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不若你我一起下地狱如何?
反正我们这些人也是入不得天门的。
跪在张府门外的时候二月红满脑子都是这两句决绝的话。
也不是真就爱了,大概是带着点同病相怜的决绝罢。
外人只知他二月红将人宠着,却不知这份宠之后是无尽的孤独。
丫头在他怀里渐渐阖上眼,他除了将她再抱紧几分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死在他怀里,这大概是他唯一能给她的温情,却偏偏如此伤人。
雨势渐渐大了,张府的景象忽的模糊了起来。
他忍不住想一直没出现的张启山是不是正在卧室里哄着自己的娇妻,早就忘了他这个跪在门外一身狼狈的人。
又想起张启山曾给他点的三盏天灯,想起那人冲着他勾起嘴角邪笑的样子,想起那人不爱听戏却偏坐在台下等着他的样子。
混乱间又是想起那场他为尹新月办的轰动了长沙城的婚礼。
他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见张府有一人出来,往日的那些个情分也仿佛在这场大雨里冲了去。
其实丫头第二夜就去了,再跪着也没什么意义。
可二月红突然就想看看张启山能对他残忍成什么样子。
最后还是解九出面才结束了这事。
也没有多难。
解九只是去问了二爷一句“二爷,回吗?”
二爷踉跄着站起来,将丫头抱在怀里。
“回吧。”
可将二爷送回府的九爷却没从红府离开,他深怕不留神间二爷就会出什么乱子。
若是随夫人去了倒是小事,可万一二爷一时想差了做出什么糊涂事可如何是好。
比如冲着张府跟夫人说什么糊话。
糊话?解九在心里问自己。
可偏偏这些听起来的糊话却是事实该如何是好?
古来戏子多磨难。
这话还真是不欺人。
有时候真想杀掉你啊,张启山。
二月红彻底醉了之前脑海里只剩了这一句话。
真后悔没有杀了你啊,若是你死了,丫头的药没准就能拿到了。许是你死了,我也便不会这般痛苦了。
管他什么国家大业,管他什么民族大义,管他什么伦理黑白。
可哪能不管呢?
头七过后,二爷突然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不是丫头还活着时的模样,却是还没遇上张大佛爷的样子。
梨园,红府,下斗。
再不提什么不碰地下东西的事,只是当日说过的若是祖业有亏的话不知怎得在丫头死后却偏偏应验了。
只是这事儿谁也不知道。
原想着没准哪天自己就突然死在台子上,一个人做着虞姬的扮相。
可大概他与张启山就偏偏命里犯着。
张启山带着张家人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想到了一句话。
报应。这都是因果报应啊,张启山。
可偏偏戏子多情,比不得佛爷的绝情。
“张启山,嫂夫人在日本人手里还好吧?”二月红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也不等张大佛爷答他就去了后台。
说什么为了长沙百姓,你那位夫人可是北平的千金。
低着头冷笑的二月红也因此没能瞧见张启山眼底一瞬闪过的痛苦。
二月红出葬的那日,半数长沙城的百姓都去了,唯独不见作为二爷至交的张大佛爷。
可谁也没提。
早就算不得至交了,大佛爷没救二爷的夫人,还亏着二爷去给日本人唱了场戏才救回了佛爷的夫人。
要说这二爷啊,真是性情中人。
可到底是别人情意中的过客。
这些看戏的人们也不会知道二月红的管家送去了什么东西却让向来铁血的佛爷泪如雨下。
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不过是虞姬自刎时的那把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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