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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文第二期】擂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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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吃枣药丸!


IP属地:上海1楼2016-07-04 22:10回复
    经过为期三天的激(牌)烈(间)争(活)夺(动),池吧第一期擂文活动已圆满落下帷幕!
    本期擂题:散(擂主:@原湲)
    往期回顾:
    第一期:转
    http://tieba.baidu.com/p/4644610644
    本期活动时间:2016年7月5日-2016年7月7日 19:00
    (19:00后为评审环节,逾时回贴作废)
    活动规则:
    ①如何参与:三天为一期。按当期话题要求码字并回贴,字数不限(就是说你也可以来打酱油~)。同一id重复回帖、占楼,以最后一楼为准,其余删,所以如果你有很多脑洞,请开小号来战。
    鉴于小池这边吞贴吞得厉害,被吞的朋友,有条件的朋友们可以去坛子:novels.bbs.am 在相应的帖子里存档~
    ②如何献花:所有人均有自由给好文献花的权力。若认为该层主的文触所写正合你心意,请在小回复内回复【
    】表情(表情在百度表情栏内找,找不到可以复制,复制不到可以直接打【玫瑰】,同样有效。)
    ③评审:截止后我们将统计出拥有鲜花数最多的前三位,并由评审组进行投票与短评,得票数最高者为本期擂主。
    ④擂主特权:每期新擂主将会在活动结束日晚21:00-22:00之间公布。每期擂主可决定下一期的擂题(擂题可尽情自由地发挥脑洞,单词、多词、主题皆可。如:【三词故事:西瓜、兔子、衣服;以“夏天”为主题自由发挥】)。届时请参与者保持百度私信的畅通,密切留意贴吧消息。若在24点前无法与擂主取得联系,自动视为放弃出题权利,出题权利移交朝酒阁。
    最后的最后,欢迎大家每期都来参加,然后发一个小集子整理起自己的练笔们哟~关于练笔集子请在池子里自行翻找~
    发贴后可@ 开贴楼主,楼主会统一给大家进行链接整理与推荐~
    好啦,你们准备好游泳圈了么?
    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朝酒阁 所有。


    IP属地:上海2楼2016-07-0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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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5 04:3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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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楼为聊天吐槽楼~
      为了贴子的整洁利于统计,聊天吐槽勾搭灌水可以来这里~


      IP属地:上海3楼2016-07-0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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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
        我来的时候阿林还在收拾东西,她盘腿坐在寝室中间,把东西摊得到处都是。
        我艰难地迈过去,捏了捏窗台上不知名的花。它已经开了一个月了,花瓣小而碎,紧紧地簇在一团,有的小花落了,一团花显有些零散。
        门口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有人推门进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乱成一团。
        我转身坐在阿林旁边一起收拾东西。
        人声只停留一阵,随意的闲扯之后人就走了,出门的时候,东西磕着门发出哐当的响声。
        一直到黄昏,天边的云抹上霞光的时候阿林的东西才打包好,她笑着和我说再见,然后大包小包拖出了门。
        我现在寝室里面收拾残局。
        箱子被人提走,书也打包好送出去了,太阳的余光透过窗户,被铁铸的防护栏切割得支离破碎,变得空空荡荡的房间被塞得满满的。
        我把窗台上的花拿下来,转身,关上了门。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6-07-05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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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跟你离散。也大概是从那一夜,大家开始分崩离析的吧。
          当时,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又努力压抑着,尽量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你的衣角。然后你转过头,揉了揉我的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笑了。我只觉得月色正好,一不注意就呢喃出了那句话——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顿时,世界静了,四目相对之时,时间凝固在了你深邃的眼膜里。然后……你懊恼地甩开了我的手。我当下竟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呆滞在原地,愣愣地盯着你离去的身姿。
