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橐龠穷墟，於归何方）
“你十七岁，才比我大三岁！竟有胆子御驾亲征？有趣，有趣！”
白登宵苦笑了一下，我不晓得此时的白登宵在朝中处处掣肘，那时候沈棠才十五，靳折原十八，由丞相带领的一干老臣没一个肯为他出征，他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领兵上战场。十四岁的我并不美，混在军营里，除却身材矮小了些，同那些士兵一样的黝黑精瘦。我从没把自己当女孩子看，所以打心眼儿里想交白登宵这个朋友。
“白登宵，此役我共取敌军首级一百单八！可封个关内侯了。你呢？你多少呀？”
我亮一口璀璨的牙，既骄傲又自信。
我们打赌，要比比谁立功大。若是我赢了，白登宵就要叫我一声小秦姑奶奶，反之，我便要唤他白大爷爷。
只见白登宵扬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单，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结果他说：“一个。一个狄戎的王。”我哑然。
“司马邺，你是来娶我的吗？”
后来十八岁的我喜欢上秦老头麾下的小将，我不再总是扮假小子，偶尔也开始换上红妆。我爱死了司马邺身上那股子侠气，虽然司马邺对我老是爱搭不理，可是我晓得，他是喜欢我的。
万恶秦老头要把我送进后宫，我绝食三天才换来个擂台招亲的机会，其实有我点儿自暴自弃了，谁打赢了我，我就嫁给谁吧。可是秦老头当然算准了，没人敢赢，哪怕是司马邺。
那一剑戳在司马邺身上，和戳在我自个儿心窝里没区别，他一骑白马绝红尘，再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没过多久，宫里就多了位古怪的秦容华。
“好个容老头儿，要无法无天了么？！”
我抽过白登宵手中的折子，挺为他生气的，又忽然笑了笑，道：“你不愿拔剑，我就做你的剑。”白登宵没说话，我扬长便去了。当夜椒房殿起了大火，连人带物都烧了个干净。我不知道容娇为什么非要把凤印还给皇帝，在大火烧到袖口的时候，她还紧紧攥在手里，很珍重的样子。但是我没有还。
过了几年，程雁裁羽化登仙，我便当了皇后。这时灰烬之上又盖起了宫殿，折子住进了容娇曾住过的地方。我看上了匈奴送来的质子，白登宵却杀了他，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本宫奉天承运，凤鸣高岗——”
原来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白登宵也死了，我矫诏立长成，面对靳沈的口诛剑指，亦可以巧舌如簧。
长成年幼，需我垂帘听政，所有的折子都从我手上过。可我一介女流，纵有傲人的胆识，却没有治国安邦的谋略，结果把白登宵留下的国家弄的很糟糕。
“长成，去你父皇那里吧。”
广陵王杀进宣室殿的时候，长成一如既往的乖巧，用我递给他的剑自刎了。广陵王也拿剑指我，说我无德，我将祸事推到长成身上，并举半块虎符，要和他分坐天下。穿胸的长剑触目惊心，肖极了程雁裁的长成冷冰冰的倒在地上。
元朔朝成了一个笑话。
长成易谥蜀王，尸身不入皇陵，送往蜀川安葬。白庭恕比我比长成都适合当一个帝王，元朔三年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渐渐不再被人提起。而长成就像不曾御极过，长眠在蜀川。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再后来，我从椒房迁往永寿，也学了历任的皇太后誊抄晦涩的佛经。
霜星攀鬓，玉走金飞。我一边作孽，一边等着我的报应，究竟什么时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