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在艾丽娅十六岁生日的第二天，普爷去世了。
是肺病，村里的医生这样告诉她。他年轻的时候在海上受了太多的罪，老了身子自然不好，能活这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
医生也告诉她她很幸运，她没有被传染。
艾丽娅知道，普爷多活了这些年和她仍然是健康的这两个奇迹都要拜七年前那个流浪而来的男孩所赐。他说他是医生，他们帮了他，给了他食物和几天的住所，作为回报，他给了他们廉价而好用的药方。
普爷的葬礼很简陋，也几乎没有人来参加。没人想接近肺病患者的尸体。
艾丽娅在村庄后的山丘上给普爷挖了一个小坟墓，并且竖上了刻着歪扭字迹的墓碑。她跪坐在墓前合十祈祷，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身后是七年前被毁掉的宅院废墟。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艾丽娅躺在自己的硬床板上，黑发铺开，她漫无目的的看着天花板，神情一如从前呆愣。
‘他们刚刚往东边的岛去了，你走西边吧。’
那时候，在阴暗的地下菜窖里，艾丽娅拿着蜡烛，对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孩说。
男孩的脸在跳动的火光里看起来毫无孩子的纯真，反而像是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他说‘看来我还要感谢你昨天指错了港口的方向耽误了我的行程，我要是顺利到了东边的岛就糟了。’
‘那样的话，我就告诉他我没见过你。’艾丽娅说‘我不怕他。’
男孩无奈的盯着艾丽娅看了一会，别开头说‘你根本没资格在他面前谈勇气。’
一夜无梦，又好像做了无数个梦。
艾丽娅在黎明之际就起床了。
她扎起头发，把屋子里所有有关水文和气象的书籍纸张都收拾好，单独装进一个箱子，另一个箱子装不多的衣服和日用品。
她穿上一件旧的短外套，拎着两个箱子走出了家门。
在港口，艾丽娅搭上了一艘货船。
她站在船尾看着越来越远的岛，愣愣的。
‘小姐，你一个人出海去干什么啊？’一个船上的商人学徒走过来和艾丽娅搭讪。
艾丽娅没看他，眼神仍然呆滞的盯着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我去当海军。’她说。

Part5
烈日当头，操场被晒得炽热，热气甚至扭曲了远处的人影。
在教官大声的吼叫里，新兵们气喘吁吁脚步紊乱的往前跑。没一会儿，就有意志薄弱的家伙伸着舌头趴在了地上。然后立刻被烫的跳了起来。
健壮的教官一脚踢上那个人的屁股，指着那个人的鼻子吼道‘你！多加两圈！’
其他新兵都老老实实的立正在原地，生怕教官的怒气会迁到自己身上。
在一群小伙子后面，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只露出了制服帽子的顶。
‘艾丽娅！’教官粗鲁的喊道。
‘是！’艾丽娅像模像样的大声回答，然后跑步到队伍前面，面对教官站好。
教官用轻视的眼神看着她，扔给了她一把扫帚说‘一会要训练力量，你到一边打扫操场去。’
那些新兵忍不住发出低笑声。
艾丽娅握着扫帚，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教官，说‘报告教官！我打扫的能力很强，不需要训练了，我想去练习力量。’
新兵们发出更明显的笑声，他们在嘲笑艾丽娅像个傻子，而且还是个能干活的傻子。
教官对新兵们吼道‘都把嘴闭上！我让你们笑了吗！’
立刻鸦雀无声，唯有艾丽娅充满热诚的期待眼神烦扰着教官。
教官看向她，说‘这不是女人干的活计，让你打扫就去打扫，这是命令！’他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苛刻，内里的粗鲁却少了许多。他有点同情这个傻姑娘。
艾丽娅的眼里看不出任何遭受打击的失望，她立刻立正站好敬个军礼大声说道‘是！’。然后抱着扫帚跑到远处，沿着操场的边缘开始一点一点打扫。
细瘦的身影在热气里被扭曲，她认真的清理着偌大的操场，毫无怨言。
‘都看什么！给我滚去训练！’教官如是对盯着艾丽娅腰看的新兵们吼道，他们吓得当即集体应和‘是！’，然后转身跑步到操场另一边的训练场地。
‘鹤女士，您看她行吗？’
操场后面的办公楼一层，一个高个子的女军官和一个官位更高的老妇人站在窗口，看着操场上发生的事情。年轻女军官如是问到。
‘她不是战斗的料，’鹤回答‘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需要扩充航海小组用来指导安全的航线。米凯教官给我看过她的笔记和研究，我认为她可以。’