          你远离我的步履,不带一点停顿,缓慢而稳当,行走时的微风带起你鬓角旁的一点碎发。而你远离我的背影,依旧是是习惯性得微微隆起,就像一个绷紧的弓弦,明明是看起来如此宽厚,却意料之外得给人一种纤细感,隐忍却坚定,充满了韧性。
          我这才察觉到,你就这样,决绝地走了;你就这样没有任何挽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温存和解释,消失在十字路口的人群里;你就这样,除了背影什么也没给我留下。但,我也唯独只有这一刻,我切切实实地才意识到:
          在这个充斥着我们痕迹的城市里,即使是未来不与你相遇的日日夜夜里,我仰首低眉间都将会是,你泛着柔光的眼眸;我睡梦的罅隙间都将会是,你嘴角含着的浅浅笑意。这一刻,你之于我,犹如雏鸟初飞时沾染着薄雾的羽翼,清凉而柔软,就像我少了一拍的心跳。过去,在与你相遇之时,在与你相识之时,在与你相惜之时,甚至在与你口言相对之时,我都曾几番以为我爱过你,我正在爱你,我将爱上你,而只有这一刻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没有爱过你,甚至在我说出喜欢你的那一刻,我都没有爱上你。因为,只有现在,此刻,我才知道我终于爱上你了。
          但我爱上了得竟是你离去时,隐忍而坚定的背影。


          IP属地:英国6楼2016-07-06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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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
            昨晚我加完班回家时,已经八点多了,路上他发来短信,说不可能和我分手,我看着那几个字,有些动摇。
            快到家时,罕见的,我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好像在围观什么东西,好奇心促使我走了过去,挤过了包围圈,看见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表情冷静。
            “小张?”是我楼下的王大妈喊我,声音尖锐,我立马听了出来,向她询问:“这是怎么了?”
            她的脸上厌恶与怜悯参杂,摇摇头指了指那男孩,对我说:“真是造孽哦!一个好好的小伙子竟然喜欢男的…啧啧啧。”
            周围嘈杂声一片,都是些指责的声音。
            “真是恶心啊……”
            “养个儿子养到这么大,竟然成了个同性恋,父母亲可怜哦……”
            那男孩依旧是一脸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我一身冷汗地站在人群里,想说又半天都没能开口说出一句为他辩解的话。
            如果跪在那里被指责的人是我的话……我简直不敢想象。我必须…和他分手。
            那男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朝着人群说了一句:“同性恋有什么错?”语气中我只读出了坚定。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指责声。手机响了,他发来短信,短短一句,“你说,同性恋有什么错?”
            我愣在原地。
            “真是造孽哦!”尖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终于有人挥了挥手,叹了声:“散了吧,都散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7-06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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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àn
              分开,由聚集而分离:分散。解散。涣散。散落。散失。散逸。
              sǎn
              零碎的:散碎。散装。散页。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6-07-06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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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
                泡面的香味在深夜的书桌前弥散开来的时候,戳开卧在面上的溏心荷包蛋。
                冲鼻又刺激的辣味散开时,滚烫的红油翻滚着,下入第一片肥牛。
                清晨的路边摊,油脂的香气厚重的从晨雾中散开时,是第一碗白气升腾的热干面被浇上了一勺芝麻酱。
                鲜浓的气息在厨房里散开时,丰腴的鱼肉颤巍巍的滑进雪白的汤头里,顶上一撮葱花。
                ……………
                ………就是饿了,随便写两句,不算小说啥的……也没情节……不用理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6-07-06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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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5 04:2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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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
