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de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此時的他應該要乖乖坐在書桌前,用筆記型電腦的小小鍵盤敲出出版社要的暢銷故事,敲出自己下個月的生活費,而不是坐在一間沒開暖氣的美式餐館裡,無意識的用白色的塑膠叉子凌虐盤子裡的三明治。
原本堆疊整齊的三明治被他解剖的支離破碎,乾硬的麵包被翻開,塗著醬汁的那面朝上,暴露在空氣中,慢慢變冷、變乾、變得令人作嘔,泛著黃綠色的萵苣與暗紅的番茄散落各處,幾乎就要佔據盤子的每一個地方,他一口都沒動,只是漫無目的地用叉子翻動那些食物。
正面,反面,正面。
他覺得自己像個屍體,等著被法醫解剖。
抑或是被現實解剖。
失去靈感對作家來說簡直就像宣布死刑-----那正是他現在的狀況,他再也寫不出故事,以前的那些熱情似乎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遺失了那些熱情,只知道自己即將失業。
他思考著是否要重拾舊業,憑著他的證照與經歷,他可以得到很安穩的生活。
可他不想再回到那種情境,現在面臨餓死也是他的決定,只為了逃離那些令他幾乎發狂的事物。
虐待,謀殺,那些扭曲的心智。
他將向上縮去的袖口向下拉,掩蓋住手臂上綁的緊緊的繃帶,他可以感覺到傷口正在往外滲出體液,就像之前那幾次一樣,他瞪著盤中支離破碎的食物,仍然一點胃口也沒有,餐館裡的溫度很低,放在一旁的咖啡溫度早已被倫敦的冬天吞蝕殆盡,Wade舉起手,試著呼喚服務生為他添上新的免費熱咖啡,一個矮小的男服務生看見了他,拎起裝著滾燙咖啡的鐵壺快速走了過來。
服務生傾倒咖啡的動作過於粗魯,一些熱咖啡濺出杯子,毫不留情地選擇在W的手背上著陸,微不起眼的褐色斑點散落在蒼白的皮膚上,製造出零星卻令人感到抓狂的疼痛。
存款還可以再撐半個月,他想。
Wade擦去手背上的咖啡,望著盤中物發呆,等到咖啡變的適合入口後一口喝盡,他將裝著殘破三明治的白瓷盤向前一推,慢吞吞地起身準備結帳,存款少歸少,但依然負擔的起一份三明治,他才在前天規劃好每日的花費,做好最壞情況的打算是他的習慣,他掏出皮夾,卻悲慘的發現裡面的錢並不足以支付那令人作嘔的三明治。
他早該知道的,昨天他的繼父稱讚他的皮夾很有品味時,他就該知道的。
Wade的嘴唇下意識地緊閉,他必須做出決定,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去碰自己那少的可憐的儲蓄,非常不想,尤其是在他幾乎面臨失業的狀況下。
“先生?”女店員的詢問聲讓他從思考中驚醒,他匆匆收起皮夾,試著對店員擠出一個迷人笑容。
“女士,我……”
“我們不賒帳。”
“不…我想問的是……你們可不可以讓我用工作來抵我的餐點費用……”
他緊抓著沁著油汙氣味的圍裙,克制別讓自己像個女孩放聲尖叫。
Wade像是豬圈裡的豬,在套上圍裙後就被趕進了悶熱的廚房,各種食物氣味與汗水的氣味混和,熱度隨著鍋爐冒出的蒸氣霸占整個空間,骯髒的排水溝槽裡躺著一隻死老鼠,淡淡的腐爛甜味讓Wade想起了剛剛的那一餐,讓他的胃酸不受控制的上湧。
熟悉的,那股噁心的酸味。
毫不留情的勞力壓榨使Wade的藍格子襯衫全然濕透,他像是逃命般的跑出那間餐館,跑出那個高溫潮濕的環境,他發誓他再也不靠近那裡一步。
真是令人作嘔。
一直到完全離開那條小巷,Wade才漸漸慢下腳步,這次的快速奔跑使他驚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多麼虛弱,他停了下來,站在無人的街道上,用冷得刺骨的空氣填滿自己,肺部仍在隱隱作痛,但氧氣與二氧化碳快速轉換的感覺令他無法自拔。
他突然有點想念以前了。
找了一個無人的小公園,在裡頭唯一的那張長凳上坐了下來,Wade緩緩地掀開紗布,傷口因為汗水而與繃帶沾黏在一起,他皺起眉頭,將已經吸滿體液的繃帶揉成一團,扔入公園的垃圾桶。
一陣冷風從他的領子鑽入,愛撫過他的腰側,Wade又想起自己的皮夾裡的空虛。
我需要寫作以外的收入。
Wade咬了咬嘴唇,灰色的眼珠不自覺地轉動,一張貼在路燈桿上的淡藍薄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慢慢的挪動腳步,將自己挪到那張紙前。
“”房間出租””
Wade想起自己公寓裡空著的那個房間。
他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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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9
這是修改過的版本了....但依然覺得有哪裡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