Part6
‘唐吉坷德·多弗拉明戈。’
艾丽娅端着刚打好的饭，站在食堂告示墙前，自言自语读着新报纸头条上的名字。
她看到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个在硝烟中笑着的人。诡异，可怕。她却只是歪了歪头。
‘看什么呢，大气象家。’一个同寝室的女海兵走过来，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样子非常熟络，她看到那报纸的时候露出了一副她早就看过了的神情‘是那个七武海啊，听说他又帮世界政府灭了个不听话的国家，啧啧，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艾丽娅盯着那张照片，好一会才说‘我见过他。’
‘啊？’那个女海兵露出了一脸不相信，‘你说什么梦话呢，见过他你还能活下来？’
‘我真的见过他，雪伊。’艾丽娅毫不怀疑的说‘小时候见过。’
雪伊摸了摸艾丽娅的额头，疑惑说‘没烧啊，你怎么突然开始胡说八道了，平常明明是个超级老实的人。’
艾丽娅用那副标准的、呆愣而执拗的眼神看着室友，强调说‘我没胡说八道，真的，他去过我长大的村子。’
雪伊叹了口气，让着小孩一样的说‘好好，你没胡说，我都信你行了吧？’然后她语重心长的提醒道‘但是这些话可别让鹤女士听见，她好像曾经一直在追击那个海贼，有几次差点就成功了。可惜他成了七武海，鹤女士即使是中将级别也不再有权力追查下去。她肯定很讨厌那家伙，你后天就要成为上士了，千万别在升官之际犯错误哦。’
提到晋升，艾丽娅嘴角扬起浅笑，她说‘不会的，鹤女士一直对我很好。’

Part7
德雷斯罗萨近海，一艘军舰被击沉。掌船的大佐被一击毙命，普通士兵也多半坠海或者直接被杀。现在还活着的最高官衔仅仅是上士。
艾丽娅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灰头土脸满身划伤和淤青的被两个穿着黑衣的小喽啰押着走路。她的帽子早就丢了，制服也破破烂烂的，好在头发还是扎起来的，没有彻底凌乱。
她的眼睛被船上的火焰和黑烟熏得仍然睁不开，她看不太清自己到了哪里，一扇门被打开，眼前的光线变亮，然后她被一脚踹上了膝盖的后弯，跪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模糊的看见逆光之中有一个人翘腿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旁边还站了个个子很高的人。
坐着的人笑说‘迪亚曼奇，不是告诉过你要留活口吗，怎么就剩了这么个小丫头。’他的语气毫无责备，反而带着调侃。
‘抱歉啊，他们都太弱了嘛，那个大佐，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军衔她就掉进海里死掉了。’高瘦的人说的虽然满不在意，但是其中却有一丝心虚。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搞砸了任务。
艾丽娅还记得，大佐是被一条飘带砍死的。它原本只是随风而来，却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把利刃，扎进了她的心脏。
那时候船上混乱不堪，她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不、不是奇迹。是大佐死后那个高瘦的海贼好像有些后悔，听到了有其他海兵叫她‘艾丽娅上士’之后才故意活捉她的。
坐着的人仍然轻松的笑，对艾丽娅说‘所以，上士小姐，现在把你们这次来访德雷斯罗萨的目的告诉我们好了。’
艾丽娅的眼睛似乎能看清一些了，她抬起头来，看见铺展在椅子上的粉色羽毛大衣，诡异可怕的笑容，和一副弯弯上翘的墨镜。
他的样子和八年前的记忆重合，原来她这次的遭遇，其实是一次不幸的重逢。
他大概不会记得我。她想。
‘我不知道。’艾丽娅说‘我是文职上士，负责组织勘测水文和气象，还有制定航线，军事机密不会告诉我，我没有那个权限。’
高瘦的海贼似乎是因为艾丽娅这个仅存的‘任务没有失败的证据’居然如此嘴硬而恼羞成怒了，他恶狠狠的对艾丽娅说‘小姑娘，你以为是谁让你活下来的？你最好快点说出来，要不然你就去海里和你的大佐作伴好了！’
艾丽娅木然呆愣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声音平直的回答‘我说了，我不知道。’
迪亚曼奇被激怒就要拔枪，坐在椅子上的人抬手阻止他，他说‘不用这么认真，’他看着艾丽娅，脸上带着笑‘说不定她真的不知道，毕竟，’他低笑两声，说‘她可能是那艘船上最诚实的人啊。’
他还记得我。艾丽娅想。