                  她从浴室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片涌动的白茫茫的水雾。十四岁的少女的身体,微隆的胸脯,纤细的躯干,以及与之略不协调的稍长的四肢,都裹在那阵白雾里,似成蛹的蚕。芙蓉出水、美人出浴,都不是她,她是聊斋,是山中幽谷,青烟里走出的妖怪,刚化出人形的青蛇,要往红尘里来。
                  她长手长脚地走来,赤裸的足踩在光滑的地,谨慎又调皮,迫切又不安,到了,趴在我膝头,要我吹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拧过以后随意散落在腰间、肩头,一股一股的,雪白的身体上,黑色的溪流。也许是游动的小蛇,刚上岸的美杜莎,她的发丝未干,它们闪着幽光四处张望,在陌生的环境中警惕、易怒。
                  她身上有隐秘的气味,野草茂盛的沼泽,炎热潮湿的雨林,肥沃的腐殖质养出茂密的树木,腐败鲜活。
                  “快呀。”她忽然催促,又将面前不安分的头发捋到脑后。她半跪着,足踝瘦白,腰肢细软,焦躁又安静地等我。
                  我终于伸手去触她的湿发,冰冷的,里头却还热着,像混沌初开时刚结出硬壳的地壳,像猿人离开后刚熄灭烟火的山洞。很湿滑,很柔软,躺在手里,如同刚降生便窒息死去的温顺的婴儿。
                  热风,于是忽然变得潮闷,好像夏天一场暴雨,戛然而止后太阳猛烈,雨水迅速蒸发,地面重新滚烫,那种粘糊、不痛快的潮闷。热风,丛林里的雨水被风和太阳带走,它们结成云朵,飘向荒漠和大海。热风,沙漠是被风驯服的猛兽,随风游走改变形状,松散,没有原则。
                  “好了。”她抓一下头发,满意道。
                  溪流汇成黑色瀑布,那从林、那沙漠,那彻底冷却的山洞,那完全坚固的地壳,美杜莎熟稔地将她的小蛇们用一根发圈收束,转身跑开了。
                  我散乱的思绪也被那根发圈收束,随之跑开了。
                  我遗憾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妖怪的房里,也许藏了一个许仙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6-07-07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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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 (又名《我与夏大妈的一天》)
                    【本文角色与地点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结尾略污,建议未成年人不要看】
                    “你们当时是怎么结束的?”鬼牌七的半透明魂魄在微微晃动,不甚真切,他一手挽着一个宛如充气娃娃的半透明物体,想是马以怕他泉下寂寞,给烧了个纸做的美女下去。
                    “嗨,尚未开始,何谈结束。曲终人散,稀松平常。”坝烊千玺在一座坟头前叹道,他虽然老态龙钟,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目光飘向远处,好似陷入了回忆……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略显悲哀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经过音响设备的传播更造成了一种连绵不断的回声效果,更显凄怆。
                    “是你!夏大妈!”另一个声音响起。
                    夏大妈显然不知道这卡拉ok大厅里竟还有他人,想到刚才自己的一声感叹想必也被他人听了去,一时脸上竟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夏大妈本是独自一人在山海小区的老年卡拉ok厅练歌,一曲《爱的供养》唱毕,思绪却久久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看着空荡的大厅一时感慨了一句,既然已经被来人听见也是没法了。她回头瞧去,只见大厅的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阳光侵入,逆光中有一个佝偻干瘦的剪影,他的面目隐藏在阴影里瞧不真切,只可见对方锃亮的头顶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来人走近了几步,夏大妈终于看了个真切。
                    “是你!山海小区曾志伟!”夏大妈惊道。
                    只见来着面有得色,却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承蒙大家错爱,唤我一声山海小区曾志伟,但他是何许人?我断不敢玷污了前辈大名,就叫我坝烊千玺吧。”
                    “是你!坝烊千玺。”夏大妈配合道。
                    “不错!是我!”老者正色回道,然后又问,“先前我正在隔壁打牌,听见一曲《爱的供养》,情真意切,绕梁三日,特来一探究竟,果然是山海小区田馥甄在这里练歌呀。”
                    夏大妈听见这一番夸赞,连连摆手,可是脸上却不自觉攀上一股笑意,眼角的细密鱼尾纹也愈发明显起来。她说道:“都是自个儿瞎唱,哪里比得上名震小区的wtfboy组合呢。”
                    坝烊千玺难掩喜色,说道:“都是以前啦,现如今,我们组合,死的死,瘫的瘫,秃的秃,怕是漏了气了。”说完突然转念一想,前日里只有马以的老伴儿漏了气,连忙改口道:“过气,我们是过气!”
                    夏大妈却不以为意,说:“秃就秃吧,有什么不好?那洗发水现在这么贵,倒也方便。再说了,秃了就不能做大事了么?”
