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出尘脱俗的幻觉持续了还不到一瞬之间,他耳边似乎听到“嗖”的一下挟着急风掠来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低沉的闷响,像是什么锐利的东西扎入肌肉的声响……
什么?锐利的东西扎入肌肉?那岂不是……?
他一念未完,便感到李世民那紧贴着自己的身子猛地往他这边挤了一下,头顶响起他“啊——”的一声充溢着痛楚的叫唤,那身子也随即大大地颤抖了一下。
“世……世民,你怎么了?”莫名地,杨广的心毫无预兆地突然擂鼓似的猛敲起来,一阵阵心悸也像涨潮的海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涌上。
他仰起头。虽然夜色黯淡微弱,那柄短剑却因刃身折射出冷冷的寒光而无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双眼瞬间大张,只因这短剑就在他眼前扎进了正伏在他身上的李世民的后背肩胛之上!一时之间,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不!怎么会这样?自己不是都已经跟他说过的吗?——“世民,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再来一次这种事情,我……我会疯掉的!”为什么?为什么又要他再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这一定是梦!这整整的一晚一定都只是一场疯狂而又荒唐的梦!从他那样发疯地虐待这个他明明如此钟爱之人,到三名匪贼竟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房间,到现在他又再亲眼看到李世民身受重伤……这一切的一切,一定都是假的,一定都只是他在作着一个终究会醒来的……噩梦!
但是,当那剑尖扎进肩胛之处涌出黑红的血液——血液的颜色本该是鲜红的,但在这光线昏暗的环境里,那鲜红之色被夜色染深成看似是黑红——之时,他不能再假装不信!
于是,“不——!”一声尖锐得似乎比那扎进了李世民身上的短剑更锋利、尖锐得像是能刺破这浓黑的夜色的惊呼从他喉底迸出。然后,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那从李世民的身上涌出来的鲜血像是混和着那浓黑的夜色一起,铺天盖地的向他当头扑来,将他整个人彻底地淹没……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广猛然醒转,双眼一张,只见满目是魏忠那张焦虑忧心的脸,但一看到他醒了过来,立时便转作欣喜若狂,连声叫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皇帝的头脑一时之间却仍没有完全的清醒,脑袋动了一下,太阳穴那处便是一阵突突的乱跳,疼痛晕眩之感也随之袭来。
魏忠见他皱起眉头,脸现痛苦之色,连忙转头喊道:“尚药奉御,快来看看陛下!”
跪坐在他身后的尚药奉御赶紧上前,给皇帝把了一下脉,道:“陛下龙体并无大碍,应该只是因为此前受惊过度,也在水里着了点凉,有些许寒邪之气侵入龙体,臣这就开些定惊驱寒之药,服上三剂之后当能复完。”说着便退了开去撰写药方,交给药童拿去抓药煎熬不提。
杨广听到尚药奉御说什么“受惊过度”、“在水里着了点凉”,忽然就记起昏迷之前的事,焦急地一把抓住身前的魏忠的手,道:“世……世民呢?他……他不是受了伤吗?他怎么了?他不会……不会……?”——那一个“死”字他仍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却见魏忠微笑着向他另一边扬了扬下巴,道:“没事没事,李侍卫不就在那里吗?”
杨广急急忙忙地转头,太阳穴那处又是一阵的剧痛乱跳,眼前一阵昏黑。待得再次宁定下来之时,满目里映入的果然便已是李世民那含笑的容颜——原来这御榻之旁也铺了一张床榻,李世民就躺在那上面,一如上次他被窦琮行刺之后自己在立政殿的书房里整天整夜地陪着他的时候那样。
“世民,你没事……你没事吗?”杨广着急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见他虽然双唇又像上次被刺受伤之后那样缺乏血色,但一双眼眸倒是一如既往那样乌黑溜圆,精神显得很不错,看来这回伤得并不重。
果然,听到李世民柔声的回答道:“陛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这回连晕都没晕过去呢,倒是让陛下受惊了。”
又听到魏忠在旁边接口道:“陛下,这次幸亏有李侍卫如此机智勇敢之人在您身边护驾,奋不顾身地为您挡了贼人掷向您的一剑,还忍着伤痛抱着晕过去的陛下攀住岸边的大石,一直等到岸上的官军赶到,捶下绳索把你们两人都救了上去。”