Part8
鹤像是艾丽娅的第二个老师，她们在两年间的相处很好，她发现了艾丽娅的天赋，并且不断地提拔她。艾丽娅很喜欢也很感激鹤，但是她不确定鹤能不能把她赎回去。
因为海军本不应该再去调查七武海的任何犯罪行为，可是鹤却这样做了。在法律上她们首先输了。
这听起来很不合逻辑，她们在做的是揭发黑暗保护民众的正确的事情，却要因为法律的规定而退缩；她们在捍卫世界政府真正的尊严，却要遭到政府的责难，甚至连她的生命也无法保障。
这不公平，相同的例子却比比皆是。
她知道，没人会在意她的命运到底公不公平。
艾丽娅抱着膝盖坐在漆黑牢房的稻草上，看着潮湿的墙壁，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可能会死，这里太远了，鹤女士救不了她。
但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活着呢？在没有日月的牢房里不知道时间，但她猜测应该过了至少两天了。
光线太少，她又困了，她把脸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
眼前模糊的切换着小时候安稳生活的画面，中间也穿插着成为海军之后的事情。很美好，很舒服，她喜欢那种有归宿的感觉。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有钥匙晃动的声音接近，一个穿黑衣的小喽啰打开了牢门，说‘你可以出去了。’
艾丽娅睁开黏腻的眼睛，没有思考就问出来‘我会去哪？’
‘去见家族干部吧。’他说的不太确定，然后不屑的说‘幸运的家伙。’

