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人生」②
我看到方方正正的玻璃鱼缸里绵延冒出来的泡泡,细碎地翻着身子不断上涌,鱼伸缩着轻薄的腮惰懒游动,自以为是地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
我看到了,关于鱼的错觉人生。
透明的玻璃匣子反射出我混浊的眼睛,银白色的鱼被束缚在我漆黑的瞳孔中抑制住了呼吸,空气被砍成了两半而迅速抽离,这个物种无声的哭喊灌入我脆弱的耳膜发出阵阵哀鸣。
我凝视着鱼,鱼凝视着我。
如果不是小松哥哥的身影硬生生挤走了这些呆滞的鱼,我想接下来自己就要告诉可怜的浮游生物它们错误百出的人生了。
可是我跌入了笑意的漩涡,思绪毫无预兆被眼前的小丑无声绑架。嘴角游刃有余牵扯出来的完美弧度即使是落日也会为之动容而跌落谷底,这张只差镶嵌彩色边框的“照片”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惹得心头蹿起无名业火,过去再美好的温柔笑脸终究只是个错觉,其实比沙砌的城堡还要脆弱短暂。人生就是交织着连续不断的谎言才能操控肮脏的齿轮运转。禁忌的潘多拉宝盒一旦打开就会涌现出无数的灾难,最后剩下的无非是漫天飞舞的绝望。于是我想了想,觉得与其和愚钝的鱼谈人生,不如把它们扔进大猫的碗里体验痛快的食物链之旅。
我知道他看见了我手腕上深深的伤痕,因为他眼神里正不断掀起翻转起伏的波涛,潮起潮落的惊慌在他眼中很快被隐藏在了眼睑深不见底的空洞里。伤痕显著一览无遗,我想告诉他如果感觉恶心你可以当做这是锈迹斑驳的下水道井盖忘记爬回他原来的地方了。我瞥瞥他掩盖了恐慌后稳定下来一成不变的笑脸,知道了虚假的关心和鱼吐出的泡泡一样分文不值。
他把手放进我毫无规则可言的头发里轻轻揉顺,温暖的触感流淌出来从他的眼眶一直延伸到指尖,干涸的内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意。听说人的灵魂只有二十一克,脱离肉体后便能轻松地飞往远空。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选择了把苦涩的眼泪混杂在玻璃鱼匣微微颤动的清水中安静浸泡。那么,等到肉体消失殆尽,他的灵魂承载着无尽的沉重将能飞往何方呢?
你看,即使我已经变成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脸上被涂抹的油彩装饰出来的小丑面具还是坚不可摧。
虚张声势的恶鬼,满脸谎言的小丑,到底谁是谁眼中的错觉。
被紧紧环住的脖子让我觉得此刻很有必要计算一下这份拥抱中真实情感含量的方程式,接着我听到他自胸口传来的二十一克灵魂的呐喊。人类真真切切的温度冲破了坚硬的玻璃匣子涌向了我,在这不可一世的绝对命令背后,我看到了面具在我眼前碎裂一地的盛大光景,咸咸的,湿湿的。
我的哥哥,他哭了。
他说,一松,你是我的全部。
阳光毫不犹豫地跳进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怀里,慵懒舒适地伸着懒腰耍无赖,可是这一次,它已经没有办法灼伤我长期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
明明活在这样的世界,寂静无声孤独到死,对索然无味的人生感到厌倦,无论笑容抑或眼泪,无论这个抑或那个,这全部,就连活着的认知,明明都无聊至极。
直到那一刻,我翻转跨越了这该死的错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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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似乎不是虐的样子请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