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ment 1
手机屏幕上是她睡着的样子、欢笑的样子、沉思的样子。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她扎着两边羊角辫,笑得欢畅,眼眸璀璨,像她的名字一样。她叫余璨,从我五岁生日那天起,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我的人生。
小时候我看遍了她的喜怒哀乐,她跟我一起玩弹弓,陪我摘花草,替我背黑锅,彼此的喜好我们都再熟悉不过。我习惯了身边有她的日子,就像现在一样,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很好。我又可以在喧嚣而嘈杂的世界里寻得一丝清静。
时隔三年后的见面带给我的是惊艳,少了孩童时的顽皮,多了几分婉约宁静,那时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妮子三年没见越来越像个娘们了啊。”她因为这句话黑脸了我好几天,矮了我大半个头的个子,沉着脸气呼呼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笑。跟她一起度过的那一年真的是我少有的欢乐时光。
可能是一年时光太轻松,以致我都没察觉到我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变质的。
我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她神情里的异样,向往却复杂。那是我想,只要这份情感不说破,装着傻那么这样的关系还能勉强维系下去的吧,出于对舆论的担心,但凡有人问起我就回答那是我表妹,这一招果然凑效,她依旧过着原本的生活未曾被打扰。
好景不长,这话最终传到了她耳朵里。我以为我可以继续装傻充愣,可以大言不惭,但看到她失望透顶而又不知所措的眼神时,我知道我无能为力。后来我在她家门前等过很多次,一等就是许久,在寒风中默默站着看书时我也想过,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好几个月来我都没得到答案。
这样的窘境止于高考前的那个下午。在那以后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无可否认的是,那一刻我是这么做的。走过快到家的那个巷口时,心底莫名泛起一种再不握紧就要失去的感觉,衣袖里那张写了一节课的字条,我犹豫了许久不知当不当递出。我一直都明白,我无权干预她的人生。明知她会因我的一时只念而义无反顾,我却仍心有不甘。
就这样吧。点到即止的关系最迷人。
大一一年几乎没怎么在学校待过,不停地忙忙碌碌近乎要麻木,只是在又一年高考时有些心神不宁。
你在怕什么。我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十八岁成人礼时我没找她来,攥着手机等到深夜只为了星标联系人的一句“生日快乐”,我望向窗外还未熄灭的星点灯火不断告诫着自己,那些有关异性间的情感,我想都不敢想。
今早坐在车里看风景时手机铃响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传来。
“璨璨今天赴京,下午六点抵达。请多关照。”
我趴向前座的椅背,跟助理说:“跟公司提一下吧,我想多待在学校收收心学点干货。”
我带着余璨走过了很多荒僻、但于我而言十分熟悉而安全的地方,每一处都是我在北京十余年慢慢搜寻到的,我很喜欢抛开脑后的所有独自游历,而每每那时不顾一切的心境同现在一样。
夜幕逐渐降临,好几环外的霓虹灯不算繁华,昏黄的路灯下我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欣喜,她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很新奇,像个被闷坏了好不容易出来透气的小孩,笑容像十四年前一样灿烂。
她坐在石椅上啃着冰糖葫芦荡着腿,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盯着我看,盯得我浑身别扭。
“干嘛一直盯着我……”“好看。”“看我俊脸要给钱的。”“……”
她置气地望向对岸的车流,神情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嘴角上扬,很是可爱。
此刻我不愿想起时间,不愿记得我是谁。
我觉得我大概找到答案了。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