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好像说了奇怪的话呢……
黑铁色的大门前,名为北上的少女摆弄着她那一头浓墨一般的秀发,走走停停。
她在思考。眼前的建筑物是有关部门空投来的移动工厂,她知道自己管不着相关的事项,便没有跟着提督一起进去。这其实只是个借口,因为,她仅仅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静静。
就像一个被问题困扰了许久的小孩儿。
球磨型轻巡洋舰,北上。她在得到这个代号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芊墨棑,这个名字念起来让人觉得怪怪的,没有北上听起来顺口。但是,这并不是她放弃姓名的真正原因。她不再使用过去的名字,因为她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无辜少女。现在她是舰娘,是被命运选中的存在,是来自历史的战魂,是屠杀敌人的最强兵器。
自己,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所以,她应该叫做——北上,那艘亲手埋葬了无数生命的恐怖重雷装巡洋舰。她已经没法再做回自己,所以,放弃才是最好的归宿。
但是,有人不这么认为。
真是太奇怪了。
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向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大人主动请缨的时候,对方所说的话。
那个人的意思很明确,他想要让她得到自己的舰队。自己是这里的第一艘舰船,是无可取代的旗舰,她明白。但是,她从未想过脱离提督的指挥,独立起来,成为合格的领袖。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得到的。
她说过,自己仅仅是战斗的使徒,冷酷的兵器,是无需自我意识的存在,是杀戮的替罪羊,是用罢即弃的一次性物品。他没必要为一个兵器做那么多,他肯定也明白的,他不可能不明白。但是,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是。
那个人对她说。
你只是芊墨棑,是那个叫芊墨棑的女孩儿。没人能把你当物品使用,除非,那家伙不是人。
他的回答很不对劲,几乎让她对自己的长官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一个不懂得怎么使用兵器的领导者,真的能统帅舰队,守住人类最后的家园吗?
不可能吧!
但她没法将这一切直接说出口,因为那到底还是自己的提督,提督就是舰娘的一切,她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疑惑就去触犯那个人的思维世界。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彳亍于苍凉末处。
为了想明白,想通这一切,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弄明白。
到底是自己太愚钝,还是对方太高明?
她不得而知。
“什么啊……这算是……”
北上烦恼地摇了摇头,自暴自弃一般将脑袋抵在了黑铁色的大门上。
那个人就在这里面,她知道,但是没法进去询问。那是一个领导者的禁区,她明白的。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在门口默默烦恼,而且,苦闷几乎没有尽头。
真是糟糕透了!
佐伯湾七十五号泊地,公元二零一六年三月五日正式记名创立。位置偏向大洋东侧,细节部分为军事机密。设施干涉程度,百分之四。基础设施完善度,百分之六。
一句话总结,这儿除了住处和工厂以外,什么建筑物都没有。
至少比鲁滨逊那时候强点,那个人只是这样淡淡地说道。他根本就没抱怨,反而是,有点莫名的兴奋,令人无法理解的兴奋。
明明是被有关部门坑了好吗……?
她觉得一切都难以理解,却又为自己的长官抱起了不平。
兵器的话,不该这样的。
你什么都不是,那个人的话又跳了出来。北上把头从门框上移开,最终还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好吧……还是找机会问问吧……”
再想下去,自己就要疯了,她觉得。
她抬头望向天空,瓦蓝瓦蓝的,很美。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说不定真的还能变回到过去的样子。北上突然想道。
但是,她迟早是要明白,绝对自由的和平之海,是不可能存在的。
哪怕,自己不与任何生灵结怨。
因为,战争的使徒,从未停止过纷争。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动摇感。
北上猛然一颤。
她立刻停下动作,静静聆听。
先响起的是嗡嗡的呜鸣,紧接着,是低沉而细微的破水声。
一,二,三,四,五,六……
那是,一支舰队。
“不可能吧!”
北上把手放到裙边,那里别着一柄应急用的水手刀。她不可能有时间去准备战斗用的舰装,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就只有这个了。
但是,仅仅凭借一柄小刀……
“没时间了……”
放弃无谓的思考,北上唰的一声抽出水手刀,接着,向着海岸一路狂奔而去。
她得尽自己作为兵器所应有的义务与职责,保护好后方,无论那里有什么。
她没有将这些告知与自己仅有一门之隔的提督。因为她觉得对方肯定会比自己更快做出决断,因为很显然,指挥官与设施比兵器更为重要。
工厂还可以向内陆移动,所以,只要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北上的想法就是如此的单纯而无畏。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奔向一些什么东西。
那是曾经轻松毁灭了人类所有海上力量的恐怖敌人,深海栖舰。
而北上自己,在没有舰装的情况下,仅仅是个无能为力的少女。
就像,那个名为芊墨棑的女孩儿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