                    这几句,正说到坝烊千玺心坎。老人一拍大腿,竟情不自禁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夏大妈略显粗糙的双手,激动道:“可不是吗!”说罢看见夏大妈满面桃红,眼角低垂才发觉自己做了不合适的举动,一时间颇有些尴尬,随即灵光一闪松开双手在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奖牌。
                    夏大妈仍有些扭捏,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顺势一瞧那奖牌——好家伙!只见那奖牌上几个大字“山海市歌唱比赛(头发少于100根分组)第一名”。
                    “这是……全市的比赛?!”夏大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坝烊千玺又从屁股口袋摸出一把梳子,梳了梳自己仅剩的头发,笑道:“虽然是有分组,但好歹也是全市头发少于一百根的人里面唱歌最俏的。对了,夏大妈,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听到这句,夏大妈心脏扑通一下,这小鹿乱撞的感觉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了?她只感觉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身子一下子也健康轻活了起来。
                    “是……是一个人。”夏大妈低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正好在这儿,不如我为你献歌一曲如何?”
                    “好……好。”夏大妈羞涩地点点头。
                    坝烊千玺春风满面走到机器旁边开始选歌。顿时,卡拉ok厅想起了一曲熟悉的前奏。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坝烊千玺先唱了起来,声音清亮激昂,直冲得夏大妈魂不守舍。这歌声仿佛将她温柔的裹挟,带到了辽阔宽广的大草原上,正感受着天地的苍茫。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她去放羊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这最后几句吟唱完毕,歌声仿佛还依然在大厅里萦绕不绝,绵绵的情意充满着整个大厅甚至还要向外溢去,而大厅里的两人也都沉浸在这温暖的情绪里。此时此刻,这里已经不是老年卡拉ok大厅而是一个温情的帐房。夏大妈面色潮红,心里想着还好此时没有旁人看见。她看着坝烊千玺放下话筒,向自己走来。
                    “不想坝先生平时爱好挺广的……”夏大妈扭捏道。
                    “是啊,唱歌怡情嘛。”
                    “不,我是说你唱的什么皮鞭打在你身上之类的,”夏大妈说着别过头,羞红了脸,“既然如此我就去准备准备。”说完竟害羞地一阵小跑冲出了大厅。
                    “啊,夏大妈你听我解释!”坝烊千玺大惊失色,可哪里还叫的住,自己抖手抖脚竟然也追不上仿佛回到了年轻的夏大妈。
                    坝烊千玺冲到门口,眼见夏大妈就要在视线里消失,正好看到马以找回了轮椅又瘫在轮椅上路过。
                    “你怎么又瘫了?”坝烊千玺问道。
                    “我一想起自己本该是瘫的,就又瘫了。”马以无奈道。
                    “没事儿,你前日里娃娃老伴儿漏气了,想必手劲儿练了起来,给我追上夏大妈,快!没时间解释了,快追!”说着,坝烊千玺一屁股坐在了马以肩膀上。两人开着轮椅就追了去……
                    “这就是你和夏大妈散了的原因?”鬼牌七的灵魂问道。
                    “是啊。”坝烊千玺忧伤道。
                    “嗨,你从了她就是,有啥好怕的。”
                    坝烊千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你这傻傻呆呆,要是年轻我早都答应啦!我这一把年纪怕给她用鞭子打死啊!”