Part9
艾丽娅洗了澡，梳了头，处理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是一件淡色的连衣裙，很普通，但总比破烂的制服要好，至少她看上去像个女人了。
她有了一个小房间，墙上贴着一副巨大的德雷斯罗萨地形图，一副近十年德雷斯罗萨近海降水曲线图，还有一个装满了书籍的书柜，和摆好了各种测量、计算工具的书桌。
唯一缺少的是她积累了多年的笔记，它们在军舰上被烧毁了。
桌边堆了一整摞文件纸张，她拿起钢笔开始着手整理那些零散无序的数据。这是这个国家的海贼国王交给她的任务。
重回本职的感觉，有些微妙。
‘管她是海军还是海贼，上士还是下士都无所谓，只要有能力都可以用。’那时候，海贼国王翘着腿仰躺在泳池花园的沙发上，笑着拒绝了迪亚曼奇反对留下艾丽娅的意见。
‘但是，多弗。’迪亚曼奇一脸担忧的说‘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傻子，天气和航向这种重要的事情你真的放心全都交给她？而且我觉得她多半会为了报私仇而报告错误的信息，这种家伙要是什么都不招的话还是早点杀掉好了。’他说着，恶毒的看向艾丽娅。
艾丽娅刚从黑牢里被提出来，浑身脏兮兮的，比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还狼狈。她不太在意迪亚曼奇的厌恶，更没表现出任何害怕，她心里很平静，因为即使是最坏的发展她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或者说，还能再见到阳光对她来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她就只是那么愣愣的站在两人面前，没说话也没动作，甚至没表情，像个掉进过泥里的蜡像，莫名其妙的呼应了迪亚曼奇那句‘傻子’的咒骂。
海贼国王低笑了两声，接着说‘到底好不好用用了才知道，毕竟鹤那样的家伙都能欣赏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他说完把头转向艾丽娅，问道‘所以，现在告诉我，你打不打算在我这里做事？’
迪亚曼奇的嘴角撇出了难堪的弧度，他知道这是多弗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艾丽娅感觉到他刺骨的凝视，她抬起眼看过去，呆呆的想了一会。她知道拒绝的后果。
终于，她说‘我不做海贼。’
艾丽娅看到迪亚曼奇的眼底一瞬间同时闪过吃惊和得逞。
海贼国王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他转过头去，笑说‘Baby—5，你带她去清理一下。’
他说完，迪亚曼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几秒之后迪亚曼奇明白了，他看向艾丽娅的眼神变得更狠毒，其中也多了一丝高看。
不远处正在喝果汁的漂亮女人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然后红着脸高兴的举起双臂喊道‘好的！我被需要了耶！’然后风也似的跑过来挽起艾丽娅脏兮兮的手臂，热络的说‘走吧！我们去洗澡！’
艾丽娅被这个力气超级大的女人几乎是拖走的，在出门之前她回望了一眼海贼国王，他仍然保持那个很舒服的姿势看天，嘴边带着笑。
毫无原则。艾丽娅在心里这样评价。
资料实在是太多，艾丽娅整理了一个下午也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她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清光。
她撑着下巴远望，远处的高塔上用黑漆画着巨大的笑脸标志。在这个被换过天日的国家，到处都有这种标志，表明这里是海贼的国度，海军一步也不应该涉足。
不过，艾丽娅相信，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更没有一道必须在海贼和海军之间做出唯一选择的题目。
至少艾丽娅不会给自己出这道题目。
在这个奇怪的国家，只有加入了唐吉坷德家族或者穿上家族喽啰可笑的黑衣才算是海贼，而除了这些人，为德雷斯罗萨效力的人还有很多，例如街上的警察，王宫的仆人，这些人效忠于王国，而非家族，他们是公职或者庭臣，而非匪类。为了活命，艾丽娅选择了成为这种灰色的人。
这里的海贼国王是个毫无真正原则的人，只要能为之所用，他不会在意她选择什么样的身份。这对于那个海贼国王来说可能没什么区别，毕竟在他眼里整个德雷斯罗萨都是囊中物，可是对于艾丽娅来说，意义重大。
幸好，艾丽娅对那个海贼国王的认知是对的。她今天真的是在地狱边上走了一圈。

