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寒月下绽放的玫瑰一般,凄楚,悠然。她在那个破烂的小屋子里忘情地旋转着,就好像她脚尖划过的不是那堆积了厚厚灰尘,被海水侵蚀的不成样子的木地板,而是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了。
我手里握着扫帚,呆呆地站着看的失了神。她也没有理会迟钝的我,自顾自地伸展着生长的恰到好处的四肢,她的头发是深栗色的,被阳光一打就呈现出深深浅浅的阴影来,端正的五官也由于那或深或浅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
如果不是海风从破烂的木板缝隙钻出来冲我声嘶力竭地尖叫的话,我大概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阶身上流社会了,但是上天注定不肯实现我美好的愿望,我和斯黛拉,只能是坐在大海旁边的小木屋里,做着空想主义者的功课而已。
昏暗萎靡的黎明,世界仿佛增加了一个灰度,昂起头来就能看见在天上飞翔的海鸥,白色的羽毛,橙黄色的嘴巴发出响亮的叫声,而那白浪席卷着的细沙,和被冲上海岸的海带交织再一起,像是绣了金丝银线和闪烁宝石的深绿缎带,漂浮在蓝色玻璃般通透的海面上,起起伏伏,由远及近,但是当你伸手想把它挽回时,又被海浪夹携地远去了。
又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我和斯黛拉赌气扔到海里的空酒瓶,绿色的玻璃也想这片海带一样明亮,深绿色,浅绿色,夏天的时候长进厨房的梧桐树的枝叉被父亲砍下来给本杰明做成了一杆木枪,那时候被我亲手摘下的叶片也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散落在我的脚下像是一片深绿色的水潭或者泥塘,而我躺在里面看着阳光慢慢地滑过渗水的天花板,老一些的水痕比较深,而新一点的水痕是浅浅的颜色,堆积在一起,就像是天花板上也有水在潺潺流动,想着想着似乎听到了水声,而阳光的幻影覆在那种颜色的条纹上,就好像流水变成了金色,这是如同加了砂糖和醇厚牛奶的热茶一般美丽而温暖的幻想,这令我困扰的虚幻让我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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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拜托了,别叫醒我。
因为我在聆听,我在聆听青草,树叶,羽毛,我在聆听脚下袜子和光脚摩擦地板的声音,纤维织物和木头纹路的摩擦声是那么地婉转轻柔,我记得小时候,如果把羽毛放在暖气上,就会有似乎不可窥探的力量把羽毛从我的手里夺走,掀上高高的天花板,然后我自下而上地欣赏着羽毛之字形的舞步,我知道它还会回来的,回到我的手中,然后重获新生。
这个道理在我之后的一次旅行中被彻底地诠释清楚,我记得飞机腾起时的那种失魂落魄之感,我的许多情感在胃里杂糅交织,然后就随着巨大铁鸟的逐渐升高渐渐沉重起来,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揉着刚才还难受着的如同灌了铅的腹部,彷徨而凄楚的感觉瞬间萦绕在了心头,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却失去了需要安慰的,痉挛着的胃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