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层层疑点何时解
明净清朗的夜色,一轮如钩月牙寂寂高悬,点点星辰稀疏闪烁,一条长长的天河如一根镶着宝石的腰带,将整片天空一分为二。此时已是深夜,泗州城外的河面上悠悠弥漫着一片平和静谧的宁静,不远处有一只快船乘着夜风飞快地顺流而下,在这只船头上,并肩立着两个身形挺拔、衣袂飘然的青年男子。
“展昭,你怎么上这里来了?”这是蒋平从泗州上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我那五弟呢?”
“蒋四哥别来无恙。”展昭淡淡地伫立在船头上,微笑着欠身相迎,沉声说道:“只因展某觉得日前飞鹰镖局所发生之事实在有些诡异,而这件事又牵涉了十几条人命,所以展某才决定来找四哥了解一下此事。白兄则是留在了开封府中。”
原来数日前知道了冯玉清的那枚玉麒麟扳指出现之后,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说是在江宁府境内的山上发现了十几局尸首,经辨认,极有可能是飞鹰镖局失踪的那十几个镖师,就连那个领头的镖头都未曾幸免于难。
“飞鹰镖局出了这档子事,并且连带着牵涉了十几条人命,这事儿确实不假,应当予以深入彻查!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来的是你?就算发生命案牵连上了官府,那也是人家江宁府的事,你们开封府跑来插这一脚,算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做,不怕给某些人抓住小辫子?”
“蒋四哥说的不错,江宁府的案子开封府的确是无权过问的。”展昭笑着瞥了蒋平一眼,他知道蒋平这番话里对他的关切之意,随即淡淡地解释道:“所以展某此番前来并非公干,是向大人告了假的。”
话到此处,他微微地收敛了笑容,开始把近日里越王即将过寿,礼部奉皇命运送御赐的贺礼之事给蒋平说了一遍。“越王府就建在越州境内,偏偏冯局主的随身之物也在这时候出现在了越州,这实在太过凑巧,若不前来探查清楚,得知那一船寿礼确实被平安地送到越王府上,展某实在心中难安。”
蒋平点了点头。他昔日时常涉足开封,也曾见过梁钺几次,知道他与展昭是结义的兄弟,心中明白展昭这次之所以对那些贺礼这么上心,或多或少也是为了那位梁都头。他微微一笑,拍着展昭的肩膀宽慰道:“这档子事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想,那些找上飞鹰镖局的人,多半是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估计这些人也不会轻易去打朝廷那批贺礼的主意。”
“但愿如此吧。”展昭唇边缓缓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心下蔓延着的那一股深深的忧虑却是丝毫未曾减弱半分。不管如何,劫走飞鹰镖局那一支镖的,既然有胆子敢做出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那么只怕在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干的了。
“对了,蒋四哥,”他心中想着飞鹰镖局的事,沉声问道:“你此次从江宁府而来,可在那里查到什么端倪了?”
“线索倒确实是有一点。”蒋平眉头一皱,凝声说道:“这趟镖走的也是水路,是从宿州分局出发运往杭州,中途路过江宁府,他们一伙人带着货物全都上了岸。这才出的这事儿。日前我命人花了些钱,去找了当时案发之后江宁府衙派去现场验尸的仵作,从仵作那里得知,那些镖师在死亡之前曾经被人下了蒙汗药。你也知道,这些镖师常年行走江湖,对于能吃进嘴里的东西,他们的警惕之心应该很高才对,如果是外面的人透过食物下蒙汗药,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那么,”展昭紧紧接着他的话:“必然是镖局里有人私底下通了外鬼,与人合谋夺了这支镖。”
“这个,目前尚且无法证实。”蒋平说罢,唇边微微泛起一丝烦恼的苦笑:“我大哥去问了飞鹰镖局里的人,他们这次走镖的人数,和在江宁府境内发现的尸首,两相对照完全一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哦?”展昭眉峰微蹙,在心下暗自思索着,他沉吟了片刻,又缓缓地接着问道:“蒋四哥,冯局主是在这趟镖出发之后,即刻就被人劫走,失去踪迹了的么?”
“据镖局的人说,是在这趟镖出发的两日之后的清晨,他们才发现冯大哥忽然失踪不见了的。而且,冯大哥的房间看上去也十分齐整。所以可以据此断定,冯大哥是被他们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给制住了,毫无还手之力,才会任由这帮劫持他的歹人为所欲为。”
或许,除此之外,还有另为一种可能。展昭暗暗地思索着,却并没有急着表露出来。他知道这些人行事向来是义字当头,何况五鼠与冯玉清又交情深厚,自己的这条假设若是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来支持,只怕是无法取信于这些人的。
“对了,既然这趟镖的目的地是杭州,那么杭州那边可有什么情况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我们早已经派人去杭州查过了,别说查到什么有关于这件事的具体线索,就是那个托了这趟镖的人,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蒋平话音低沉地说道:“所以,现在这件事情唯一的线索,就是在越州出现的那枚玉麒麟扳指。照眼下的情况看来,我们只能通过这枚扳指,来追查这整件事情的真相了。”
展昭认同地点了点头,转头静静地望着船下波涛细碎的河水,带着满心沉沉的疑问,默然地结束了和蒋平这一场几乎是没有收获的谈话。
这一路难得地皆是顺风,一夜之间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到了淮阴。展昭与蒋平两个不约而同地上了岸,设法稍作打听。据当地的百姓言道,约莫在三四天前,确实有一队满载着朝廷官兵的船队打从此处过,他们上岸来匆匆置办了些物品,并没有多做耽搁,就再度起航,朝着楚州的方向而去。
他们继续前行,大约未末时分,展昭租来的这一只快船,已经十分顺利地沿着宽阔的运河悠悠南下。又过了一日,他们过了楚州河界,一进入高邮,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河面上穿梭往来的官府巡检的船只开始明显地多了起来,对于过往船只,不管是客船还是货船,一律都盘查得甚为仔细。
待到他们的这条船第三次遇到官府来盘查时,蒋平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冲出船舱对那几个要查他们船的军士不耐烦地大声问道:“又怎么了?我说,你们这样把每一个人都当成贼来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大哥,”对方船上一个想必是带头的队长见蒋平这般气势汹汹,急忙用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个人,站出来说道:“这两日啊,这条河上确实是出了点事情,上面要求务必要对过往的每一条船都严加盘查,我们这些只管跑腿的也没办法不是。大哥你就让我们上去看看,别让兄弟们作难,你们呢,也省了不少麻烦不是?”
真是,瞧这话说的,老子在江湖上再怎么着也是吃得开的,还怕你这个小小的兵将找麻烦?蒋平瞪了那队长一眼,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展昭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沉声说道:“我们的船好好的,自然是不怕你们查,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