                    “……”鬼牌七竟无言以对。
                    坟前陷入了悲伤的寂静。
                    (完)


                    IP属地:湖南15楼2016-07-07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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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好难送花啊,不想送太多 但是又很难选


                      IP属地:湖南16楼2016-07-07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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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历元年,大赦天下,减赋税,轻徭役。但凡富庶地方,免不了涌进些异乡人。多的是做买卖的,也有些江湖人,最有趣的,是装了个文士样子的江湖人。日中时分,天阴有雨。有个白纶巾,青鹤氅,貂皮披肩的少年人进了我这长生当铺。倒是生得一副清俊模样,奈何眉眼间沾染的戾气抹不去,腰间挂个玉佩替了刀,形色匆忙,未打伞,神情也颇不自在。
                        他当的物件,不是什么珠宝细软,而是一包以几张敕令包住的药散。
                        我心生好笑,敕令有几分眼熟,这人八成是前朝孽道余党,打着期满不赎,教当铺变卖出去的算盘。怪的是他竟笃信这破玩意儿会有人收,也不撒泡尿照照这青天白日,看清楚是什么世道。我斜了他一眼,假意猛咳了几声,冷不丁往那敕令上啐了口唾沫。
                        “哎呦哎呦,真对不住,您看我这,许是和您一块儿病了。您呀,来错地方啦。咱们一道去街对过的长生医馆瞧瞧。”
                        见我喊了个伙计,拍顺衣褶,笑容满面出来迎他,那人面露困惑,却明显地防备了起来,将药散和敕令急急收在身上,双手环胸,脊背紧崩。市集热闹,易被冲散,他却始终离我两三丈远。
                        我本想引他去竹林,试他的功夫,弄清这药散和敕令的来由,岂料一回头,那人已然不知所踪。我倒想只当今日撞上了个脚力不济的怪人,怎奈心里憋了火一般,纳闷得很,便跑去一家酒楼打探消息。
                        “小二!上酒!”
                        正寻思着怎么开口问询,见那店小二端酒过来,我浑身一憷,倏地站起。酒是好酒,可那赫然顶于酒坛之上的,正是那包天杀的药散!敕令上的字迹鬼画桃符,笔锋时而如墨虫一般四下蠕动,时而恍惚闪出帘幕般的金光。我慌乱闭上眼,猛地睁开,却无济于事,只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故作镇定,问起这包药散。
                        店小二双目圆睁,旋即眯成了缝,似是不想用目光刺到我。
                        “荀姑娘,这说个啥子,您可瞧好了,哪儿有啥药散啊?”
                        言毕,一切复归清明,酒坛顶上,空空如也。我匆匆掏了银子,抱了酒坛,一个踉跄奔了出去。天晓得是撞了什么邪,想必此刻已是印堂发黑,满面死相。所幸,认识一位能人,那人姓萧,名仲吕,面上是长生医馆的大夫,实则通晓神鬼之事,本事不小,脾气也不小,懒性却大,若是天气晴好,总爱偷摸着溜出去喝酒作诗。
                        “仲吕兄,近来可好?一点小酒,不成敬意。”
                        赶巧逮到了,医馆也无病人。他见我带酒来,急忙落锁闭馆,一副哈喇子都快滴下来的痴样儿,满口答应什么忙都帮,一面猛灌坛中酒,一面取来张宣纸,磨墨待书。
                        一旁,我瞅准了他医馆桌上给病人解馋的果脯,盐津桃肉给舌头解了涩,吁了口气,将所遇之事详述一番。
                        萧仲吕听闻,眉也不皱,反是笑我胆小,提笔写了两个单字,一字为赦,一字为散,搁笔,食指绕着“赦”字打圈,明明没长我几岁,却露出一种倚老自傲的神情。
                        “无双姑娘向来与活人打交道,自然不知道,改了新朝,赦了天下,而这天下,既是活人的,也是死人的。长生当铺底下,埋着死人。”他转而指着“散”字,摇头道,“表面上是药散之散,实作消散之意,那罪鬼现了形,意在请你帮忙,将尸骨上的罪枷除去,散去此生孽债。”
                        “……那地狱之苦?”
