -文化的”。“一台戏”、“一场话剧”也是这样。这是因为，只有“物质产品”，才能与生产劳动者“分离开来”，才能拿到市场上进行买卖。前述服务劳动者中“极小部分”的可能的商品生产者，之所以可能，就在于他们提供的是“物质的使用价值”，“这些非生产劳动者只有极小部分能够直接参加物质生产”。（第 150 页）
　　为观看一场话剧而支付门票，作为门票的货币就是这场话剧的市场价格。这话剧具有价值，或者说包含了价值，但永远不可能是商品。因为，门票不是话剧本身价值的货币表现，而是对话剧演出过程中所消耗的各种物质商品和劳动力商品的价值的购买和支付。一场话剧之所以具有价值，也不是参与其中的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劳动创造的，而是生产那些维持或再生产他们的服务劳动力商品所需要的生活资料，以及生产演出所需要的各种物质商品的物质生产劳动者创造的。演员、工作人员只是通过自己的服务劳动，维持或再生产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话剧含蕴的各种非物质的内容，比如它的主题、情节、人物，它的表演理念、表演方式、表演处理，它的舞台意象、舞台设计、舞台调度，它所表达的思想感情、真善美等艺术理想，与一场话剧中包含的价值和这价值物的商品规定没有任何关系。这些东西都只是一种“使用价值”，是演员、导演、编剧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劳动力商品，以及道具等其他各种物质商品的使用价值的总效用。它的质量和水平影响决定着一场话剧在市场上价格的高低。
　　一本书可以出卖，可以是一件商品。若是作家拿了自己写的一本书到市场上出售，其价值包括两部分。一是作家劳动力商品的价值，一是他写书所耗费的各种物质商品如笔、墨、纸、砚等的价值。这书若是出版社出版的，以上价值之和就要以“生产资料价值”的形式进入物质商品的生产过程，并遵循物质商品的价值生产、价值构成和价值决定的一般规律。不言而喻，无论在哪种情况下，一本书的价值与作家的创作过程，与他的谋篇布局、创作风格，与这本书的故事情节、人物描写、艺术手法、思想内容，与书中张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因素和内容作为书的使用价值影响调节书在市场上的价格。在此情况下，即使一本格调低俗的书也会具有价值并能在书市上卖得好价钱。
　　最后来看“科技发明”的情况。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科技发明是要受到“产权保护”的。应用科技发明成果，须得购买产权，支付报酬。发明成果是一种商品，它本身具有价值，但这价值并不是由发明者进行创造发明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决定的，发明者只是以劳动力商品的形式加入发明成果的价值确定，除此之外就是发明过程中所使用、耗费掉的其他各种物质商品的价值。同样，发明者的劳动过程，其具体内容，如是哪个领域的发明，具有怎样的科学意义和社会意义，则同发明成果的价值决定毫无关系。这些因素和内容也作为发明成果的使用价值影响调节它的市场价格。在此情况下，即使一项社会危害极大的发明创造也会具有价值并能在产权交易中获得好价钱。

　　总之，一切服务劳动和服务产品，无论是“政治 - 军事”的，还是“精神 - 文化”的，只要它们是商品并具有价值，就必然是“物质的”，或者说是物质的东西所具有的。非物质的，或者说没有物质载体的，或者说不“物化”凝结在一个物质的对象中的，就不可能是商品，耗费的劳动就不可能是创造价值的劳动。服务产品的商品特征和价值规定，与其中的非物质内容比如它的政治的、精神文化的内容，与它的文学的、艺术的、科学的规定没有任何关系。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才说：“一切艺术和科学的产品，书籍、绘画、雕塑等等，只要它们表现为物，就都包括在这些物质产品中。”（第 165 页）他还说：“任何时候，在消费品中，除了以商品形式存在的消费品以外，还包括一定量的以服务形式存在的消费品。因此，消费品的总额，任何时候都比没有可消费的服务存在时要大。其次，价值也大了，因为它等于维持这些服务的商品的价值和这些服务本身的价值。”（第 160- 161 页）这里，“维持这些服务的商品的价值”就是指服务劳动过程中所耗费的物质商品的价值，“这些服务本身的价值”就是指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价值，而决不是像有的“拓展论”者所解读的那样，“是服务劳动者所创造的价值”。　　

本文摘自王峰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与当代社会发展》
在我看来本文有这么几个亮点：
（1）区分了服务本身与服务劳动力——只有服务劳动力才能作为商品出售，服务本身并不作为商品。
（2）区分了“获得”与“创造”——服务劳动者出售自己的服务劳动力商品，但这种商品并不是他创造的，只是他“获得”的，创造服务劳动力商品价值的是维持他生产和在生产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劳动者。
（3）区分了价值与价格——价格可以围绕价值上下波动，在演唱会、文学作品中，调节市场价格的是服务劳动力商品的使用价值，服务劳动商品的价值并不由服务劳动者决定。

这么有价值的帖子居然没人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劳动价值论”就讨厌，这会让人不加思索地以为“劳动创造价值”。

好文章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