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书法,促成了我与《金陵十三钗》的缘分。
在看关于书法的相关文章的时候,看到了一张《金陵十三钗》的宣传图片。“金陵十三钗” 这几个的字的笔体不同于我们常见的行书或者草书。“钗”字的最后一笔,宛如一把利剑,又像一把深藏在衣服里的匕首,还像一支女人头上的金钗。
这不是美术效果下的字。而是古风十足的书体,叫做“篆隶”体。在现代书法中,最早发扬这种书体的人正是浙江的书法大师——陆维钊。篆隶体是篆体和隶体之间的一种过渡形态。它出现在秦朝到西汉末年间,西北的汉简上就有这种字。那个“钗”字的写法也不是陆维钊大师独创的,它其实在马王堆帛书里就出现过。(本段摘自《书法网》书法与电影的那些事儿)
也因为字体所流露的沧桑感和历史感,才让张艺谋一见钟情,搬到了屏幕上。
终而缔结了我与这部电影的邂逅。
很喜欢这个“钗”字的形态。极致柔美的最后,蕴藏着锋利的能量。正如女人,虽然外表婉约娇弱,但遇到强大的外力冲击时,她们总能依靠爱的支撑在身体里爆发出擎天裂地的力量,似四两拨千斤般的英勇智慧。
所以,很多人爱上这个字,也许正是看到了,字的后面隐藏着女人的本质。
借用电影中假神父的一句台词——她们拥有永恒的力量和美。
这句话,是形容纵情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妓女们的。她们为了保护未成年的女学生,为了她们的心灵和贞操,而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迎接着即将到来却本该不属于她们的命运。
因为她们是妓女,所以,服侍男人,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玉墨说,如果我们被强奸,我们还能凑合着过剩下的日子。可是,如果是她们,要怎么活下去?
她平静的说出来,却逼出我的眼泪。
谁规定的,妓女被强奸就一定能活下去?
谁知道,她们在第一次接客的时候,是怎么在黑夜里抚慰自己,宽解自己,面对以后的生活?
谁又知道,如果经历了这样的事,痛苦中,他们又怎么一点一点自我治愈?
虽说这个职业是以身体做资本,可是接待的每一位客人,不是被迫服从,不是以命换命,从心理的接受程度而言,从性质的定义而言,接客不是强奸。
只是交易。
既是交易,筹码就是同等的。身份就是同等的。心里就不会有可怕的阴影。
但是,又哪一个妓女,愿意面对被强奸的事实?愿意洗干净了等着被强奸?
出卖贞操,和践踏贞操,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故事的最后,妓女们化装成女学生的样子,代替她们面对残酷的现实时,其中一个女子,突然痛哭,喊着,我不是女学生,我不去,我不是女学生,我不去。
所有的女人都静静的看着她,包括那个假神父。
哦,对了,还有上帝。
她喊的撕心裂肺痛苦欲绝,最后还是被日本兵强行扔进车里,带走。
其他的女人表明上都很平静,她们同情的看着这个崩溃的女人,何尝不是同情内心里挣扎不已的自己?
她们的心里,有谁没有哭泣?无声的,苍白的,干涸的,哭诉着生命可能的终结、尊严的绝对践踏。
但是她们没有勇气去喊,声音是情绪的导火线,一旦发声,心里建立的防线就会立即塌陷。到时又用怎样的冷静和冷酷来说服自己,坚强的面对?
她们只是呆呆的看着,看着教堂愈来愈远。看着假神父一会在日本兵撤走后,开着修好的半残卡车,载着女学生们逃离这个人间炼狱。她们仿佛看见女学生们的脸上洒落着温暖浓密的阳光,在阳光的温暖里,融化的泪珠,晶莹剔透般的闪亮。
是的,那是她们的希望。
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被命运的洪流击到尊严的谷底,从此只在黑暗中涂脂抹粉,自我怜惜。她们了解那种心酸和委屈,明白那种残忍和无情,所以当眼前这些孩子面临曾经自己的遭遇时,她们挺身而出。
是保护,也是延续。
让自己美丽干净纯真的梦,延续在这些纯真简单的学生身上。
故事中有两个细节,让人感动。
一个叫豆蔻的姑娘(jinv),为了给一个即将死去的中国小士兵唱一首家乡的曲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跑回曾经的红楼,拿几根琵琶弦。在回来的途中,被日本兵发现,然后轮奸。
当时我正在吃晚饭,轮奸的画面直逼我的眼睛,我恶心的一阵阵反胃。画面不是很暴露,但是豆蔻嘴里的血和沙哑的叫骂,让我不自觉的脑补,那是怎样的痛,身体的和心理的。不过十七八岁的女生,承受着十几个男人无情的摧残,我的胃,就像被钳子狠狠的拧绞一样,瞬间就吃不下去饭。
我恨这样的画面,因为看过后不会忘记,反而会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加深,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自我折磨。于是赶紧跳过这一段,不忍再看。
但是这细节还是很冲击,为了不相干的小老乡,为了几根弦,不要命。
玉墨说,琵琶弦就是豆蔻的命。
是不是真的,弦断人亡?