                        “我不信地狱。”萧仲吕歪嘴一笑,“若说有地狱,那便是人间。”
                        “那你,可信有往生来世?什么前世今生,再续前缘……”
                        “来世?纯属妄言,别被一群愚众荼毒了。”
                        这人性子直,他不信便不信,话也不会说得俏皮婉转一些,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料他一生也是不会懂的了。我暗中叹口气。正月十五放花灯,夜深人散之时,我独自拦下了他那一盏,纳入其中的小笺上分明写了句“荀草美人色,无双君子意”。两情相悦,何其有幸,怎知他平时口快,这事儿却是个闷葫芦。如今已入冬,一年又快到头。我送了他几坛酒,他回赠了几幅字。闲时相谈风月,偶尔一同练武。我不过是他的友人罢了。
                        “说是要刨尸,这事儿我一个姑娘家……再有,得在深更半夜动手,万万不能被人发现,不然我这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再再有,什么罪枷不罪枷的,天知道还有什么方术机关。可否请仲吕兄与我同行?一来有个照应,二来有个通门道的人给那鬼做了个见证,他也去得安心些吧?”嘴唇动得飞快,我竖起眉毛,故作生气,来掩饰目中希冀之色。
                        萧仲吕居然答应得异常爽快,也没说要什么名酒。这可不是他倏然间开了窍,估摸着早就想好报酬了,只是要等到事毕,写一纸约定,以免我赖账。
                        是夜,星芒稀疏,残月清辉洒入院里,一双影子瘦长。风中寒意大盛,本就犯着哆嗦,此刻更是一步都不愿踏出。白天里看惯了的景象,被夜色架了形,几点萤火游离,两盏灯笼飘摇,便足够教我陌生了,何况又真成了个鬼域。要是没闻着萧仲吕身上的药材味儿,或许我会一直屏住吐息。
                        若是知晓结果,我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既无猛鬼现身,也无神秘机括。不知为何,尸骨已全然腐烂,不见森森白骨,腐黑皮肤,竟教我放松了些。那所谓罪枷,是个鬼怖木做的棺材板,只不过堪堪盖住了整副尸骨。借着月光,粗略看到,棺材板上用朱砂画着那张敕令上的字形,笔锋刚劲,似是刻入了木纹一般。
                        巧的是,萧仲吕带了一柴刀,一麻袋,利索地将棺材板劈烂装好,说是要带回医馆当柴火烧。他一面劈,一面同我搭话,马后炮似的,经由复述细碎之处,数落我万般不是。比如那罪鬼来时,乌云蔽日,阳气渐衰。再如那貂皮披肩,遮住了死人的左衽。纵然他平时多话,这般啰嗦也是少有,我听得烦了,问起他,可算得出那鬼姓甚名谁,缘何而死。
                        萧仲吕作出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手指一掐,说了个故事。说那鬼生前是个扮作文人的盗匪,打着劫当铺的鬼主意,罪行暴露,被一群伙计乱棍打死,请人上了罪枷,埋在后院,骨血滋土,土生金。听得我浑身阴寒,转而想这世间,也多的是食人膏血,甘为财死之事。他这般说,我便信了。
                        见我面色不愉,萧仲吕哈哈一笑,说这人间,愁苦太多,不如醉去,梦里逍遥。我心里一沉,而他摆手大笑,说相识一场,人情滋味,似酒一般,愈品愈暖,这回便不必再送什么名酒了。当时只道是他偶尔也说些中听的话,却未曾听出半点作别之意,也未想过,他为何这般清楚个中情形,只当是个有少许推论,多是胡编的故事。
                        翌日暮时,我去长生医馆找他喝酒。医馆众人皆言,从未见过此人。我一惊,酒坛子跌得粉碎。他要走便走,瞒着我便瞒着我,何必做得如此决绝。心中凄然,些许怨忿,又想着如何搁下当铺的摊子,独自离乡寻他。踏出医馆之时,恨不得将那张私藏起的小笺撕得稀烂,一归家,偏又只想看一眼小笺上的诗句,痛快哭上一场罢了。
                        当我展开小笺,指尖抚上萧仲吕之名,方才发觉,小笺边角画的花纹,与那敕令上的如出一辙。一一寻访他诊治过的病人,没有一人说认识这位萧大夫。寻了几位方士,有的说他是敕令生出的符灵,只有我记得他,是因为我往那敕令上吐了口唾沫;有的却说他不过是我的痴幻之想,毕竟,当铺后院连松土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而现今,真相究竟为何,也无甚重要了。
                        他不信来世,只此今生,只此一场相逢,散了便是散了。


                        IP属地:浙江17楼2016-07-07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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