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失败的人，颓废而郁郁寡欢，他喜欢的只有批判，除了空想什么也做不到。可正是那样的他，让我有了思考，有了思想，即使这些思考通向的无一不是悲剧，无一不勾起我自杀的念头，可我却因此才想到活着。如果某天他被社会放弃了，那这一定是他自己的所思所为。是的，这因为这样我才爱他。

诶，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已经火化了呢。 是的，确实是那样没错。——他这么说着，竟然流出了眼泪来。 我回来了。 那时我意识到，这是真的，他回来了。 于是我说，谢谢，真的，谢谢你。

：那时我没告诉他，我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说的每一句是我想说的，因为我的心里填满了垃圾，这甚至侵害了我的血管和神经。

不对，不是那样的，他说错了。我不觉得国家有什么错，也没人为谁亏欠了我。地球咕噜咕噜地转啊转啊转，就像股市能回复它的运转，世界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它原本的规律发展下去。我不觉得人类社会有什么不好，只是不太适合我。

你瞧，我现在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只是想而已。为什么要做什么呢，只要有大脑就够了。人之所以还活着，不就是因为大脑还在运转，意识还在流淌吗。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会觉得植物人是死了的。

我念着这首诗，是克里斯蒂娜罗赛的《song》，然后为他擦洗墓碑，这是我的日常。我无意义的重复，麻木而机械地做着这一切，为了让灰尘重新沾染而掸去灰尘。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想起我，
如果你忘记，你可以忘记我。
我生活在昏暗的梦境里，
看不见日出和日落。
我也许会想起你，
也许会忘记你。

他竟然让我这么写，可我怎么写得出，我哪里写得出，我太愚蠢了，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想象不出。

来啊，杀了我。我说。
眼前的人，是我的父亲，我的老师，我的兄长，我的男人。
来啊。

老年人有梦想，年轻人有回忆。

哎，痛苦，痛苦，痛苦。

我想象不出，怎么也想象不出，失去了她以后，我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她是我的活力，我的精神，没有了她的人生，我该如何保持我的灵魂。于是，就在这样的想法下，我一直活到现在。

我不是在讲故事，我只是在记叙流水账，你们每个人都经历过，我是说，也许，大概，我不知道。每每提笔的时候，说谎成性总是使我不由自主地添油加醋，可我最终还把它们一一全部更正。我努力地回忆，把记忆的碎片转化成文字，仅仅是如此而已。我知道我从没遭受过什么不公，我知道我也没被虐待，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常态。可我害怕得不得了，我害怕遗忘，现在我的伤口已经在愈合，疤痕也几乎消失，更别说疼痛的感觉。我回忆不起来，我几乎忘记了那时的愤怒和悲伤，这是正确的吗，或者说是错误的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忘记……啊，谢谢，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真的，感激不尽。

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那是一条腐烂的，狗的尸体。有一半是粉红色，另一半则是黑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像粗糙的调色盘，粘在地上，浮肿着，一眼看不出狗的轮阔。但是他整齐的四肢，闭上的双眼，微张的嘴，看起来就像再正常不过的，人侧卧的睡姿。我好像有点想呕吐，我皱起了眉，可我实际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是多么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