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豆蔻舍命取弦,香兰舍命拿耳环。
妓女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但是彼此谁也不与谁交心,那是一种热闹中的孤独,是团结下的无助。她们都是被生存串联的女子,没有依靠,没有支撑。只能将自己最为重视的东西,放在生命的天平上,与自己保持平衡。她们是用琵琶弦和耳坠做心灵的依托,她们在为自己找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轻如弦,却是生命的等价。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每次看到这两句诗,都想穿越回去,揪起杜牧的衣领,狠狠的抽耳光。
他怎么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他怎么知道商女的亲人不在前线厮杀?他怎么知道商女唱后庭花不是为了供养家中的老弱病残?
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一样,爱人和哥哥,去打仗。她不去唱歌,拿什么养活女人和孩子?她不去纸醉金迷,又怎么让战场的男人安心卫国?她说,商女也有商女的无奈,商女也有商女的职责。
多简单无力的两句话?杜牧一定体会不了,我想他也是个光说不练的货,不然他怎么不去打仗,跑到秦淮河骂商女唱歌?还写什么劳什子的不知亡国恨。我看他是不知男人廉耻才对。
**无情。
这话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有那么一点点的悲愤。
无情不是**,而是社会人心。
封建社会,自不必说。就是当今社会,就我所看到的很多妓女,都比男人有情有义。
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男人,并且一定是占了便宜不想付出代价还想进一步索取的不知羞耻的男人。
若是**无情。就不会有那么多红楼怨女。
若是**无情,就不会有社会上那么多提起裤子还能装体面的男人。
谁更无情?
很喜欢故事后半部分的神父。也很喜欢这个角色的设定。
他本来只是一个入殓师,因为想从教堂找些钱,自性使然英勇的从日本人手里救了女学生,被女学生认作神父。
从入殓师过渡到神父,可以说是身份的转换,也可以说是一种灵魂两种身份的体现。
因为,入殓师和神父,他们与上帝的距离是一样的。一个抚慰逝者,一个祈祷生命。一个送灵魂投向上帝的怀抱,一个将别人和上帝的手相牵相连。
他们都是上帝的使者,用不同的方式,完成相同的救赎。
是不是殊途同归?
而故事中,假神父爱上妓女,真的让我欣慰。
看,连上帝的使者都是深爱着妓女的,爱着妓女的一切。
他在床上带她回到她的家乡。他在身体里给她尊重和关爱。他们是圣洁和卑微的结合,是灵魂平等的相拥。
床戏拍的很诱惑,缠绵的吻,忘情的唇,迷离的眼,香艳的肩。
当然,还有放下成见,彼此坦诚的心。
所以,我脑中闪过——当上帝爱上妓女——的时候,我自己噗嗤笑了。
这不是不可能哦。
如来佛祖都能爱上女强盗,谁说西方神明不能呢?西方人更看重心灵和身体的契合,不是吗?
如果,这个世界对妓女,多一点关爱,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心疼,我想,假神父问的那句"既然人人平等,那么女学生和妓女们到底该选哪一个",就不会没有答案。学生需要保护,妓女也一样需要保护。她们都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弱者。
我突然想起莫泊桑的《羊脂球》,同样一个妓女献身拯救众人的可歌可泣的又无奈卑贱故事。和《金陵十三钗》异曲同工。
不过羊脂球就算做出牺牲,一样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嫌弃和厌恶。
至少在这一点上,《金陵十三钗》在故事结尾时把尊重和同情都细腻的表达出来了。
懂得理解,懂得感恩。
我想,这是一种人性宽容的安慰和进步。
张爱玲不是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