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初一十五，便是大额娘持斋离荤，领我与逢意往护国寺去，这日照常。八妹嫌寺内憋闷，求我行好，放她一马，没多说什么，皆随她去）
（护国寺——我来的时候，信众香客甚广，香火鼎盛，也兼游人络绎）
（寺内塑有佛像，佛身宝相庄严，明净肃穆。点燃三炷香，供在佛前，转首跪于蒲团）
一愿章佳府众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
（三愿？我不知道，好像并没有过多的愿，可供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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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信佛，幼年在京城或是后来在江南都是常去寺庙的，这日正赶上十五，一时无事，倒起了心思去拜佛求愿，备了马车，携青萝同往，登上高阶，便入了护国寺。宝殿庄严，远远便有香火味，来往之人甚多，一时避开些，进里寻蒲团跪下，低声拜陈三愿，而后添上香火钱，却在转身时似乎听见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虽然有几年未见，但还是可以辨认出熟悉的面孔，只静立着，待她拜过起身，才去唤她）
长君

（我的心是不诚的，藉由礼拜，掩过许多不安）子蕙，真巧。
（陈愿拜词，合掌摄心，伸手迎佛，徐缓弯腰。前额着地，三拜后，渐渐收势。彼时，我与子蕙自幼相识，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年岁相仿，性情相投。至于现在，我再度见她，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眉间带笑，乐的正欢）来许愿吗。

（展颜欢笑，掩不住重遇故人的欣喜）是啊，真巧
（打江南回来，便想着同旧友一叙，或是总被这样那样的事儿耽搁，或只是自己犯懒，京城之大，到今日才重逢。走进些，至她身侧。）无恙，你呢？
（又闻后问）是啊，来许愿（此处人多不便，开口道）有空吗，一起走走？

一切皆好。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她，拉着我的手，和我说她即将远行。彼时的小长君，心是五味杂陈的，有过多情绪。还有，平生第一次——体会、与明白了离别的意义）
无巧不成书。
（颔首点头，应下她的邀，牵着眼前人的掌心，借力起身）走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居然半点不知情？

（彼此皆安，再好不过。当年离京，最舍不下是这些好友，可惜，父母皆往江南，我不能独留京城。在江南也有好友，可是抵不上同长君她们自幼的情谊。旧友在侧，最是不拘，相牵而行，绕过鼎盛的宝殿，寺里自有清净处，小片林子，此刻倒是无人。听她问及，才答）
正月里跟着阿玛回来的，原想寻你的，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竟也拖到了现在

（福祸相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听来她的说辞，我大概了然于胸。只是她离开多年，在时光的流逝里，当年的两个小丫头，已经慢慢长大，长成，对方都不认识的模样）
令尊刚到京城，一切才安稳下来，没来寻我，应当的。
（微微垂下眉山，一边在小竹林里走，一边回话）既已离京，那还回来做什么？

（这时节，树木渐枯，地上已积了一层落叶，即使脚步放轻，踩上去仍有咯吱声，而我们便在咯吱声中徐徐而行。侧头对着她面容，笑得开怀）
虽未寻你，可我也想着你的
（听到后问，思及答案，自己也说不清喜忧）
一个是因为阿玛迁回京城，我自也跟着。还有一个原因（顿一顿，续言）长君，我大概，是要进宫的

【储君已册，尚且不说未来变数，便是以后的横生枝节，她能及时抽身，全身而退吗？这个答案我们都不知道。四九城里，未知数太多】
【转担忧为讽，面无波澜，口不对心】
那看来，我要恭喜你了。
【我其实是担忧着她的，夜来、曼玉姑姑，以及泽天姑姑，连同着知意表姑。她们哪一个，不是当代佳人，芳华正茂，意气风发，却纷纷殒命。可见，那委实不是个好地方】
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吗。义无反顾？

（族里长辈挑了我，阿玛虽然说问我心意，我却也知道他是支持的，我原就没得选择，更何况……我听出长君话里的讽刺，下意识握紧她，急急开口）
长君，我——（一时却无语，我该说什么，说这非我本意，说我不敢违抗族人？低垂眉眼，忍不住现出颓然，张口有些欲言又止。眼中浮现迷茫，握着她的手也有些松了）
长君，我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什么，还是不敢不遵从长辈的意愿？
【话虽这样说来，可我深知她的脾性，不会因谁而改，又因谁而变。能改变她的，是父命，是孝道。事不过三，我感受到她握着我的手，力道渐小，她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不是凭我一己之力，所能改变的】
【踌躇再三，眉间一颦】我也不知道。
子蕙，为人子女，你只是不敢违抗父命，你，还是太过懦弱了。

也许
（在长君这样的质问下，我莫名地，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其实这事儿，原说不上什么对错，在逢漾面前，我们还想开解，可是在长君面前，我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她说及懦弱，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我身上，府里都说二小姐在老爷面前也敢顶嘴的，可是现在一想，长君说我懦弱也没错，至少在这事儿上，我没有反驳的勇气。）
长君，也许你说的对，我太懦弱了，这件事，我不敢也不能去违抗

【听她不肯定的语气，怯怯弱弱，闻言微愣】也许？
【树要苍天，尚需百年。也许人生百态，有起有落，曲曲折折，有喜有悲，各有不一。我不能替她做主，擅作抉择。佛家净地，连心也是静的，只能，由她自己来定】
事不怪你，若摊在我身上，我想，未必比你好多少。
【何必负隅顽抗，多留一线生机】可是子蕙，我这个人太执拗了，懂得遵从自己的心。

我知道了。
【她的念头，蛰伏在她的心中，拔不掉，除不得。我和她，都任由那个意念蔓延滋长，可惜我们都不是对方，不知对方所想，所以注定成患，事事无成】
这样也好啊，我会替你祈祷的。愿你一辈子，都康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缄默，逞的不是一时意气，是永生】那么以后就不能时常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