Part10
清晨六点，王宫会议室的长条桌两边就坐满了人。他们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贸易、建筑、资源、造船、外交等等。他们的外貌、年龄各异，有蹒跚的老人，有健壮的青年，有艳丽的女人，甚至还有一个比艾丽娅还年轻的少年。
这些人都是和艾丽娅一样，为这个国家效力的灰色人物。他们专心致志的研究自己的领域，完全不过问政治，更不过问唐吉坷德家族内部的事情，唯一的任务是定期汇报和讨论国家事宜。对他们来说，国王是谁或者合法与否都无所谓，他们对任何一任国王都摆出相同的姿态，礼貌、冷漠。
海贼国王坐在长条桌的主位上，把腿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枕着头，逐个聆听着庭臣们的发言。
这几次参加会议艾丽娅都坐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样，沉默的听着别人的汇报，轮到她的时候就声音平直的阐述观点。
会议甚至不像是会议，因为根本没有讨论的过程，就只是大家逐个发言而已。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时候艾丽娅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明白了，因为国王会自行作出所有判断，他需要的只是信息。
早会不紧不慢的结束了，在收拾纸张和书籍的声音里大家起立离开。
‘艾丽娅，’
听到他的声音，艾丽娅抱着书和资料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留下。’
艾丽娅省去了回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其他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外走去，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对开的大门关上，国王才开口，他仍然保持着那个过于随意的姿势，相比之下艾丽娅看起来非常拘谨。
‘第一次，你把错误的航向告诉了我，让我扑了个空，我没抓到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名气不小的海贼，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回来报仇；第二次，你打着曾经追捕了我好几年的海军的旗号鬼鬼祟祟的来到德雷斯罗萨，不知道要搜集什么对我不利的信息。这两次无论哪次都足够杀掉你了。’
这些事实艾丽娅都记得，她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不过她当然不会主动去问。艾丽娅看着他，虽然无声也没有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到她有一丝紧张。
看到她的僵硬紧绷，国王笑了一下，说‘不，应该说要杀你这种小丫头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但是我还是让你活到了现在，就算你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吧，我需要看到你的价值和回报。’他似乎在故意强调回报两个字，那带笑的语调很诡异，让人听着心里发麻。
艾丽娅看见他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座椅的扶手，她知道那意味着一个人正在盘算什么。她不自觉的别开头看着桌面，说‘整理和总结不是那么快的事情，你给的资料太庞大冗杂，我需要时间。’
‘但是把你抹掉可是件很快的事情啊。’他说的很轻松，很不在意。像是八年前一样，他的话语里总是带着那么一种蛊惑的味道，这次还多了一点轻浮。
艾丽娅仍然看着桌面，假装不知道他正看着自己脖子的灼热眼神。
暗示太明显，她从来没这么脑袋冒汗过，死死地盯着桌面绝不抬头对视，她觉得似乎一对视就会出什么状况似的。
艾丽娅忽地想到了什么救命的借口，然后暗暗平稳气息，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他，稍有着急的说‘其实除了气象，我还会别的。’
‘哦？’他很耐心的用期待却假惺惺的语气反问‘是什么？’

Part12
最近开早会的时候，艾丽娅总是坐在距离门最近的地方，一旦散会就立刻走人，一秒都不留。

【今天先这样，明天继续】

啊哦

Part13
艾丽娅撩起热热的水花浇在脖子上，觉得真是太舒服了。果然，忙碌了一天之后就是要泡个温泉。
Baby—5坐在艾丽娅旁边，把双肘向后搭在石阶上，发出舒爽的一声‘啊——这个温度真是好棒啊。’
她转过头来对艾丽娅说‘艾丽酱，你打算什么时候加入家族啊。’
艾丽娅捧起水扑在脸上，淡定说‘不打算。’
‘哎？！’Baby—5很失望的喊道‘为什么啊！我觉得你可以啊！’
‘我不想做海贼。’艾丽娅回答。
Baby—5用气鼓起腮帮子，说‘什么理由嘛，你瞧不起海贼啊。’
艾丽娅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不适合我。’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最近不是过得很好吗。工作做的不错，打扫也是前所未有的彻底，很快乐不是吗。’Baby—5用坦然陈述事实的语气说，显得艾丽娅好像没有理由不留下来。
‘对，你说的没错。’艾丽娅用手捞起水洒在胳膊上‘可是你说的是庭臣的生活，不是海贼的生活。我像现在这样就行了。’
‘真是的，艾丽酱你这个顽固的家伙！’Baby—5腾地一下从水里站起里，生气的说‘难得少主那么喜欢你，太没有上进心了，浪费！’然后她带着一股子怒火嘟嘟囔囔的迈出了水池。
艾丽娅僵了一下，不是因为Baby—5的愤怒，而是因为某些诡异的关键词。
喜欢……
她想起几天前散会后的事情。
艾丽娅抱着膝盖蹲下去，只把鼻子以上露在热水外面，脸颊不知道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什么而红红的。

Part14
又是忙碌的一天，开早会，加精数据，打扫卫生，艾丽娅觉得很疲软，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
翻来覆去半个小时也没睡着，这可能就是物极必反，一边累的头晕，一边失眠。
她穿着皱巴巴的白色长袖睡裙，漫无目的的在王宫走廊里游荡，像个幽灵似的。
多数的房门都是紧锁的，只有一扇比别的门都大而豪华的门半开着，里面的光从缝隙射出来。
艾丽娅探头进去，她看见多弗拉明戈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着一沓图纸仔细的看着，旁边的圆桌上摆着几张满是繁杂算式的纸。窗户开着，纸张的角微微翻动。
那是她最近一个礼拜交上去的报告。
她皱了皱眉。
‘那些东西是不能分开看的，而且你把顺序弄错了。’
多弗拉明戈回过头来，看见艾丽娅头发乱蓬蓬，满脸不高兴的站在门口，用几乎是教师一般严苛的语气和他这样说。
他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的出现，他笑着说‘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艾丽娅气冲冲的走过来，一把夺过那一沓报告，在桌子上把它们码整齐，然后一份一份的开始检查顺序，发现某些严重顺序错误之后她会不自觉的回头瞪多弗拉明戈一眼，然后继续整理，这次她还有意把那几张算式的纸夹在了正确的位置。
她拿起那一摞厚厚的报告，递给多弗拉明戈，仍然是那一脸少见的老气横秋的严肃神情，提醒说‘记得明天把它们订好，顺序错了就根本不能看。’
多弗拉明戈笑着接过报告，看着艾丽娅那一脸的认真，像是哄小孩一样说‘我记住了，大气象家。’
又听到那种莫名其妙轻浮的语调，以及古怪的夸奖，艾丽娅慌神的眨了眨眼睛，刚才老学究一般的神情褪去了。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而且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闯进来了。
看到那双漆黑的大眼睛里闪过迟疑和慌张，多弗拉明戈笑了一下，口气轻松的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特意来监视我好好看报告的？’
话里的台阶似乎被微妙的抬高了，艾丽娅想从台阶跑下去，结果却发现要顺着他给的高度先抬个脚迈上第一磴才行。
她不免得有些恼怒，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向来脾气好到烂的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谁会半夜来看你，我睡不着闲逛而已。’
这明明是实话，她却一开口就后悔了。她那及其配合微面瘫的平直声调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捎带了嗔怪。
什么破语气。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艾丽娅看见多弗拉明戈的嘴角扬起笑意，他似乎觉得自己很有趣。
多弗拉明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他另一只手撑着头兴味盎然的考虑着什么。
艾丽娅看到那种神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敢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他稍微一推，自己就会彻底摔下去。
只是两三秒的沉默像是好几年那么长，艾丽娅又开始紧绷身子，像是那天散会之后一样。
然后她看见多弗拉明戈慢慢伸出手———关上了窗户。
‘你回去睡吧，晚上很凉是吗，你发抖了。’
算了，放过她好了，还是个孩子。
那种关切的语气让艾丽娅愣了一会，然后她像是出于礼貌教育的机械反应一样傻兮兮的抬起手对着他挥了挥，‘晚安。’
一如八年前初见，多弗拉明戈笑了一下，说‘晚安。’
艾丽娅转身，同手同脚的顺拐着走了出去。

Part15
最近艾丽娅养成了不起夜的好习惯，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不知为什么半夜睡觉要给屋门同时上三道锁。

【晚上继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